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傍晚,妈妈叶小芸在厨房做饭,爸爸跟着一块打下手,洗菜切菜烧柴,不舍得妻子一人在厨房忙碌。

童欣则拿着水彩笔和画画本,坐在堂屋的桌旁涂涂画画,努力地装小孩,余光却时不时地从谈话的大伯童成紘和奶奶身上掠过。

他们俩只当童欣是小孩,不懂事,说什么也不避讳着她。

大伯童成紘打回家来,眉头就没舒展开过,说:“他们家就让我拿一万块的彩礼,不然就叫我跟周雪断了。我虽然工作了些年,但每个月工资就那么点,哪里拿得出一万块?妈,你可得帮我想办法啊!”

郭春华大为不满道:“这是什么人家啊?这年头万元户虽说是比较常见了,但普通人家哪有这么多钱,他们家怎么不去抢银行?”

“妈,人家要那么多,肯定是值得啊!”童成紘说:“她是市里的,爸妈又是在教育局工作,认识好些人,要是我娶了她,我就能调到市里去工作,总比一辈子呆在镇子上强多了。”

“可一万块也忒多了!”郭春华说:“我哪来那么多钱。”

“妈,您替我想想办法吧!等将来调到市里去,我一定好好孝敬你,”童成紘说:“到时候再把您接到城里去享福,不比在乡下强多了?”

“那姑娘长得怎么样啊?性情好不好?”

“长得当然是万里挑一,”童成紘语气顿了顿,“就是腿脚有点毛病。”

“啊?是个残废?郭春华激动道:“这哪能行?你就算是打光棍,这样的女人也不能娶,娶回家,她不能照顾你,反倒叫你照顾她。”

“不是残废,”童成紘无奈道:“就是有点瘸,能走路。”

“那也不行,这不是招人笑话吗?”郭春华冷笑说:“就这样的条件,还想要一万块的彩礼,要不要脸呐?”

“妈——”童成紘恳求道:“我都三十的人了,现在还没成家,您就帮帮我吧!”

郭春华嘴上虽然抱怨,但心底也是疼大儿子的,脑子里一个弯接着一个弯的转,突然笑了笑说:“行,这事我给你想想办法。”

办法?还能是什么办法,要有赚钱的法子,郭春华不早这么干了,看这情况肯定是把注意打到其他子女的头上。

童欣猛然想起,之前吵架妈妈说娘家补了嫁妆的事,难不成是打上妈妈嫁妆的主意?

“姥姥,我回来了,”一个小身影飞快跑进屋里来,直直栽进了郭春华的怀里,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童欣的表姐望玲,如今孙子辈就童欣和表姐望玲,她的这位表姐可是独得奶奶郭春华的疼爱。

“哎哟,我的乖囡囡,”郭春华一把搂住外孙女,亲了又亲她的脸蛋,“可想死姥姥了,今天怎么到姥姥这里来了?”

“想姥姥了呀,”望玲表现得十分乖巧,说:“我妈知道大舅回家来,顺便也来看看大舅呢。”

嗤——童欣听了嗤之以鼻,什么来看大舅?不就是来蹭饭的,知道每逢大伯回家来,奶奶都要准备一桌好菜,特地过来打牙祭的。

这时,二姑童成玉也进屋来了,手里提着一袋自家菜地里摘的黄瓜,“妈,大哥。”

“哎,来啦!”郭春华热情地招呼,还说:“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这不自家地里的黄瓜长得好,就摘了些来给妈您尝尝。”二姑童成玉一向会做人,过来蹭饭也会找个挑不出错来的由头。

“菜好了,可以上桌了吧?”童成钧走出来问。

郭春华看了他一眼,“急什么?老四还没回呢。”

正说着,童家老四从外面回来了,“妈,饭做好了吗?我快饿死了。”

郭春华站起身来,张罗着喊道:“老三,快把菜端上来吧,顺便把饭也打好端来。”

童欣正准备挪地方,突然表姐望玲走过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彩笔,在她的画纸上嚯嚯地图画起来,刚才还好好的一张画纸,顺便变成了鬼画符,她画完,还一脸挑衅地看着童欣。

换做从前的小童欣,那肯定是哭哭啼啼不敢作声,现在身体里换了根芯子,哪里还会忍得了这种欺负。表姐望玲比她大半岁而已,又没有什么身形上的优势,反倒是自己比她重几斤,小胳膊上肉乎乎的,揍人可疼了。

