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屋舍,自从小桑沢被朱缨送去学院修课后,秋棠就更清闲了,有时候一整天下来连桑沢的面都见不到。
眼看着小桑沢一天比一天大,朱缨也是翘首以盼地等着成亲。秋棠觉得,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
于是,秋棠寻了个机会同朱缨告别:“朱缨师姐,小桑沢如今既已入学,无需旁人照料,我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不如我还是回四峰主那边去吧。”
朱缨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理。再者,人家本来就是从四师叔那里借来的,如今既空着了,也确实该还回去才是,便答应了她。
翌日一早,朱缨带着桑沢,一起送秋棠去了绿茵峰。将秋棠物归原主后,朱缨便领着桑沢去了课室修课。
桑沢还是同往常一样,修课时不是睡觉就是发呆神游,总之就是不专心。
这次,轮到朱缨来给他授课。
桑沢一早就软软地往面前的桌子上一趴,整个人如同黏在桌面上了一般,一动不动的。
他已经猜到朱缨待会儿来了一定会盯紧他,强求他起来认真听课。
但他就是不想。
作为一个魔尊,他有他的骨气,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可以暂时不考虑解除这门亲事,但是,他也绝不会任由朱缨拿捏自己。
从今日起,他会让她知道什么是他的傲骨。
桑沢趴在课桌上如同一滩烂泥,生生展现了一下什么叫做颓废的咸鱼。
朱缨走进课室,目光扫视一圈,便锁定在了后排的桑沢身上。
瞧着他如同一潭死水般地趴在桌上,朱缨的眉头微拧了一下。
她蹙着眉,长长的眼睫微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忽然,她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出了课室。
过了一会儿,朱缨又折返回来。这一次,她还带了两个人过来。
朱缨纤手朝着小桑沢的位置一指:“把这个抬到那儿去,就最后排趴着的那孩子,给他躺着就行。”
那二人应声,一同抬着一张小木床走向后排。
桑沢其实早就听见了动静,但他却故意装睡,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直到小木床搬到了他的座位旁,那两人开始伸手扒拉他。
“别碰我!”桑沢甩开他二人的手,做出一副被吵醒后的烦躁模样,余光却瞥到了一旁的小木床。
那二人见他醒来,忙解释:“你醒了就好,喏,这是给你的床,你日后想睡觉便睡在这床上,既舒服,也省得着凉。”
桑沢充满疑惑地皱眉,不解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小木床。
小木床看着十分简陋,周围的木架子未经过打磨,瞧着就显粗糙。但里面的被褥却十分齐全,也很厚实,不用想都觉得暖和。
但是,朱缨为什么会突然给他安排一个床?
难道,是在暗示他什么?
不对,肯定有问题!
桑沢思索再三,认定这小木床定有别的意思,坚决不肯上去睡。
那二人和他纠缠了一番,最终只得过去问朱缨的意见。
朱缨听说他不肯睡那小木床,心想他许是认床,便只好又让那二人把床搬走了。
接下来,是上课时间。
朱缨简单地讲了一些术法的用法,就布置作业让他们开始自由练习。而她则慢悠悠地绕到了最后一排。
桑沢依旧趴在桌上装死,他睁着眼睛,目光淡淡地落在某一处地方失神。
对于朱缨的靠近,他心知肚明,但他就是不动,他要让她知道,就算她来了也没用,他照样不听她的!
朱缨走近他后,便驻足停下,并未出声,只静静地观看他。
朱缨虽没养过孩子,但也知道小孩子比大人觉多。但是,再怎么多也不至于像小桑沢这般青天白日也能睡个整天吧?
况且,据夫子们所说,他几乎是每天都在课堂上睡觉,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觉呢?
莫非他夜里没睡?
朱缨心生疑惑,眸光又继续打量着他,最后落在了他的眼圈上。
他的眼圈有一点乌黑,像极了熬夜后才有的疲惫状态。
“你近来夜里都没睡觉吗?”朱缨突然问他。
桑沢被问得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自己,他心下一惊,瞬间紧张戒备起来。
她问这个做什么?
莫不是知晓了自己晚上偷偷练功的事了?
不!不可能!她怎么会知道?若是知晓应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冷静。
见他又不回话,朱缨眼眸垂了垂,皱着眉思考了下,随后伸手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瓶药递给他:“这个你拿着,可以缓解失眠之症。若是还有哪儿不舒服的,你都可以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
桑沢瞥了瞥她递过来的药瓶,眼底划过一抹嫌弃。
他哪用得着这东西?
