濑户,全名濑户仓,37岁。
他的父母一贯叫他阿仓,在襁褓里的时候他就是个很讨喜的孩子,邻居谁都喜欢捏捏他的脸夸他可爱。
家里条件很好,父母有不错工作,他们在离岛开了一家百货店作为生活工作的地方,濑户仓就在那长大。
他小的时候最喜欢玩士兵游戏。
跟其他的孩子一起抓所谓的坏人,接着开始他们的“审判”,坏人是会说谎的,所以要审判,在审判中坏人认罪伏法,接着皆大欢喜,士兵立了大功,一路高升。
坏人会说谎,应该就是这样。
濑户仓后来长大了,如愿进入三奉行之一的勘定奉行,离家近,铁饭碗,一切都很好,他几乎已经看到自己将一路高升,直到为大御所大人卖命的明媚前程。
他惩奸除恶的童年梦想依旧在不时冒头,告诉濑户仓他自己是个有抱负的人。
他是个有抱负的人。
但是濑户仓从二十岁工作到三十岁,一直都是一个巡逻队长,整天在一亩三分地的离岛转来转去,跟着锁国令收保护费充实腰包——日子总是要过的,他还有父母要养,还想讨个漂亮的老婆,生两个孩子。
而且他拿的是外国人的钱,拿的理所应当,这不算丢稻妻的脸。
他跟着前辈征收商人摊位费,当然是理所应当。
自己是巡逻士兵,是要干大事的人,怎么就不能拿一些自己未来应得的报酬呢?士兵也要养家啊?
濑户仓觉得自己该做大事。
不能一直被鼠目寸光的上级忽视。
在这时他收到了一封来自受害者的请求信——于是他来到码头抓住了那个坏人,这个人很坏,总是对别人使用暴力,就连怪物和人都会被她毫无怜悯杀的一干二净。
这个人的双眼翠绿,就像毒药一样,脸上带着无所谓的笑容。
坏人会说谎,所以要审判。
一切都应该是这样。
可是濑户仓是个蠢货。
——
十六岁的女孩,娇小而苍白。
她的头颅与面部几乎被血糊满,呼吸微弱。
或许那是装出来的,坏人一般都会演戏,濑户仓自欺欺人的想。
濑户仓满以为私刑足够让龙宫米娅承认自己的罪行,哪怕下手重一些对于这种人来说也是罪有应得,他不认为女人和男人有什么区别,所以他吩咐手下或者自己下手时并没有轻几分。
强大的人即便再强大,在士兵面前挨巴掌都要立正,他们这些士兵办起事来,就连再张狂的混混也得靠边站。
直到一棍将那个女孩打倒,而对方也再没有坐起来。
血那么多,那么多,流到沙子上,结成褐色的块。
龙宫米娅在这几个小时里只说了同样的三句话——
“我不是凶手。”
那是脸还没有那么多血的时候,女孩被拉扯到这个山洞,脸上挨了几巴掌,龙宫米娅此人耐性非常,只是嬉皮笑脸。
“我不是凶手——”
第二句是在濑户仓的手下把她被捆绑的手臂弯折脱臼,女孩痛苦的呜咽,但是依旧这样说道,她的眼神变得讽刺,注视他们好像在看什么垃圾。
“……我不是凶手。”
第三次就是现在,头部被击打的伤口有些严重,头皮伤口的血和鼻血和女孩嘴里的血混在一起糊了满脸,盖得她睁不开眼睛,可是她还是这么说,嘴里冒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呼吸时从鼻子里吹出滑稽的血泡,皮肤苍白。
“……珙,你…可真是害惨我了……”
此句作罢,龙宫米娅不再动弹。
她像被海菜缠住的一块死的发白的海蚌肉一样瘫在地上,浑身狼狈不堪,和粗粝的砂搅在一起。
“组长,这下怎么办?”
濑户仓的手下有些无措,他们的手都有些抖“该不会是死了吧——”
濑户仓自以为是的美梦让他们跟着一起有些失去理智,现在该认罪的凶手一句证言没逼出来,反倒像是被打死了一样躺在那,几个士兵都没什么出息,开始惴惴不安。
濑户仓也无措起来,他开始怀疑是否自己真的抓错了人。
如果抓错了还把人打死了………
上面绝对饶不了他,不仅丢了工作还要坐牢,父母家人抬不起脸面,别人该怎么看他?
他濑户仓这辈子可从没做过坏事。
男人的眼眶充血,太阳穴的血管一跳一跳,这时的他远比恶鬼更狰狞。
不能因为这个就毁于一旦——
“叫醒她,继续审。”
但是就连押女孩过来的那两个士兵都战战兢兢不敢再上前,他们不敢在打了,在打会把人打死的。
“你们不想立功了吗?”濑户仓声音开始越来越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保护稻妻民众的美名啊!”
