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情

谢淑丽回了谢家,侯府的天平算是基本倾向了杨氏那。可柳姨娘的处境也没有变得很坏,反倒是更自在了。

母子两人坐在屋子里。一个在桌前练字,一个双脚盘在塌上吃自己做好的小食。气氛倒是愉悦极了。

柳姨娘边吃边道:“可惜了耀哥儿。耀哥儿是个好孩子。平白无故地要跑来跑去。”

林夙听了小娘的话,挑挑眉,不说话。

柳姨娘看儿子又是一副年少老成的模样。只觉得好萌好萌。

“儿子。你不发表你的意见吗?”她好喜欢听儿子说话哦。

林夙:“随缘。”

“就这样?”柳姨娘巴不得能从儿子口中得到什么真知灼见,好指引她方向。

“就这样。小娘。这府里的事情,关涉我们的,我们要管。与我们无关的,我们还是少插手。”

简单四个字,明哲保身为要。杨氏不是个好对付的。看看这些日子,她把谢淑丽都弄走了。何必再惹是非。

柳姨娘道:“可你对懿哥儿都这样好。还让我教他瑜伽。”林懿是个聪明的,听了她的指导,真的瘦了好多呢。现在连那舒姨娘也跟她关系不错呢。

“我吃了他的东西。这个忙,比较简单。他听最好,不听,也算了。”而林懿抑郁自杀,他还真没打算投入心力去帮忙。他又不是什么圣人,抑郁这个病,连专业的心理医生有时都束手无策。

他能做的。不过是点滴。就跟曾经救柳姨娘一样,能力范围之内。

柳姨娘啧啧了两声,“我的儿。你这样淡漠无情,偏生长得这般,未来你要伤多少人的心啊。我也不知你的心是什么长的,说你无情,偏生你有时又乐于助人,说你有情,有时又这般绝情。”

林夙:“我只是做好自己。”前世,他的父母都是行医救人之人,慈爱之心肯定是有的,可并不泛滥,偶尔显得无情。无情就是有情,这是他们不知不觉传授他的道理。

林夙练好字,从椅子上站起来,“孩儿去族塾了。”

柳姨娘赶忙起来:“需要为娘陪你一块去吗?”今儿是儿子上学的第一天。她不得一道去壮壮胆。

林夙今日穿了绛蓝色对襟小袄,小脸雪白,一双大眼湛湛有神,清澈如明星,忙摆摆手,“小娘。我五岁了!”他明明说得很凶很凶的,可一出口就显得奶声奶气。

柳姨娘就像看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哇哦。好的。你五岁了五岁了。好嘛好嘛。小娘就不去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哦。”

林夙无奈,带着比他还大一圈的字帖,走出门去。

来到这里有些日子,林夙偶尔还是有点不适应。他读书的地方要出侯府,设在侯府的后面,那儿有一个单独的院子,林氏子孙都在这儿读书。

目前有四个孩子。加上拜师的三个人林夙、林耀和林文轩,还有一个早已经开始读的,年纪稍大一些,今天七岁了,叫林云喜。

林耀有几个庶兄庶弟,这几个兄弟混得都比他要好。本来是各自找老师读书的,但因为适龄的孩子少,说是有个伴儿,便凑在一起读书了。

林夙到得比较早,独自坐那默书。室内又走来个小男孩,脸方方的,身材也方方的,看着很壮实。

“就你一人?”男孩叫林云喜,是林盛庶兄的儿子。

林夙在背书,不喜打断,没有理他。

“我在问你话。”林云喜的爹爹是几个兄弟混得最好的,已经是五官官员了,深受圣上重用。而林云喜的性子则咋咋呼呼的。

林夙背完,转头看他,这么没礼貌,懒得理他。他沉静得不说话。

林云喜撇撇嘴,得,不理人算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因为谢氏回了家去,也带走了两个孩子,所以林耀不能来。林夙没了熟人,觉得等下要无聊了。这林云喜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说的聪明,不是读书不行,是情商不行。

又过了一会儿,林文轩也来了。这人林夙上次见过,是个长得还挺可爱的小男孩,唯一的不好就是嘴太大,性子看上去也还行。听说还是个嫡子,但他爹混得略差了些。那天开蒙他是回答的最差的。

林云喜看到林文轩来,估计是认识,滔滔不绝地聊开了。

“那耀弟弟怎么没来。我今个儿本来要去找他的,给耽误了。”林云喜问。热络地好像林耀就是他的亲弟弟一样。

林文轩道:“我不知道哎。”他转头问林夙,“林夙,你应该知道。你们不是一块的么?”

林夙:……这八卦他懒得说,摇摇头:“我也不知。”

林云喜瞥了瞥嘴,嘴带不屑,刚才林夙的冷漠还让他不爽,他知林夙是谁,不过一个丫鬟生的儿子。

也不能怪他小瞧林夙,林云喜的家风就是如此——有用的肯定要热心地结交,那些一辈子都不会有出息的,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认识。林云喜不过是一个孩子,也是深受这家风影响。

过了一会儿,钱夫子也来了,简单布置了任务,还是背书。布置完,接下来的讲课,在林夙听来,就是吹牛了。

从他读书的时候说起,他当年考童生秀才进士是多么不容易,读书是多么辛苦,他是多么地厉害,希望他们好好珍惜读书机会。

说了读书历史,钱夫子发表了对国朝的看法,对政治社会人文的见解。

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这些低幼小学生来说,总结三个字,有逼格。

林夙倒是听得懂,可他毫无兴趣。国家大事离他太远。

可因为林云喜和文轩都听得云里雾里。钱夫子又对林夙有一些期望,时不时问的就是“林夙。你在听吗?”

