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刺杀

段北驰握住应摇光的小臂提醒道:“有门槛。”

看到应摇光跨过门槛时带着些试探性意味的动作,礼芳华方才反应过来,她看不见。

夜里灯光昏暗,方才应摇光与她说话、动作之间与寻常人别无二致,这厢反应过来,礼芳华又惊讶了一回。

几人进到屋内,段北驰显然来这个地方的次数不少,他将屋里环顾一周,唤章豫:“去烧点水来。”

章豫显然也很熟悉,他向礼芳华一拜,熟门熟路的走向厨房。

三人坐下。

礼芳华借着更加明亮的光含着笑细细打量应摇光,见她面色有些苍白,再且段北驰这个时辰带着人过来,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探望她来的,礼芳华哪能猜不到他的来意?

礼芳华笑着对应摇光说:“摇光?我给你把个脉如何?”

应摇光没想到段北驰说要带她来看的大夫竟是他的师母,一愣,然后抬起手递过去:“劳烦您了。”

段北驰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闻言,挑了下眉。

她这个时候倒是客气。

礼芳华看了段北驰一眼,然后说:“你去厨房看看水怎么还没烧好,顺便煮一碗红糖雪梨汤回来。”

段北驰知道这是故意把他打发开,看应摇光此刻的脸色没之前的那般吓人,犹豫了片刻,起身去了。

还要跟应摇光说一句:“我很快回来。”

应摇光感受着小腹处暖炉的热度,“嗯”了一声。

礼芳华都听笑了:“怎么?怕我吃了她?”

段北驰:“北驰可没有那意思,师母可不要冤枉我。”

礼芳华嫌弃道:“赶紧走。”

段北驰从善如流出门了。

礼芳华把手从应摇光腕上移开,又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些语重心长道:“我们做女子的,还是要对自己好一些。”

应摇光轻笑:“您说的是。”

礼芳华问:“你上一次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应摇光想了一下:“大概……两个月前?”

“一般来几日?”

“记不清了,似乎是四五日?”

礼芳华:“每次都很疼吗?”

应摇光犹豫片刻,老实点头:“嗯。”

很疼。其实她现在也疼,不过面上没露出太多情绪。

礼芳华又问了她许多事宜,诸如从前来小日子前后吃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应摇光挑了些能说的答了。

总不能把她在泥水里打滚、在河道里淌水、在山口上吹风这样的事都抖落出来吧。战事无常,应摇光哪里顾得上这些,刀剑之下,可不管你是男是女。

礼芳华叹了口气,说:“你从前来小日子时受了凉,致使寒气侵袭,有些宫寒,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对女子还是极紧要的,我给你开几副方子调养着,渐渐便好了,每次这么痛也不是个事。”

应摇光在心里苦笑,从前二十多年里喝过的药加起来两只手能数清的人,这一个多月来像是要把过去没喝的份儿都补上似的,整日整日的喝,她都要成药罐子了。

礼芳华笑说:“只是药膳,滋补调养的。”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咚咚”两声。

段北驰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汤煮好了,我可以进来吗?”

礼芳华看应摇光一眼,才道:“进来吧。”

段北驰端了两碗汤进来,他先拿了一碗放在礼芳华面前:“师母,这是莲子百合汤。”

然后又将另一碗红糖雪梨汤放在应摇光面前:“这是你的。”

礼芳华作出诧异的神色:“竟有我的份儿?”

段北驰对她的调侃不为所动,淡笑道:“师母说的哪里话,您尝尝味道如何?”

礼芳华拿起汤匙尝了一口:“你做的?”

应摇光捧着碗的动作一顿。

然后听段北驰道:“我做的。”

应摇光不知道屋内其他两人的视线此时都落在她身上。

她敛了敛神色,捧着碗挨近唇边,喝了一口。

段北驰已经坐下了,就在应摇光身旁,看着她喝汤。

见她唇周沾了汤渍,想也没想,拿了手帕就覆了上去。

应摇光动作一僵。

“不错。”礼芳华突然夸了一句,顿了顿又说,“我说汤。”

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怎么回事?

段北驰无奈朝礼芳华一笑,有些讨好求放过的意味在里边。

段北驰问应摇光:“味道如何?”

应摇光点头:“好喝的。”

“那喝完。”

等应摇光喝完药,段北驰拉过她的手,拇指覆到她虎口处,缓而适度的按压。

段北驰:“这是合谷穴,可按压止痛。”

屋子里只有礼芳华喝汤时汤匙与瓷碗清脆的碰撞声。

过了一会儿,段北驰问应摇光:“感觉可有好些?”

应摇光喝完那碗汤,身体从内往外渐渐暖起来,小腹的绞痛感也轻了不少。

应摇光说:“是好了些。”

礼芳华此时喝完了汤,她起身:“我去开方子。”

拿到方子,二人朝礼芳华道过谢便要告辞。

礼芳华拉着应摇光的手:“以后有事无事的,来我这坐坐。”

应摇光笑着应道:“好。”

二人道别,坐上马车。

天忽然下起了雨。

应摇光正闭眼靠在车壁上小憩,忽听见一道破空之声刺破雨幕传来,紧接着车厢发出“咚”一声,一只箭穿破车窗射进段北驰背后那面车壁上,离他不过一寸之距。

车外乱了起来。

箭簇随雨点一齐落下难以分辨,兵戈交接碰撞以及人发出的闷哼声混在一处,雨夜之下,这条原本空寂的小巷里充满了肃杀。

章豫抽空问了一声:“主子!可有受伤?”

