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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银装素裹,年纪尚小的谢无砚倔强的跪在金銮殿前。
小脸儿冻得通红,咬着牙不让自己打颤,漫天的鹅毛大雪落在谢无砚单薄的身子上,将他笼成一个雪人......
跪到第三日巳时,谢无砚支撑不住,昏迷过去,倒在了冰雪之中,乳嬷嬷得了崇安帝的恩准将他抱回。
待乳嬷嬷抱着谢无砚回了东宫,才发现人都冻僵了,扒开衣服一瞧,青紫可怖的冻伤一片一片蛰伏在白皙的身子上,双腿几乎冻废了...
天见可怜的,乳嬷嬷登时眼泪就下来了,殿下这样金尊玉贵的儿郎,哪儿受过这样的苦。
当天夜里,谢无砚就发起了高烧,浑浑噩噩的说起梦话。
乳嬷嬷屏息凑近一听,谢无砚断断续续在喃呢:儿...愿以...储...君之...位换母...后...身后体面...求父皇...收回成命...
待谢无砚的病将养好,立新后的圣旨早就昭告得天下皆知了。
圣命已下,回天乏术,谢无砚也不在求不再闹了。
在东宫躲了半个月以后。
谢无砚开始如往常一样每日都去给崇安帝请安。
请过安以后再去国子监,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元臻皇后逝世前的模样。
可傅今寧觉得打那儿以后,谢无砚都很怪。
分明依然笑得温和,行为举止也和以前无甚区别。
依然是国子监资质最好的学生,无论是武博士还是教文学的先生都对谢无砚赞不绝口。
崇安帝偶会来国子监练武场,巡看皇子们的学业,谢无砚还会用稚儿舐犊的眼神看着崇安帝,父慈子孝的场面,让傅今寧看了都叹为观止...
直到有一日,崇安帝照常来巡看皇子课业,谢无砚三箭连中靶心,崇安帝满意的摸了摸谢无砚的头,夸谢无砚乃是最像自己的龙子。
只有一直观察谢无砚的傅今寧,瞧见了谢无砚眉头轻蹙了一瞬,随即又松了,继而面上做出一幅欢喜骄傲的模样。
待崇安帝回了驾,学子们下了国子监的学。
傅今寧在一间未点烛灯的盥室,找到了躲在黑暗里中的谢无砚。
他听见谢无砚像小兽一样的悲鸣,听见谢无砚大声的呕吐,仿佛要将肺腑尽数呕出。
原来,谢无砚不是从前那个,笑起来如四月芳菲谢无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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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仙茶楼饮梅厢房.
“聒噪。” 谢无砚不接傅今寧话茬,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傅今寧早就习惯谢无砚,如今人后讨狗嫌的样子。
也不恼,自顾自挪凳坐下,又翻了紫砂杯给自己倒茶。
谢无砚默了默,食指和中指曲起砰砰敲了两下桌面,示意傅今寧有事快说......
“咳...昨晚送去的密信,殿下可看了?”
昨夜,埋在皇子府的探子送出来的消息,探到钦天监监正陈青,是六皇子的人。
半年前就是这陈青递折子奏于崇安帝,上表帝星贪狼式微,而储星破军星光大盛,长此以往,贪狼怕是很快就会被破军压的不能动弹。
明里暗里都在说是谢无砚这个储君,会妨崇安帝坐不稳这个帝位.........
崇安帝本就多疑敏感,故而深以为然。
于是便下了圣旨:
太子高洁仁爱,钟敏灵秀,朕心甚慰,特遣太子替朕出家皇觉寺,为天下百姓祈福,择日启程。
不知其窍的官员瞧着,都觉得是好差事,替父出家为天下百姓祈福,这样的好名声,着实有益日后储君继位。
朝堂权利中心的老狐狸们却明白,实则不然
这乃明升暗降。
将谢无砚遣到京郊皇觉寺,去念经敲木鱼,也不说什么时候让他回宫,若是等好几年过去了也不召回。
时间一长,谁还会记得,谢无砚这个嫡出的储君?
京都每日都会发生那么多的事儿,百姓都健忘,若好名声不去经营,不会被记得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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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砚点点头,示意傅今寧看过了......
若不是皇子府埋的探子,就明面儿上查,陈青是二皇子谢永辉的人。
因二皇子谢永辉生母陈淑妃,出身皇商端阳陈氏,陈青乃陈氏旁支,两人同族连枝,竟没想到这陈青原是谢永棕的人,倒是藏的深......
谢无砚沉思 :到底是六皇子谢永棕深藏不露,还是谢永棕的好母亲宋皇后在运筹帷幄呢。
六皇子谢永棕乃继皇后宋诗所出,此子面肖其母宋皇后,高颧骨狭长眼,面相虽单薄了些。
与谢无砚更是没法儿比,但好歹是皇室之人,也勉强算个翩翩公子。
宋皇后极得崇安帝爱重,宫中人人皆言宋皇后乃当朝贤后。
从不打压嫔妃,对宫人也和气宽容,对皇子公主们更是关怀如亲生,甚至劝诫崇安帝雨露均沾,短短数年将名声经营得如此之好。
谢无砚从来不觉得,宋皇后是个简单的人,何况回想当年,他的生母元臻皇后,也去得蹊跷,此事他已探到些苗头,还需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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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今寧接着话儿继续说 “诶,还有一事,我不便在密信上书,这六皇子翻过年才十五吧?
探子密信上还书,六皇子与新进宫的顺嫔在储秀宫的假山洞里,颠鸾倒凤好不快活,皇老子的女人也敢睡,玩儿得够花阿。”
年十五已花丛深陷,那六皇子府的丫环,就没有一个是完璧之身,就是不知道是装出来假象,还是真真儿的风流。
不过,这六皇子虽风流,却只是在皇子府关起门来风流。
这等阴私之事半点未曾泄露出去,人前人后竟无人知晓。
而六皇子谢永棕又惯会装模作样。
在民间的风评,竟仅次于太子殿下谢无砚。
不得不说,宋皇后手腕颇高,若谢永棕不是装的,那就是真正的烂泥,这也能扶上墙,让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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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砚听了,若有所思的垂下了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说道 “丑人多作怪。”
“ 我写密信,除了这些,相邀殿下前来商议还有一事”
傅今寧肃了脸,沉声开口,未说别的,只说
“傅家准备退了。”
谢无砚没有什么反应,并不惊讶,仿佛猜到如此......
一时间两人都些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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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具体的事宜两人交代完。
谢无砚站起身,转了转腕上的紫檀佛珠。
明明穿着佛门的袈裟,偏偏面无表情时,冷清好看得邪气,瞧着像个妖僧。
他睽了眼傅今寧 “回了。”
临走到门口又回头说 “寻个法子,让那人知道,他那丑儿子睡了他的女人。”
傅今寧乐了,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