林夙:“回夫子。学生在。”

林云喜不太服气,他明明是三人中最大的,学问最好的,怎么夫子不找他呢。他读书还是很积极的,常举手让夫子点他。

钱夫子道:“好。云喜。你说说。刚才我说的‘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你怎么理解呢?”

林云喜摸了摸头,啥玩意。刚才夫子谈读书要注意的事项,谈到了这一句。只得从字面意思解释:“所知是行动的开始,行动促成了所知。”

他说出来,还有点洋洋得意。觉得自己说得还像模像样的。

钱夫子也点头:“不错。基本理解正确。为师让你们背书,哪怕你们现在理解了,也不一定是真的理解,还要在行动中得到验证。大家明白了吗?”

林夙等三人齐声道:“明白了。”

钱夫子又道:“那你们说说今日的心得体会。”

林云喜因为刚才的说法被夫子表扬了,依样画葫芦地又重复了一遍,夫子没有说话。

林文轩则完全不懂,只是把夫子的话选了点说了一遍,说得不太准确。夫子摇了摇头。

到了林夙,钱溪谷饱含期望地看着他,眼中含着热切,对一个夫子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找到一个悟性高的学生。

林夙接收住了夫子对他的期望,简单地总结了一下:“学生认为要注意,知行合一。”

钱夫子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正是为师的意思。”

说完,才开始让他们背书,说是在下学前检查。

这些日子,林夙已经背完《中庸》,夫子布置的则是《大学》,这样也好。他决定还是按照夫子的进度来。因为换了个芯,他对自己的要求是,在熟背之后,简单理解一下意思。

现在林耀也走了。林夙实在无从下手了解谢小公子的进度,只得玩命得背。对付天才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刻苦。

没有一天,林夙想回到现实世界。林夙还记得,前世的时候他参加了夏令营,到了某穷乡僻壤,那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只有电视,可现代社会谁看电视啊。

他当时就无聊到爆炸。他现在的生活也就跟当时差不多吧。想去外面看看,也不太行。他年龄太小。

只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吧。

背书的时候,三人都比较认真,钱夫子说过,谁不背完,谁就要留下来继续背,还要被罚。严重者还要被告到他们的爹那里去。所以这肯定要认真读的。

下学前,钱夫子来抽背,三人都顺利过关。林夙还稍微多背了一点儿。再次得到钱夫子的赞扬。

下学后,三人刚想各自回家,各找各妈,林夙远远地看到林盛过来了。

这个爹找他干吗?为了蹴鞠吗?

林盛来就是为了蹴鞠。

他拉住小林夙的手就道,“儿子。走。我们蹴鞠去。”

林夙摇了摇头,“不去。”

林盛委屈道:“为父知道今日不是沐休。可今个儿有一场练习赛,为父带你去开开眼。”

林夙心动,可还是不行。说好了沐休才去蹴鞠。

林盛看儿子一脸正经地拒绝,又哄骗道:“爹给你买糖。冰糖葫芦要不要?”

林夙无语。

旁边的林云喜倒是很感兴趣,“给侯爷请安。请问侯爷可以带我和文轩一起去看看吗?”他们今日已经背了一天书了,实在不想再背书了。

林盛无辜地看向林夙,希望他改变主意。

林夙很坚决。

林盛轻松地把儿子一把抱起,走到一边,再把他放下,居高临下,敬酒不吃吃罚酒,恐吓道:“臭小子。你爹命令你去。你若不去,小心我打你屁股!”

林夙仰头看他,顿了两秒,还是坚定地说:“不去。”他不想做的事情,无论对方做什么他也不会妥协的。

林盛本来以为自己够凶了。哪知儿子还是这样坚定,性情刚毅,随他!他立马蹲下来,跟儿子齐平,柔声道:“这样吧。第一次你就先跟我去了。爹答应你一件事,怎么样?”

林夙无奈,他老子为了蹴鞠底线还真是低,后宅竟为了这样的人不宁,实在不值得,他啧了两声,“什么事呢?你有什么是我想要的吗?”

林盛一愣,人小鬼大,这小鬼当真是聪明,“给你一两银子。”

林夙:“不要。”

“二两。”

林夙不说话。他是那种为金钱所动的人吗?

林盛惊讶道:“林夙!你不会要我出五两,你才肯去吧?”

林夙摇摇头,认真道:“爹。孩儿既然说要回去读书,就一定会读书。爹别白费心思了。”语罢。他便往回走。

林盛无奈地摇摇头,看向林夙的两个表兄弟,这两人倒是满脸期待。

他走到两人面前,“走吧。今个儿谢家主场,别迟到了。”

远远听到谢家两个字的林夙停住脚步,调转回头,走到他们身边,语句简单,“走。”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估计会出现谢家小公子。我不确定,也许下下章。

求支持。

林夙:“谁也不能动摇我读书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