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会谈是历史上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涉及了国土的归属问题。
这么重要的会谈必定是举国上下都在关注的,走在路上都能听到拉车夫在谈论,更别说本就关心这些的学生们了。
幸好,郭新志要退学去巴黎的事情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仲隐先生和周先生们也没有宣扬出去,打算私下里再劝解一下这个执拗的学生时,就得知他不退学了。
“是有什么转机吗?”
周先生很是诧异,郭新志这个学生他是很了解的,不可能主动放下这么重要的事情,除非是有转机,让他有了选择。
孔淡卿是跟着郭新志一起来见先生们的,为的也是和他们交代一声。
“我找了点关系,可以让郭新志去会谈上旁听,但只是旁听而已。”
这次会谈的与会人员名单是由华夏各个阶层各个派别派出的精英代表组成的,就连仲隐先生他们这种举重若轻的人物想要参与进去都求助无门,因此孔淡卿简单的一句话里面,就包含了不少能够让人震撼的信息。
先生们都愣住了,半晌后才呐呐地说了句:“那挺好的。”
毕竟前段时间郭新志同学的状态,他们看着都有些惊心吓人,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交代完这件事情,先生们也给郭新志批了假,两人就准备回去上课,但孔淡卿被叫住了。
“淡卿同学,你留一下。”
郭新志也明白先生们要说什么,对孔淡卿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我和夏忠勋一起去见张建豪商讨借贷的事情,你就别费心这个了。”
他知道去巴黎这件事有多难,心里对孔淡卿充满了敬意和愧疚,只能是主动把其他的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能让她少一件事是一件。
孔淡卿留在办公室里,等郭新志离开把门一关,气氛就瞬间凝固了起来。
就连最是和蔼的周先生也只是让她先坐下,就再次陷入了沉默。
孔淡卿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连孔家有多大的能力,几位先生不说一清二楚,但也了解一二。
巴黎会谈这件事情不仅是华夏一家的事情,更是和整个国际都有关系,去什么人,要怎么谈,谈出的结果对所有国家都有什么利弊,这些都被算计得明明白白。参加这个会谈的人更是带着所有国人的期待去的,虽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但他们心里都知道,华夏赢不来了,其他国家也不允许华夏赢。
因此,国际上对华夏数次打压,别说是从国内入外境的华夏人,就连是一直呆在国外的华裔每天都要经过无数次盘点审查,华夏人在国外的境况举步维艰。
孔淡卿本人也是个固执的,从开办报社的事情就能窥探出来,作为孔家的唯一继承人,办一个小报社宁愿自己不断的攒钱,也不愿意依靠家里,明明做的事情可能不被现在这个社会所接纳,但她依旧一如既往地前行。
而孔家虽然在国内有不小的影响力,就连外国人也对他尊崇有加,但毕竟只是国内,孔家的生意和地位并不涉及海外。
此时孔淡卿能把郭新志送往巴黎,甚至能去会场旁听,必定不会是靠着孔家的势力。而那天“月明归”开业时,所有人都看到艾丽莎在飞机马上就要起飞前,还能前来祝贺,都在猜测艾丽莎和孔淡卿之间有怎样的联系,或是有怎样的利益纠缠。
先生们叫住孔淡卿的原因也是想了解一下,这件事是否有通过艾丽莎的手。
毕竟艾丽莎是一个不可控的女人,孔淡卿如果真的和她有这么大的瓜葛,之后怕是会被她牵连。
孔淡卿坐在凳子上,在几位先生的注视和打量之下,脸色依旧还是平静的,但内心却不停地打鼓,脑子飞快转动着,猜测留她下来的原因。
“先生们是想问这件事情我是否有求助艾丽莎小姐吗?”想了半天,孔淡卿从几位先生欲言又止的神情中得出结论。
大家都是光明磊落直来直去的人,如果只是想打听她怎样送郭新志去巴黎,先生们是会直接问的,除非是涉及到了需要在背后议论一个不是很熟的人,而且是带有批判意味的时候,先生们才会犹豫不决。
感觉到先生们明显松了口气,孔淡卿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轻笑了一下,“请先生们放心,我和艾丽莎小姐远没有熟到能够私下联系她,并且让她帮我这种的忙的时候。”
“但关于郭新志去往巴黎会谈的具体事宜,请恕学生无法具体告知,但我能保证途径绝对合法正轨,并且不会给组织添任何的麻烦。”
得到了保证,先生们也不再纠结,气氛又热热闹闹了起来,招呼孔淡卿凑近些,“最近我们了解到两位“先生”,分别姓德和赛,翻译过来就是民主和科学,大概率会对国内的情况有所帮助,打算增加刊页来进行宣传……”
送郭新志前往巴黎的前一天,先生们设宴给郭新志践行,说了很多勉励和宽慰的话,带着这些话,郭新志踏上了前往巴黎的飞机,这一去就是一年的时间。
夏忠勋和范玉兰看着飞向天际的飞机,久久不能回神。
孔淡卿听着身边传来的叹气声,忍不住转头,“你应该巴不得郭新志离开吧,这样就没人和你打擂台了。”
“你这说得哪的话,我那是和郭同学正常的学术交流和切磋,学术上的事情怎么能够叫做是打擂台呢。”张建豪回望过去,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
“说实话,我没想到居然有一天,我会和自己的对手这么惺惺相惜,甚至还对他的这趟出行充满了担忧。”
他们这些人去巴黎实在是太过于费劲了,因此郭新志只能独自一人前往,但凡他在巴黎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都鞭长莫及,甚至连消息都可能不能及时收到。
孔淡卿垂了垂眼睛,神情有些悠长,“不会的,他会平安回来的。”
张建豪“嗯”了一声算是应和这句话,跟着孔淡卿慢慢往回走,“说来,我还是很好奇你居然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这种会谈说让人进去就让人进去……”
“把嘴给我闭上,我是绝对不会透露任何一个字的。”孔淡卿加快了脚步,把张建豪甩到了后面。
好奇心害死猫,再说了,她能说自己有个系统吗!那不得被当成神经病啊!