段北驰冷声道:“不必留活口。”

他竟毫不掩饰身上的沉冷戾气。

应摇光其实是有些许诧异的。尽管知道段北驰的本性并不会如表面上表现的那般温和,但现下这般像是淬了寒冰一样的语气她还是头一遭听见。

应摇光眉梢轻动。

段北驰见她沉默,瞧她神色又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他挨过去离得更近,低声说:“没事,我们先等一会儿。”

他像是完全忘了自己正处在刀剑拼杀的漩涡中心,抬手去探了探应摇光手上暖炉的温度,像是平日闲谈:“困了吗?”

应摇光先前痛了那么一遭,精神本就不济,又出门折腾了一遭,现下痛感轻了许多,倦意便涌了上来,还真有些困了。

应摇光:“是有些。”

段北驰给她将斗篷拢了拢:“先闭眼休息会儿。”

马车上被箭射中的“咚”、“咚”声紧密又有力,车外的厮杀声也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按理说在这样紧张的场面下,是没有多少人能安之若素的,别说心如平湖的休息了。

可应摇光还真就是双眼一闭,靠在车壁上小憩起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车外的打斗声随着最后一个蒙面人的倒下终于消失,只余天上的雨点仍在不依不饶的掉落。

阴谋藏在雨幕里,同样也被雨幕冲刷得一干二净。

马车被箭射得成了个刺猬,打斗声消失的那一刻,另一辆完好的马车正好停在巷口。

章豫撑着伞敲响车厢:“主子,车来了。”

应摇光刚想睁眼,便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靠近,随后她整个人被小心翼翼的抱起来。

应摇光浑身僵了一瞬,而后慢慢放松下来。

段北驰自是察觉到了她的反应,雨声太大,他低头靠近应摇光耳边,温声说:“这辆车脏了,我们换一辆车坐。你莫要乱晃,雨天路滑,我可不想把你摔了。”

段北驰抱着应摇光下车,章豫在旁边为他们撑伞。

车外,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路,几乎有二三十人。

段北驰目光从这端一路扫过去,眸中尽是冷意。

自从袁州回来,这几日他一直在忙着查找和搜集整理张相跟三清勾结的证据,他还未将证据呈上,便有人坐不住了,竟还想来杀人灭口。

忽然,段北驰的余光中似乎有银光一闪,那个方向正对着应摇光朝外的肩背。

一根细长的毒针凌空飞了出来,截断数粒雨滴直直朝应摇光的肩背而来。

段北驰大可带着应摇光往后退几步,凭他的速度避开毒针可以说轻而易举,可是雨落得又快又急,他若后退必定会被雨淋到,但应摇光的身子受不得凉,若是她淋了雨,一会儿不知要痛成什么样,段北驰舍不得。

想法只在瞬息之间,几乎是将将察觉有漏网之鱼放暗器,段北驰便当机立断抱着应摇光转了个方向,把自己的后背送了上去。

应摇光感受到靠着的人身子突然轻震了一下,随后出现一丝血腥味飘过她鼻端。

她再去闻,便只有松木香味了。

二人换了一辆车,章豫在外兢兢业业的赶车。

车厢内幽闭,空间有限,所有的味道在应摇光的面前几乎都无所遁形。

越来越明显的血腥味萦绕在鼻端,应摇光忽然往前倾身靠到段北驰身前。

段北驰被她主动靠近的动作弄得愣住。

太近了。

她看不见,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这个姿势,只要脸微微一侧,她的鼻尖便要触上段北驰的脸颊。

段北驰一动不动,像在期待些什么。

应摇光却退开了些许:“你受伤了?”

她想了片刻:“是在下马车那时候受的伤?”

段北驰知瞒她不过:“小伤。”

应摇光不信:“真是小伤?”

段北驰却笑说:“我自己便是大夫,还能不清楚吗?”

应摇光要去捉他的手腕把脉。习武之人,疑难杂症不懂,中没中毒还把不出来吗?

段北驰却把她的手按住,不让她把脉,无奈道:“只是很普通的毒。”

后边的话可以算得上哄了:“若我连这样程度的毒都解不了,怎么好意思自称大夫?给我些面子,可好?”

应摇光也分辨不出段北驰话中几分真几分假,只是他不愿让她看,自己又是大夫,应摇光便说不出话来。

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问出了那个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问的是今天,也是从前。

问出这话,应摇光便有些后悔,她以为段北驰应该也不会答。

可段北驰却开口答了,他说:“因为你值得如此,值得所有人护你爱你,珍视你。”

……

翌日。

应摇光因为这句话中从梦中惊醒过来。

她满头是汗,小腹隐隐作痛。

应摇光起身下床穿鞋,穿完一只,她的动作猛的僵在那里。

她的视野之内,不再是漆黑一片,却变成了无边的白。

作者有话要说:春天来了,春天来了,复明的脚步近了感谢在2022-04-04 19:18:39~2022-04-05 16:4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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