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无尽,吞噬周围的一切,风吹树影,彷佛黑暗的使者,在像她招手。山中无皎月,只有微弱的光影照亮前路。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山林中响起,惊醒了山中鸟兽,一声尖锐的乌鸦叫声从头顶飞过,吓得小坡上的人一惊,差点跌坐下。
山路本就不好走,她又被两人看管着,生怕他们杀了她,胆颤心惊的,眼下有个风吹草动,她都怕得要死。这一声乌鸦叫,真是叫到她心头上,还以为是身后人要杀她呢。
苏月月吞咽下,黑暗中的一张小脸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瞧着脆弱不堪,一捏就碎。她瞥眼身后人,提着裙摆继续朝前走。
他们将马车弃了,带着她来了这山头上,山路本就不好走,又是半夜,到处漆黑,难免撞到绊倒,所以她走路很是小心。
可她一个弱女子,再小心也会有出错的时候。
“啊呀…”
一声惨叫响起,苏月月被枯藤绊倒在地,白嫩的小手顷刻间沾满泥污,还有丝丝的血迹在掌心,烧灼的疼痛。
苏月月眉头紧拧,掌心疼得颤抖两下,还未等她从地上爬起来,那人便粗鲁的拎起了她,推着她往前走。
“快起来,磨磨蹭蹭,还想等人来救你?做梦。”
她咬唇,随手在衣裳上擦了两下,这才好受些。荒郊野外的,也不指望他们给点药,她自己稍稍处理下就好,免得一点小伤引起别的症状,那她真是欲哭无泪。
苏月月深吸一下,澄净的眸子氤氲水润,眼尾微红,强忍着泪水。她看了眼李师爷,大着胆子问他:“咱们去哪?”
肯定是去他们的老窝,但苏月月还是试探的问一句,企图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李师爷笑着回头注视她,又回头望望四周,看穿了她的小计谋。
“夫人记性不太好啊,难道不觉得这地熟悉吗?”
苏月月面色一僵,心突突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来过这吗?
“什么意思?我认识你们。”
李师爷大笑一声,眼下也乐得跟她解释,“在县衙看见你时,我很是诧异,好在夫人你忘记了一些事,我才放下心来,不然,那时我就会杀了你。”
苏月月脑子是懵的,那些事串连起来好像说的通,可是,她还是不懂,这事跟李师爷有什么关系?
正当她困惑时,李师爷又接着道:“看来夫人还没记起来,无妨,现在告诉夫人也来得及,那日在山间,你听见我们的计划,逃跑途中不慎跌落悬崖,这才失忆被霍大人救起。说来你和霍云淮的这段姻缘,可要好好感谢我们。”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几声。
唯独苏月月笑不出来,她将前因后果连起来,总算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师爷和匪徒密谋抢劫官银,不小心被她听见了,所以要杀她灭口,但是没抓住她被她跑了,而她也跌落悬崖被霍云淮救了。后来李师爷在府衙见到她,知晓她失忆了才没杀她。
而那个逃狱的人,也是因为认出了她,所以才下杀手,他大概是怕她把李师爷供出来才要杀她的。
当真是兄弟情深呀。
可是,苏月月此刻关心的是自己的事。
“这么说来,你们认识我了?知道我家在何处吗?”
之前霍云淮帮她问过,但她还是想问一遍,万一那人是骗她的呢?
李师爷甩甩长袍,跨过一个小水沟,回她:“自然是不知道。”
苏月月沉默,看来他们是真不认识她,只能先把自己的包袱拿回来了。
她看了一圈,四周丛林环绕,布满荆棘,很难跑过他们,难道没办法逃跑了?
不知霍云淮会不会来救她?
