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联手

又聊了一阵,林夙又道:“祖母,我好想念雪椿姑姑啊。”

这雪椿姑姑是之前院里照顾林夙的丫头,林夙搬出去后,雪椿没跟着去。

林母道:“哦。如意院里的丫头伺候的不好吗?”

林夙道:“也没有不好吧……我就是很想念雪椿姑姑。”

老太太眼睛一眯,就知自己的孙儿肯定是受了委屈,问柳姨娘道:“你没照顾好我的夙儿吗?”

柳姨娘惶恐道:“奴家……”

林夙道:“这些日子小娘都在床上呢。祖母。”

林母便看向柳姨娘身旁的红菱。红菱立马跪了下来,颤声道:“奴婢失职了。奴婢以后一定小心,仔细照料主子和小哥儿。”红菱也是个机灵人儿,一听要问责,连连道歉。

林夙扬着脖子夸张地说:“可是你不是说我小娘把鸡毛当令箭,还让小娘撒泡尿照照自己,还说你跟她都是一样的身份地位吗?”

红菱吓得面如土色,她随口的一句话,这夙哥儿也太耳聪目明了吧?小孩子的心机未免也太重了。

老太太沉着脸,“这如意院也太无法无天了!奴才都爬到主子头上了。什么鸡毛不鸡毛的。乌鸦变成凤凰,那就是凤凰了。还容不得你们这些奴才说三道四!张妈妈,把这红菱这丫头逐出府去。”

一听到这个,红菱登时哭了出来,哀求道:“老祖宗饶命。别把奴婢逐出府去啊。别啊。”

见老太太不理人,她转向柳姨娘,“主子饶命。主子饶命。我不能出去的。我家中只靠我一个人啊!”

红菱家里都是些老弱病残,几乎没什么劳动收入,全靠红菱一个人撑着。说起来也是可怜人。

柳姨娘知道穷人家的女儿可怜,她就是个典型,红菱也是,她立即心软了。刚想开口求饶。见林夙朝她眨眨眼睛,这才作罢。

不能心软。夙儿说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红菱哭得满脸通红,还是被张妈妈拉出去了。

老太太处罚了红菱,又朝向杨氏,冷声道:“想来这如意院,奴才爬到主子头上这种事也不是一两回了。你都没有察觉过吗?”

杨氏佯装温顺地低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说没有,不太可能;说有,那身为管事的自己,为何不管?

“回老祖宗。妾身听过,也骂过,可这丫头蹄子前面刚说了,后面又忘了。妾身失察,本以为这丫头只是做事不太仔细,没想到会这样无法无天。”她又转向柳姨娘,“妹妹。是姐姐没能管好你的院子。”她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加重了“你的院子”,意思很明白,自己的院子自己管。你没管好你自己的院子,还想赖我?

林夙在旁听着,为自己的小娘默哀了三分钟。就杨氏这段位,前面小娘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们两人简直是菜鸡和大神的差距。

杨氏这样一说,矛头便又指向了柳姨娘。

林夙想,如果小娘回答,“姐姐,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没管好。”那这场对局便立即输了。因为,这就是承认的确是她自己没管好下面的人。他也猜到自己那傻小娘极为可能会这样回答。

在柳氏回答前,林夙急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假意呛到了,剧烈咳嗽起来。

注意力暂时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等他停止咳嗽,立马道:“祖母,我觉得两人都没错啊。杨姨娘和小娘这般好。小娘以前时常去找杨姨娘的。孩儿想,红菱姑姑的事儿,小娘定也是跟杨姨娘说过的吧。”

他说得够明白了吧。

柳氏见儿子这般为自己,哪有不实话实说的道理,也道:“是啊。红菱以下犯上,奴家多次找过姐姐,曾希望她主持公道。”

老太太对林夙道:“好孩子。祖母都省的了。你跟你耀哥哥先出去玩吧。”又让其他人也跟着出去,又清了些丫鬟婢女,只留了林盛和杨氏,一番作为后,问杨氏道:“她既然去找过你,你缘何不理?”

杨氏本以为已经翻盘,奈何林夙这毛孩子一番话,老太太又把矛头对准她了。母子联手,杨氏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了。

“是……我。”她能说她就是懒得搭理吗?在她眼里,柳氏就跟蝼蚁一般鄙贱,她没甩脸色给她看已经很好了,还要她管她的事儿,真是痴人做梦。

可,老太太问得非常直接。她绕不过去。老太太也不是林郎,实在不好糊弄。

看夫人为难,林盛插话了,“母亲,玉瑶要管那么多事情,本就忙,一时关注不到也是有的。”

老太太呵斥道:“你不用为她说话。既管着这侯府,就该不偏不倚,处事公正!人家全心全意依仗着她,她却存着私心!那柳氏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会不知吗?她家三代都在林府做事,她的母亲徐妈妈也是看着你长大的。那孩子未嫁你之前,是多水灵的一个人儿,她身份是低,可也是个正经姑娘。做事卖力,待人和善,自打被你糟蹋,便一切天翻地覆了!你当你是侯爷,有副臭皮囊,就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林盛被母亲说得一脸讪讪,低低道:“也别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叫糟蹋了。”

“不然吶。这姑娘长得这样好,非得巴巴地赶着嫁给你,就为了你这幅臭皮囊?”