张建豪见她那避晦莫及的模样,苦笑一下,“算了,我就开个玩笑。我们还是说一说借贷的事情吧,之前你给我的建议,我都写成了报告,有一部分已经开始施行了,成效不错……”
说起这个来,不仅是孔淡卿,就连夏忠勋和范玉兰也放下对郭新志的担心,转头就一心扑进了扩大店面的大业之中。
孔淡卿除了忙自己的店子,偶尔也会和张建豪交流一下自己的想法,孔父甚至一度觉得她是看上了张建豪,整日里对陈家哪哪都看不顺眼。
还得孔淡卿哄了好久,才打消了小老头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
忙忙碌碌的日子就会让时间过得格外的快,一晃一年就过去了。
经过前期的无数准备,会谈的结果传回国内时,举国上下一片谩骂,但大家都知道,与会人员已经尽力了,这个结果早就被决定了无法改变的。
随着国内的反对之声越来越严重的时候,郭新志回来了。
范玉兰看着郭新志那满头的白发,抱着他大声痛哭。夏忠勋和张建豪也忍不住抹着眼泪,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来了就好。”
郭新志看着好友们担心的面庞,努力地扯了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来,可是他又笑不出来,面部表情一度扭曲着,让人更加心酸。
把范玉兰轻轻推到一边,郭新志跌跌撞撞地走到孔淡卿的前面,深深一鞠躬,声音沙哑着说了一声谢谢。
孔淡卿扶起他,手碰到他的胳膊时,哪怕心里再有准备,也忍不住咯噔一下,泪水滚滚落了下来。
系统虽然承诺过会保证郭新志在巴黎的安全,让他活着回国,但它也无法做到控制郭新志的健康,让他毫发无损地回来。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改变了历史,如果再插手郭新志的生死,不仅是孔淡卿就连系统都要被世界算法给抹灭。
“‘月明归’现在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报社了,我们都打算再扩大范围增加人手,你回来了就有很多事情可以交给你了,毕竟它也是你的心血。”
“我们的小刊也壮大了不少,很多人给我们投稿,很多人来店里都只是为了买小刊,而不是顺带的了。”
“张建豪接手了陈家的产业,他现在走出去可是人人都要叫一声张先生的,牛气得很。”
夏忠勋难改絮叨的本质,和范玉兰扶着郭新志上车,一边将这一年的事情说给他听。
张建豪开车,孔淡卿坐在前座,面对细数出来的成就,俩人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反而是无数的心酸。
等夏忠勋终于不再念叨了,孔淡卿突然道:“国内现在掀起了‘民主和科学’的风潮,很多国人和有话语权的人都觉得这是一条救国之路。我们现在除了小刊还办了一个杂志主要进行这个思想的宣传,你之后可以多了解一下,然后抓紧时间,把我之前给你的任务写出来。”
这话一说,夏忠勋的脸上有些怒意,“你就不能让人先休养一下吗?”
这些话也忒无情无义了一些。
孔淡卿闭眼不说话,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无情无义,可是时间来不及了。
反而是郭新志按住夏忠勋的手,劝道:“没事,这本来就是我自己答应的,而且初稿我已经写好了,只要进行修改了,很轻松的事情。”
然后又抱歉地看着一旁哭成泪人,强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的范玉兰。
悲痛地叹息一声,“玉兰,我自知时日无多,往后还是不连累你了。”
“我们取消婚约吧。”
终于,车内传出一声长嚎。
孔淡卿清晰地捕捉到那一声颤巍“好”。
胃里一阵翻涌,喉间的哽咽没有止住,一口鲜血被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