“小娘子,醒一醒瞌睡,申时了,您都小憩了大半个时辰了,咱们该回府了......” 红珠轻轻拍了拍窝在软垫里小憩的今姒,唤她醒来。
今姒听见声儿,缓缓的睁开了杏眼,白净纤细的手揉了揉眼,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
抬眼就见谢无砚还是端直的坐在对面,就像一直都没动过一样。
不由觉得新奇,果然是端方如砚的太子殿下,真真儿仿佛像个不累的木头人。
随即又有些羞赧,自己被暖洋洋的日光一晒,听着故事,吃着零嘴儿,窝在软垫里,舒服得不自知的睡过去了。
今姒软乎乎的开口 “ 将才,打瞌睡的时候,殿下就合该喊我的,我大咧咧的睡了过去,殿下一个人坐着不无趣吗?”
阿瞒这样好看,怎会无趣。
心里弯弯绕绕不能言表,端方君子谢无砚正经道 “ 不会,傅三姑娘安心。”
既谢无砚不觉无趣儿,那今姒也无甚可纠结的。
两人说了几句话,今姒本还有些迷糊的瞌睡,彻底醒了个透。
她站起了身,素白的手轻轻拍了拍裙裾上沾的青草,又伸手理了理微乱的鬓发。
做好了这些,今姒笑眯眯的望进谢无砚的眼睛。
“ 殿下,下回咱们去放风筝如何?”
鲜活少女的轮廓,被渐渐西落的光晕拥抱着,谢无砚逆着光,瞧不请今姒的面上的神色,只觉得她这一声温柔极了......
“嗯,那砚恭候傅三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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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速速将宋清岚叫来!” 宋丞相一回丞相府便冷着脸,命下人传宋清岚来正院见他。
听了宋丞相的传唤,宋清岚急急跟着传话的下人到了正院。
才刚进门,抬眼就见到宋丞相气得通红的一张褶子脸,宋清岚心里打了个突,面上却平静恭顺。
曲着膝盖,规规矩矩朝宋丞相行礼 “清岚见过叔父,不知叔父急急唤清岚前来,所为何事?”
宋丞相随意摆摆手,示意宋清岚起身,问道 “ 那日在傅家的澄园山庄,可有出什么意外之事?你可有被被傅家人识破?”
“ 并未,一切都按叔父安排,极顺利。”一听宋丞相这问话。
宋清岚骇得心口猛跳,却不敢露出丝毫破绽,衣袖之下藏起来的掌心却一片猩红。
“罢了,你且先退下回院儿里去吧。”宋丞相不耐的转身踏出门去。
心里思索着,侄女宋清岚一向怯懦听话,想来也不敢蒙骗自己,今日这事未办成,想来是其他原因......
等到宋丞相赶到议事的书房时,麾下四个心腹门客已恭候多时,茶都换了第二次了。
见人都在,宋丞相也没甚心情寒暄,肃着一张脸开口 “ 诸位先生,今个老夫按计划上折子之前,那平日屁都不出一个的傅疏朗,突然站出来上奏圣上!”
座下四人均未开口的打算,都静默等宋丞相下文。
“那莽夫,竟上奏说,皇觉寺主持空绝大师,算到靖安伯世子傅今峖,若二十岁之前成家,就得找一个左脸颊带痣的女子婚配。
如若不然,便会染疾暴毙,望圣上怜他拳拳爱子之心,帮他寻一寻!”
朝堂上就已经被这荒唐之言气得面红耳赤的宋丞相,现下再提,任觉胸腔生怒,拍得红木桌案砰砰作响。
“ 如此荒唐的上奏,圣上怎答复?” 山羊胡子门客问道。
宋丞相喘了一口粗气,讥笑一声“ 怎么答复?那傅疏朗刚上缴了虎符,圣上看他正是顺眼得很的时候。
再荒唐的话都不觉得荒唐,何况还是皇觉寺主持空绝算的!圣上哪怕心里会觉得滑稽,也不会怀疑这话的真假!傅疏朗想来也不敢欺君......”