林盛还想辩解,还真的有人看上他这副臭皮囊啊,那谢淑丽不是吗?他那么俊,不应该吗?

还有母亲怎么这样说自己的儿子啊……

可看母亲这样生气,也不敢再说话了。

林母又转向杨氏,“你说实话,是不是故意不理会柳姨娘的事儿,任由着她被奴才苛待?是不是存了私心?”

杨氏还想再说,可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她以前就是瞅着柳姨娘在老太太面前完全说不上话,才会这样放肆。

哪知形势一下子逆转了。

林母继续道:“你这样,如何教育蕖姐儿?又如何服众?你就是管事的吗?”

一声比一声严厉。说得杨氏直接跪了下来,爬到林母身边,哭得哀求道:“老太太,妾身知错了。”

老太太道:“回答得那么快。我看你半点悔过之意都没有。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既已经成为了侯府的人,你就不要再搞你以前做庶女时的那些手段,明里一套,暗里一套。这些在小门小户可以,在我们明昌侯府,不行!”

杨氏委屈地擦擦眼泪,“妾身省的了。”

她一委屈,一落泪,林盛又帮她说话,“一大清早,母亲别气坏了身子。母亲也不要小门小户的说嘛,玉瑶也没有人前人后不一样。”

老太太冷哼道:“你倒是关心我就好了。你若是还知道孝顺,就好好管管你的几位夫人。鸡飞狗跳,不成体统。我不理事,你们就当我瞎了是吗?刚才,那夙哥儿明里暗里地暗示我,有人苛待他们如意院。这苛待的人是谁,我们的心里都有数。”

老太太一口气说下来,气都不顺了,身旁的妈妈立即帮忙抚背。老太太又接着说道:“家宅不宁,祸起萧墙,我们的侯府又何时能兴盛?这些年,府里什么光景,老爷应该比我这个老婆子清楚。”

林盛被说得心惊。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所以他才会这般信任杨氏,对她的一些行为睁一眼闭一只眼,想着一个女人能兴起什么风浪。现在听母亲一说,忽有茅塞顿开之感。

侯府现在是入不敷出。这么大的侯府,这么多的田产铺子房屋,还有爵位俸禄,偏偏就是负债累累,还要外借银子以充门面,拿来的都还掉了,甚至还不够还的。可以说,明昌侯府是勉强撑着个架子。这就是林盛一心希望有孩子能高中科举的原因。只要踏上仕途,钱途就不一样了。

林盛沉声道:“母亲。孩儿知道了。”

老太太道:“上次让你对孩子要公平,对你的后院也是。这话,也可以给你,玉瑶。”

还跪在地上的玉瑶嘤了一声,“老太太。妾身明白了。以后一定要公平公正,管好侯府。”

“你能这样是最好了。你把晓姐儿放在我这里养两天。这些日子,你好好想一想。”

“老太太!”听到这个,杨氏脸都变了,满脸煞白,她就一个女儿啊,“妾身真的已经知错了。”分贝都提高了两分。

“你放心。我也没有精力一直养着这个孩子,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孩子自然能带回去。”老太太闭上眼睛,示意不再说话。

陈妈妈道:“老爷夫人,老太太乏了,你们先下去吧。”

杨氏还待要说,被林盛押着出门去了。

在外面等着的柳姨娘和林夙隔着老远,便看见杨氏哭哭啼啼地去了。

母子俩偷偷地击了一个掌。

柳姨娘道:“夙儿,今日,全亏你,小娘才知道,杨姐姐她……哎。”她叹了一口气。

“小娘,信不信有时不能凭眼,而是要凭心。爹爹就是个只会用眼睛,而不会用心的人,这才被杨姨娘骗了去。”

柳姨娘笑道:“你小小年纪。说话头头是道的。小娘强烈怀疑你不是我生的。”

林夙暗道,我还真不是你生的。躯壳是,灵魂已经不是了。

“有些事情,我还没有证据。但善人有善果,一心谋害别人的人没有好下场。”

母子俩走到荷花池边一块大石头坐下,正是冬日,池里一片霜白,“其实我也信这个。可……哎,很难说的。以前的康家主母人很好,还是去了。好人不一定要好报啊。”

林夙道:“康主母在的时候,杨姨娘进门了吗?”

柳姨娘点点头,“那时候,我还是个三等丫头呢。每日就打扫打扫屋子,讨论讨论府里的事小,忙也忙得自在,无忧无虑的。只要做好分内事,不要出差错。真出了点小错,也没关系,最多挨顿打,哪像这样,我这个也要跟着吵,那个也要跟着闹。我生下你和你妹妹后,我哭了多少次……委屈都没地方说。”

林夙道:“现在我不是回来了么,守得云开见云明了。”

柳姨娘笑着把林夙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是啊,你就是我的光。”

她指了指石边夹缝里的野草道:“夙儿,你知道吗?我时常觉得自己就跟这小草一样,光永远轮不到我。那天,我病得快死了,我就跟上天祈祷。希望光照到我这根小草。哪怕一刻就好。然后,我睁眼就看到了你。”

林夙自问是理性的人,也被柳姨娘的这番话说得有点感动,“娘。”

柳姨娘轻声斥责道:“别坏了规矩,这是你祖母说的。叫小娘。”

“好的。小娘。”先暂时这样叫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林老爷,原名林盛,自恋本尊。

三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