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深夜，会所外三三两两人站着，各有各的算盘。
包间内——
“这把差点就赢了！已经有进步了。”一哥在旁边灌了口酒，脸上醉的酡红。
一旁的记分牌上，字迹由上到下，从工整到潦草。
只有四个字：输、赢、顾、施
“......”
桌上一直比较沉默的另一个男人扶了下金边眼镜，“今天就到这吧？”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施烟涵的方向，“第一次玩，没必要这样。”
顾嘉裕伸手点了下手机屏幕，上面出现了六条转账信息。
“下次。”施烟涵开了瓶酒，一口气吹了半瓶，之后嘭一声闷响放桌上，“下次绝对不输这么多。”
一哥没忍住笑出声，瞪着眼看这俩的反应，总觉得他们的关系好像也没那么僵啊。
玩开了，房里觉得闷热。
顾嘉裕伸手扯松领带，之后偏头看向施烟涵，语气极为自然。
“行，我很期待。”
施烟涵：......
......
说是聚会，她没想到就是来打了一晚上牌。
每次想去别的地方转转，牌桌上总有事情能留住她。
比如，上一手牌出错了。
比如，放到桌上的手机进了呼叫。
比如，Dex家的猫踩到施烟涵微信的视频通话。
总之，所有能发生的巧合都发生在了今天打牌的时间里。
离开前，施烟涵去了趟洗手间。
冰凉的水流过手背、指缝时，今晚的一幕幕才终于真实地复现在脑海中。
她好像跟自己网上传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前男友，非常友好地相处了一晚上。
不得不感慨，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
爱意、厌恶还是依赖，都消失地无影无踪。
隔间传出冲水声，施烟涵把水龙头关上，转身往门口走。
“等等。”一道女声叫住她。
施烟涵回头，看到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好像是......今晚聚会里的其中一个女生。
“施施？能这样叫你吗？”她笑了一声，先对着镜子快速把自己口红补好，之后转过来看向她。
“可以。”
“我这个人比较直接，有的事还是想直接问你。”她歪了下头，脸上带着很淡的笑意，“但如果冒犯，你也可以不回答。”
施烟涵点头：“行，你问。”
“你和顾嘉裕现在什么情况？”
“没什么情况，我们分手很多年了。”
女生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我有个朋友想追他，但实在刀枪不入，所以想着找你取取经......”
施烟涵笑：“找我？可是我们很多年不联系，找他最近分的那位会好点吧？”
女生低嘶一声：“据我所知，他最近一位就是你。”
“......”
她们边说边往外走，在走廊处站定。
施烟涵沉默了很久，回忆起不太愿意想起来的大学生活。
但不知道是大脑自动屏蔽过滤了还是怎么，她有点想不起来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了。
当下，眼前的女生满脸期待，可想而知，她的那位“朋友”是有多喜欢顾嘉裕。
可惜，等待很久，最后只无奈地低声说了声抱歉。
“恋爱经验暂时想不到，分手经验听不听？”
夜晚十一点，寒风肆意灌进走廊。
尽头处，有人背靠着墙，尽显疲态和落寞。
凌灼今晚正好有局在这边，哼着小调路过时，差点没被这个人吓死。
“你有病？大晚上在这干什么？”他左右扫视一眼，“在等人？”
顾嘉裕瞥了他一眼，“没，房间里有点热。”
“手。”凌灼懒得理他，出于善意提醒一句。
顾嘉裕一低头，烟蒂险些烧到他。
“听说顾总今晚很忙啊，怎么有空来这里。”凌灼喜欢玩一些明知故问，“极限运动”爱好者。
——极限作死。
顾嘉裕抬眼认真看了他一会儿，之后淡声道：“最近你是挺清闲。”
人是说完话走的，凌灼是在他车开出去以后才反应过来不对的。
一路哀嚎跑到会所门口，连他车尾气都没见着。
“......”
芭比Q了。
施烟涵的行程还不算满。
没有工作，结束聚会的第二天，她睡到中午才自然醒。
打开手机，有Dex的三通未接电话，分别在九点、十点和十一点准时打进来。
“......”
当自己准点报时器呢。
随手往下拉，意外地看到一条转账短信。
这张银行卡是她进大学的时候学校发的，虽然很多年不用，但也没有去注销掉。
可毕业后清算完奖学金她就没有再收到过钱，点开详细内容，上一条还是六年前进账的国家奖学金。
思考两秒，对了对金额，她抬头干笑两声。
昨晚打牌输钱，施烟涵下意识把钱直接转进了他的账号。
没有他联系方式，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第一反应是回避加好友，不走寻常路地直接转卡。
还想说谁这么怪往这卡里转钱，回头想，她才是始作俑者。
她抱着枕头再赖了会儿，终于舍得起身。
十二点整，她终于接了Dex的电话。
“你让我找的工作室，我已经处理妥了，想看的话，今天下午就可以进来。”
“哦，记得把我的画具带过去。”
“放心，忘不了。”Dex低笑一声，认真道：“虽然平常被迫管理你的生活，但我本质上是一个专业能力很强的工作平秘书。”
“嗯嗯嗯，知道了秘书先生，今天下午再见吧。”她不想听到Dex的声音，着急挂电话。
自从两年前，经历了每天被催画的苦逼生活后，她对Dex的声音产生了生理不适。尤其是在通话超过五分钟后，生理反应极其强烈。
“先别挂，许女士那边我需要交代一下。”Dex赶在施烟涵有挂电话的苗头前及时制止，“她对你昨晚参加聚会的情况非常关心。”
“有什么好关心的，不就一群朋友打牌吃饭？”她抓了抓头发，拿了套新衣服进浴室，“啧，你就跟她说，我和他们相处得挺好的。”
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许芝雅最关心的：“但顾嘉裕性子有点冷，和他没什么话说，但也没得罪，放心就好。”
是没得罪他，但他得罪我了。
可以骗感情，但绝对不能动她的钱！
万年不上牌桌的人，见到她一菜鸟上场以后，突然积极地出现，还特意坐在她下家。
明摆着是针对。
“恶劣！幼稚！！”她忽然骂了出来，Dex听的一脸懵。
“怎么了？谁惹你了。该不会是在骂我吧......”