外人面前德高望重的宋丞相粗俗的呸了一声,又不解气的怒骂道 “那老不死的秃驴!”
山羊胡门客捋了捋稀疏的胡子,眯缝着精光眼,猜测到“ 相爷,太子在皇觉寺修行半载,与空绝大师应有交情,会不会是太子得知了咱们的计划,帮助傅家?
从而与靖安伯府交好,将靖安伯收到麾下?”
“ 此事只有在座四位先生,老夫与皇后,还有老夫的侄女清岚知晓,再无其他人悉知。”
宋丞相默了默,又说 “四位先生老夫自然是相信的,皇后更不会透露于太子。
至于我那侄女,打小在老夫膝下长大,性子怯懦听话。再者说,她一家老小性命都在老夫手上,她岂敢背叛老夫?”
商议大半个时辰也未果,宋丞相有些心烦,打发门客都回去了,末了,又出声留下刚要走出门古月修......
古月修捻了捻袖口的刺绣,低垂着头坐回宽座中,他眼上蒙着黑锦带,不开口说话冷冷清清的样子。
宋丞相习惯了他这模样,非但不恼,还对他莫名觉得信任。
无他,因四年前便是古月修,救下了被暗杀的宋丞相。
而后宋丞相将孤身一人的古月修,带回了宋府,命人暗中探查他身份。在确定古月修为底子干净的孤儿后,又欣赏他的踔绝之能。遂收入麾下做了自己的门客......
“ 月修,此事你作何看法?” 宋丞相端起茶盏,随口问道。
古月修还没开口,门口笃笃敲门声起。
“相爷,二公子过来了” 守在门口的小厮躬身通报。将将说完,庶二公子宋世安便跨过门槛进了书房。
见到最喜爱的次子,宋丞相肃着的脸总算缓和了些。 “ 世安来了正好,为父与月修正商议今日朝堂之事,你也来听一听。”
宋丞相三言两语又说了一遍今日朝堂上打乱他计划一事,宋世安听了点头沉思,宋丞相便又问古月修。
古月修冷清的答 “应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宋世安瞧不起古月修这冷淡得仿佛多了不起的样子。
可父亲宋丞相,偏偏颇为器重此人, 平时冷静自持的宋世安,只要遇到古月修,心中就嫉妒得恼怒失智。
因心中不忿,遂开口说道 “ 父亲,儿认为,此计划隐秘,知悉之人不多,若真是被靖安伯知晓,按他的脾性不应该是上奏说那些胡话。
而是鲁莽打上门来,想来是巧合,月修君怕是多虑了吧”
古月修噗笑一声,也懒得开口反驳,蒙了黑锦布巾看不到眼神,但宋世安瞧着他勾起的唇角,总觉得在嘲笑自己,暗暗无声骂道 “死瞎子!”
听了两人的话,宋丞相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但无论怎么样,送棋子进傅家,此次施下得这种伎俩可一不可再二。若要扳倒傅家,还得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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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院答完话,便急匆匆回到自个儿院子的宋清岚,此时在梳妆台前端坐着,屋里伺候的丫环都被她遣了出去。
黄铜镜中,映着一张眉目柔顺泪痕连连的脸,片刻之后,宋清岚恨恨的抹去脸上清泪。
掌心的血污染在了白皙的面上,她哀凄的扯着唇笑了笑,笑自己命运无奈,笑自己身不由己......
铜镜里的笑容实在难看,宋清岚浅浅的叹息一声,又拿起白娟,细细擦拭脸上血污。
若不是受制于宋丞相,她也不想做棋子害别人,更不想做个被人说心如蛇蝎的小娘子,她心仪之人是温润良善之辈。
无论此生有没有机会,她都想做个勉强配得上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