龙宫米娅依旧一动不动。
于是濑户仓大步走向她。
当他正要再次伸手去扯女孩的头发时,一只打着旋儿的利箭从他面前狠狠划过,在空中发出撕开空气的闷响,带着雷电的脆响。
那只箭杆是发紫的棕黑色。
只有保持心,弓,箭三位一体,才能命中正鸪——
来者发出爆喝,带着威严而来,金色的双眼目光锋利如鹰犬,红黑相间的天狗面具在阳光下闪过光芒。
“濑户仓,如果再接近龙宫米娅一步——”
九条裟罗拉弓瞄准濑户仓的脑袋。
“我就依法射杀你。”
——
等收尾结束,犯人等待押送已经是黄昏。
九条裟罗早已带队将现场包围,她严肃的弯腰检查周围的沙土痕迹,确认了龙宫米娅是被一路拖行至此的,她在泥土里找到了龙宫米娅的神之眼。
那颗冰冷光亮的蓝色珠子被她用手指抹去污浊。
原来是因为神之眼被拿走了吗?
跟她来的人不只是佟千里特别指示的勘定奉行的人,还有龙宫米娅的表兄托马——那个人一向圆滑善交际,热心的让她几次警告都像打在棉花上,无力又无奈。
托马在她控制住濑户仓之后马上上前抱起龙宫米娅。
龙宫米娅的样子让她不合时宜的想起曾经年幼时见过的乌鸦,被一群孩子捉住玩的奄奄一息丢在街头,那时九条裟罗去捡起那只乌鸦,随着被抱起的动作女孩垂下的脑袋晃了晃,滴下几滴血来。
乌鸦垂死的头也晃了晃,血从喙里滴出来——它被埋到路边一颗梦见树下。
青年的表情阴沉而懊恼。
随行的医生大致检查,只是皮肉伤比较多,暂时晕过去了而已,没有太严重的伤害,不至于伤及性命,目前已经将人送往稻妻城做下一步。
托马自然是一路跟去。
神里家在得知龙宫米娅在离岛被非法拘禁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向勘定奉行背后的佟家写信请求协助——与其说那是请求,倒不如是托马快把刀尖扎到护卫脸上才一路顺利的送到佟家如今的当家人佟千里手中。
如果不是佟千里直接对下发放命令,一向拖沓的勘定奉行也不会配合抓人,还是抓他们的人。
至于与濑户仓计划绑架的受害者的妹妹已经被关押起来,精神状况很糟糕。
九条裟罗想了想。
她将神之眼包好,起身吩咐手下处理现场。
“九条大人——”
之前在离岛码头为龙宫米娅搜身的女人一路跟随,自责的说道“如果我当时能反应快一点,就不至于被濑户呛的无话可说,也不会让那个女孩受到伤害,我很抱歉。”
“你在与人交涉方面一向不擅长。”九条裟罗说道“别太自责,你的部门还有不少工作需要处理,这次是我的疏忽。”
“去吧,回天领奉行。”
——
漫长的皮肉痛苦不值一提。
但是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昏迷前系统一直发出愤怒的声音,被电磁音切割的又滑稽又怪异,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愤怒,是因为我被殴打了才生气,还是因为这些愚蠢至极的人设暴行而愤怒。
那个梦里让我回忆起我的家,我的家人。
那是大学学业结束后的一天,我用第三人称的视角看到我自己走出大学校门。
接着下起了雨,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我没有带伞,躲在街边的一家店铺下面,我觉得我自己的脸无比陌生,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了一样。
那个我在那里躲了两个小时。
人走完了。
我看到那个我开始低头抹起眼泪来,哭声混在雨声里模糊不清。
我因为什么哭来着——
哦对了,我的表弟死去了。
他之前经常会来大学找我玩,我们一起长大,关系很好,但是因为欠了债,无论如何都活不下去,于是在我假期的前一天自杀了。
应该很难过才对,我想,无动于衷的看着那个我哭泣。
“你已经回不去了不是吗?”
有人在我耳边说道。
“是的。”我肯定那个人的说法“我回不去了。”
“所以你没必要难过。”那个人安慰道。
“我不难过。”
我看着画面变换,葬礼上摆着我的照片。
“我在那死了,我不难过,我只是奇怪我怎么会这么平静。”
那个人的声音不再出现,可是有一双手臂从身后抱住了我,那双手臂属于女人,纤长有力,遍布着和我一样的伤疤,还有光是看就很痛的缝合口,长长的黑发从我的余光铺洒下来。
她说不要难过。
她说她一直都陪着我。
“你是谁?”
我想回头去看,却感觉自己身体被另一句身体紧紧贴着,无法回头,那个女人将头放到我的肩膀,她慢慢将脸埋在我的头发里,安抚性的抚摸我的身体——
“我是你。”
女人呢喃道,轻轻亲吻我的脖子。
“我是你,我是阿尔斯特——”
——
作者有话要说:龙宫米娅:娘的我见鬼了。
阿尔斯特:我转世的乖乖宝,来让我亲亲(一顿啃)
龙宫米娅:喂!我喜欢男人!
阿尔斯特:嗯我也是,受罪了当然要好好安慰一下(亲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