童欣上前就是一个耳刮子扇在望玲脸上,还顺便抢回自己的水彩笔,不忘丢给望玲一个嘲讽的眼神。

小表姐望玲呆了呆,没想到童欣居然敢打她,气急得抡圆胳膊,冲过来想打回来,童欣往旁边一闪,再伸腿那么一绊,望玲摔了个狗吃屎,“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这时,大人们总算注意到了两个小孩之间的争斗。

“怎么了这是?”郭春华心疼外孙女,一个箭步冲过来扶起望玲,替她掸去身上的灰尘,“好好的怎么摔倒了?”

望玲伸手指着童欣,告状道:“是她绊的我,哇哇……好疼!”

郭春花撩开她的裤腿一瞧,“哎哟,怎么还破皮了,别哭,姥姥给你涂个红药水。”说罢,怒眼瞪向童欣,“是你绊的表姐?你心咋那么狠呢?啊?”

小时候童欣可怵奶奶这样瞪她,每回都要战战兢兢半响,才缓过来。可现在她才不怵了,任凭郭春华怎么说她,右耳进,左耳出。

余光突然瞄到她爸爸童成钧端着菜走来,赶紧用力挤了挤眼泪,可怜兮兮地跑向童成钧,“爸爸……呜呜……奶奶骂我!呜呜……她说我是个坏种,还说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该掐死我,呜呜……”

童成钧闻言脸沉了下来,立即给女儿讨公道:“妈,你怎么能这样说欣欣?她是我女儿,你说她是坏种,不是说我是坏种?我是坏种的话,我们全家有一个好种?”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充满了对母亲郭春华的质疑和惊讶,母亲郭春华对小芸和女儿一向极好,今日是怎么回事?突然冤枉女儿欣欣偷吃,又说她是坏种,生下来该掐死的话?

“我,我……”郭春华乍一被撕了假面,脸上尴尬不已,只得讪讪道:“还不是她方才打了玲玲,又绊倒玲玲,小小年纪就这么凶巴巴的,我是教育她,说话是不妥当了点,但也没她说得那么严重。”

说着,那双充满着精光的眼睛一下扫向童欣,给童欣吓了一个激灵,郭春华说:“这丫头最近说话总是夸大其词,莫不是有人在背后教她?”

五岁的孩童,当然不会说那些挑拨离间的话,郭春华把怀疑的矛头对准了老三媳妇叶小芸。

童成钧哪里听不出母亲话里的意思,当即皱了眉头,道:“妈,你想太多了。小孩子之间打闹也是正常,要教训就两个一起教训,帮偏架可没意思了。”

“爸爸,”童欣扯了扯童成钧的衣角,皱着小脸认真说:“是小表姐抢我的水彩笔,还把我的画本涂得乱七八糟。”

郭春华:“用用你的水彩笔也不行?是有多贵啊!”

童欣小孩子样气呼呼地说:“不是不行,但是要用可以跟我说啊!我又不是不给,每次表姐都直接抢我的,还故意弄坏。水彩笔对奶奶来说不贵,可是对我来说很珍贵,是爸爸送我的礼物,我每次用,都很小心很小心保护的!”

一个五岁小娃突然从口中蹦出那么多话来,噎得一众大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而且仔细听了,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有不有道理,童成钧不知道,就听见女儿说水彩笔是爸爸送的,对她来说很珍贵,那颗硬汉的心啊!被这些话捂得都软了。

“就是,”童成钧坚定地站在女儿这边,说: “二姐,你们家玲玲乱抢东西的毛病可得改改,马上就要上幼儿园,难不成到幼儿园也到处抢人东西?那就叫人笑话了。”

“我,我——”二姑童成玉被堵得没话说。

这小孩子的纷争,童成杰可没兴趣,他臭着脸说:“还吃不吃饭了?一点小事,也值得闹?”

“好,吃饭吃饭,这事就过去了,”郭春华怕饿着小儿子,赶紧摆手把这场纷争给压下去,“成玉,你也去端菜。”

“哦。”二姑童成玉不悦地扫了童欣一眼,紧接着进了厨房端菜,看到一厨房的好菜,把心底的那点不悦压下去,算了,还是蹭饭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