“......是，我就在骂你。”某人心虚两秒后理直气壮，“拜托，你是我的助理，以后尽量不要做别人传声筒了ok？”
Dex：“别人可以，但许女士......真的不行。”
“......”服了，养不熟的白眼狼！
休息时，时间好像会溜走。
施烟涵吃完饭后，只是在沙发上小憩一会儿，起来后发了发呆，Dex便发信息说他已经到门口了。
去工作室之前，两人很默契地收拾了些生活必需品。
先前一次，她进画室突然有了灵感，一呆就是三四天，饿得半死不活，没少指责Dex考虑不周到。
虽然也是她临时起意让人没准备，但给人打工......总会有受气的时候。
Dex：“那地方很安静，平时人流量不小，但因为店面原因，那里大多数是书店、旧物淘货市场之类的，应该不会影响你的创作。”
施烟涵：“安保呢？”
Dex：“毕竟不是住宅，我的建议是非必要不留宿。监控已经装好了，门口让师傅加装了一道防盗门，这都闯进来，那我也没辙。”
施烟涵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有一段路程，她坐了没多久无聊翻手机，在地图上看创意园附近有什么有趣的地方可以逛逛，一眼看到隔壁的拍卖行。
“拍卖行就在附近？”她盯着那名字看了好一会儿，之后皱了下眉，“这名字有点眼熟，感觉在哪里见过。”
Dex犹豫了一下，选择说出实情。
“这是顾氏集团这些年扶持的新项目，据说是董事长亲自把关，很受重视的。”
“哦。”施烟涵语气平平，浏览了一下网上的相关信息。
“但他们的审核标准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以前递过几件作品，后来都没在他这边合作成。”
“没说为什么？”
“你为数不多被拒绝的几次，我不好意思丢你这脸。”
“......”
如果这都不是针对，那她无话可说。
施烟涵忽然有点烦躁，伸手摁开车窗按钮，冷风瞬间将暖气驱逐，刺骨的冰凉感席卷全身，Dex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你别冻感冒了。”Dex替自己发声。
“......”
施烟涵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他们拍卖行最近是不是有公展？”
“你运气不太好，公展正好是今天结束，三天后开始拍卖。”
“能买到票吗？”施烟涵问完自己给了回答，“太晚买，估计很难。”
“我找人看看吧。”他语气轻松，好像这不是一件难事：“但这似乎是一个和顾总多接触的机会，你不自己去问吗？”
他顾着观察路况，没留意施烟涵脸上的表情，继续道：
“昨天没闹不愉快的话，按流程应该加上微信了吧？”
施烟涵对他对顾嘉裕的态度感到有些不满。
不就是一个集团总裁，他们那一圈的人不都这个配置？至于像樽佛一样供着吗......
而且，施烟涵尤其反感被动社交，被安排去认识那几个小少爷小公主本身已经很勉强，维持不远不近的关系是极限了。
但现在看来，许芝雅并不打算就此收手。
她好像对顾嘉裕很有好感。
施烟涵沉默一会儿，让Dex靠边停车。
车内氛围非常凝重，施烟涵少有的严肃，轻蹙眉一字一句告诉他。
“我没有加他微信，我没问。就算他找我，我也不会同意。”
Dex：“为——”
“我以前跟你说过，我曾经谈过一段很痛苦的恋爱。”
Dex面色滞住。
“我不知道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但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你们不用指望他能帮助到我什么。”
“我们不会有所谓良好的关系，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跟他的感情更稀碎。”
Dex沉默了很久，他是真的不太留意这些新闻。而且她说的这些，应该只在校论坛流传。大平台上从来没见过他们的绯闻，一丝一毫都捕捉不到。
“那......这么多年过去，再见面时你什么感觉？”
施烟涵：“我的感觉？”
她低低啊了一声，觉得丢人，但也不想向Dex隐瞒。
“我忘不了这个人。”
Dex没再随便出声，看着她的表情，不像是要说出好话的样子。
果然，几秒后，她缓声补充。
“我忘不了他带给我的痛苦，甚至不需要见面，他还是能让我彻夜难眠。”
“不过，我会克服的。”
Dex自认在情感方面不是专家，听到她说忘不了顾嘉裕后，他满脑子是问号。
“你还喜欢他？”
“......”
施烟涵慢慢吐出一口气，耐着性子向Dex重申，也跟自己确认。
“我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