在林中走了半响,苏月月脚疼了,弯下身捶捶腿,靠着树干歇了会。
嘀咕道:“还没到,没杀死,要被累死了。”
李师爷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她身后,“夫人若是识趣,应当快些走,不然,我这位兄弟可不会怜香惜玉。”
话音落,那位兄弟就站在她面前,银光闪闪的大刀横在她面前,彷佛随时会落在她细嫩的脖颈处一样。
苏月月缩下脖颈,心又突突跳起来,慌忙点头,“好好,我知道。”
李师爷满意点头,依旧在前面带路,可那位拿刀的兄弟没了耐心,对李师爷喊道:“留着她干嘛,一刀解决多方便。”
李师爷摇头,为他的脑子感到担忧,“空有蛮力却没脑子,若是她在我们手上,就算霍云淮来了,我们也多张筹码,不用怕他。要是她死了,搞不好狗急跳墙。”
“说谁没脑子,要不是大哥交代,我连你一起打。”
苏月月沉默跟在身后,看着他们不和,心里盼望他们打起来。可惜不如她意,两人没吵几句,又平息情绪了。
不知在山中走了多久,久到苏月月以为走了好几天似的,终于到了一处她熟悉的地方。瞅着似曾相识的地方,她皱紧了眉头。
拿刀的那位兄道看见她的神情,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道:“怎么?莫不是想起来了,对,那边就是你跳的悬崖。”
闻言,疑惑的苏月月终于知道哪里熟悉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而此刻,她的心底有个疯狂的念头在滋生。
她撇了眼前面的人,猛的将他推倒在地,而后提着裙摆疯狂朝悬崖边走去。既然她能死里逃生一次,也能逃第二次。
苏月月期盼,若是这次跳下去,还能遇见霍云淮。
“臭娘们,找死。”
“快追。”
两人在身后追赶,也幸好这地方是山林,路不好走,没那么快追上来。可是,不好走的何止是他们,苏月月脚下的路同样不好走,磕磕绊绊,脚又疼,几次跑不动想停下,但她还是咬牙坚持。
因为不想被他们抓住,更不想霍云淮来了让他为难。
所以苏月月拼命往前跑,跌倒了又快速爬起来,累得气喘吁吁,终于到了悬崖边。
她喘口气,看着面前的悬崖和身后的人,顿住脚步。深夜的悬崖是黑暗的深渊,会吞人,任何人进去都是有去无回。
苏月月心底纳闷,那时的她是哪来的勇气跳下去的?
“你们别过来。”她慌张的提着裙子,纤细的身影瑟瑟发抖,像脆弱的花骨朵,一折就断。可是她的眼是倔强的,就算面对狂风和死亡,也是从容不迫。
李师爷早已失去耐性,面对她的威胁根本不在意,“要死就快点,不死就让我帮你。”
闻言,苏月月腿下一软,害怕的双腿打晃。她相信,他们是做的出来的。
看着他们慢慢靠近,苏月月惊恐的往退,她侧身瞧瞧,被黑不见底的悬崖惊了一身汗。
“真的要死在这了?”
她咬咬牙,闭了闭眼,要是他们冲上来,她就真的跳下去,绝不死在他们手下。
面对他们的靠近与杀意,苏月月绝望了,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黑暗的天空忽然亮起几道闪亮的烟火。
一闪即逝。
虽然短暂,可这给了苏月月希望。
“信号,谁放的?”
李师爷面色凝重,仅仅是想了几息,便猜了个大概,“是霍云淮。”
另一人也慌张起来,毕竟不知霍云淮是何打算,“怎么办?先回寨子,还是先杀了这个女人。”
李师爷气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大骂他:“废物,她不能死,带她走。”
那人连连点头,觉得李师爷说的对,她还有用。
而一旁的苏月月还沉浸在喜悦中,等她回过神来,那人已经靠近她,猛然抓住了她的胳膊,用力扯过去。
“干什么,放手,我死都不会跟你们走的。”
李师爷看向四周,又望望天空,嘲讽道:“哼,怕你不舍得死,走。”
这话是说对了,苏月月确实不舍得死,尤其是现在霍云淮有可能来了,她更不想死了,她要等着霍云淮来救她。
鸟儿被惊飞,成群结队的从头顶飞过,显然的,鸟雀都知道有危险。
一群人拿着火把在山中奔跑,跟着脚印,径直去了山的最深处。
霍云淮走的急切,一贯沉着冷静的面庞带着慌张和一丝害怕,洁白的长袍上沾染了脏污的泥土,而他浑然不觉,一直向前走。
少顷,陈生总一侧跑来,说道:“大人,都安排好了。”
霍云淮点头,“信号放了吗?”
“放了,刑将军知道该怎么做。”
他点头,心里的紧张散了不少,又问道:“方向没错?”
陈生看了看,确认道:“没错,春儿和车夫都说是这个方向,想来他们跑不远。”
霍云淮没吭声,希望是这样。
听闻她被李师爷带走,霍云淮立马带人追上来,半道上又遇见了春儿和车夫,听他们说了此事,他焦急万分,生怕那人下杀手。
不过追到这,霍云淮确认,人至少是安全的,可再耽搁下去,就不好说了。
沉思片刻,又听人来报,“大人,前面发现踪迹,往山寨跑了。”
“嗯,走。”
往山寨跑了,那就是回老巢了。
霍云淮颔首,没犹豫,立刻追了上去,该是收网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