不过,她方才说都可以帮他解决,确定不是在哄他的?
桑沢眼眸一亮,计上心来,突然就很想试试她方才所说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桑沢当即揉了揉额头,故作虚弱地说:“我头疼。”
“我这有止疼丹,也给你。”朱缨立马掏出一个丹药瓶来。
桑沢眉眼一挑,又道:“我还觉得浑身无力。”
朱缨蹙眉想了想,又掏出两瓶药来:“提神醒脑和强身健体的丹药,两者加起来应该可以缓解叭。”
“我一听到背口诀就犯困。”
桑沢继续试探,眸光一直在朱缨脸上探寻,试图找出她的破绽。
但朱缨只是犹豫了一秒就利落地答:“那就不听。”
桑沢一惊,抬头震惊地看向她,“你是说真的?”
朱缨点点头,不甚在意:“是啊,你若是不想听课,那便不听呗。”反正他一直以来不也没认真听过一节课么。
见她如此好说话,桑沢却满是疑惑。
她能有这般好心?说不听就不听?
肯定有猫腻!
人不可能一无所图地去帮助另一人,总归是要图点什么的。
所以朱缨这般鼓励他不听课,该不会是想捧杀他吧?
他不听课的下场无非就是一无所成,届时遇到危险都无法自保,而她该不会是想让自己自食恶果好长长记性吧?
如若真是那样的话,那他恐怕要让她失望了。
桑沢暗自勾唇嘲笑,而后又继续道:“我也不想修课。”
这次朱缨没有急着回答,她沉着脸深思了一番后,才略带为难地说:“修课还是要的,你可以不学无术,反正我会一直保护你。但是这个过场还是要走的,你既入了我天玄宗,就得守宗门里的规矩,所有入宗的孩子一律都得去学院修课,唯有通过终极试炼方能结业。”
“不过,我虽不能为你破例,但我还是可以帮助你的。届时等到试炼的时候,我会悄悄跟随你一同前去,助你顺利通过试炼。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她说得诚恳又认真,眼眸里的真诚不似作假,桑沢望着她那如黑曜石般的璀璨星眸,一时间陷入了迷雾之中。
他怔怔地望着她,连眼都忘了眨。
他突然不知,她对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真心实意。
还有……
“你,当初为什么会找上我?”
桑沢问出了他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
朱缨眼珠子转动,想了一下,才回答他:“因为你是与我命定之人啊,我们之间注定有一情劫。”
破了情劫她就可以飞升了!
桑沢却翻起了白眼,讥笑道:“我从不信这些,自己的命运向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哪有什么天定一说?那些所谓的神仙,也不过是群无耻之徒!”
听到他辱骂神仙,朱缨的脸色即刻就变了,她冷着脸皱眉看向他,警示他:“不许胡说!我们修士的奋斗目标就是飞升成仙,神仙就是理想,怎可随意诋毁?”
“切!神仙有什么好的?”桑沢一脸不屑地嗤了一声。
朱缨板着张脸,气鼓鼓地凝着他,认真辩驳:“神仙哪里不好了?神仙超脱于凡界,有一方独立世界,可化腐朽为神奇,可掌万物之生死……总之你做不到的,神仙都能做的!”
“这种骗小孩子的话你居然也信?”桑沢轻笑,眼中的嘲讽都快要流出来了,“神仙哪有你说得那般好?不过是些忽悠人的手段罢了,背地里还不是阴暗如沟里的臭虫一般叫人恶心!”
“你!不可理喻!”朱缨气得两颊直抖,她凶悍地瞪着桑沢,最后气得背过身去,不再看他,轻哼道,“我懒得和你这种没有梦想的笨蛋计较!”
说罢,朱缨便径直走向讲台,没再回头。
桑沢拧紧拳头,死死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额头上青筋暴起,两边的腮帮子紧紧咬着,一双眼睛恨不得蹦出来。
她刚刚居然朝他甩脸色?
还是为了那群狗屁神仙?
一股气血陡然上涌,桑沢只觉心口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闷得他喘不上气来。他紧紧地咬住后槽牙,双拳握得直打颤,但是怎么也平复不了心中的这股怒气。
他不懂,神仙到底有什么好?竟蛊惑得她如同被下了药般的衷心虔诚。
作者有话要说:桑沢:妈的!好气!她居然为了神仙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