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蓁蓁听到这句话后,马上反应了过来。
自己这是被人盯上了。
她就知道,那堆低价毒糖只是一个炸药引子,肯定会在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时间里引爆。
但这壮汉明显就不是中毒,而是故意被呛到的。
他难道不怕被揭穿吗?
她身旁的薛娥吓得本能往后退了两步,但在看到妹妹僵在原处的背影后,身为姐姐的责任感立马涌上心头。
薛娥定了定神,深呼一口气,接着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一个安心的眼神。
“别怕,阿姐去找县太爷,咱们家的糖没问题,他会给咱们主持公道的。”
说罢,她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糖画,连手上的糖渍都来不及擦,便急匆匆地朝县衙的方向跑去。
薛蓁蓁倒不是因为真的被吓到了,她此时正沉浸在刚才的疑惑中无法自拔。
若只是单纯被呛到,那诬陷她们的糖“有毒”这话便没有任何威胁效用,除非——
她对上壮汉阴恻恻的眼神,脑子像过了电一般。
难道他真的提前服了毒?
她不禁浑身发冷。
!!!
如果这人就这样死在众人面前,就算仵作来了也只会认定是中毒导致窒息。
真是好狠毒的心!
薛蓁蓁咬了咬下唇,脑子转个不停。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人应该还没有毒发,那么只要在他毒发之前将他救回来,他们就不能赖在自己身上了。
拿定主意后,她看向摊前的围观人群问道:“有没有体力强的人愿意帮忙?只要按我说的做就好,小女子愿给好心人永久的甜品购买优惠。”
此话一出,有几位青壮年忍不住了,他们都是薛记甜品店的老顾客了,几乎是日日都来她摊上买甜品,一听到如此承诺,立马站了出来。
“我来!”
“我也来!”
“算我一个!”
薛蓁蓁松了口气,接着立马指挥其中两人将倒地壮汉扶了起来,让另一人站在壮汉背后,并用双手环抱着壮汉的肚子。
没错,在这种情况下,海姆立克急救法是唯一的解法。
好在这几位乐于助人的青年都听明白了她的指令,随着身后那人往上提臂的动作,壮汉猛咳一声,从口中吐出一小块焦糖花生来。
“咳咳咳咳。”壮汉猛地跪下身躯,不停地调整着呼吸。
薛蓁蓁抓紧时机,朝众人解释道:“大家都看到了,他刚才只是呛到了,我家的甜品并没有任何问题。”
壮汉本还在咳嗽,一听这话,立马抬头,冷厉地看向她,嘴角扯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下一秒,他嘴角流下一行乌青的血液。
“咳咳,你家的糖,咳,就是有毒,你逃不掉的。”
说罢,他再也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像水泥袋一样重重地拍到在了地上。
众人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汇聚在了薛蓁蓁身上。
薛蓁蓁百口莫辩,只得拿出一块焦糖花生,粗嚼了两口便咽了下去。
她展开双手转了两圈,表示自己现在依旧神志清醒。
“我家的糖并无任何问题,大家也看到了,我吃了并没有中毒。”
这时候,那个欠嗖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自己下的毒,当然会提前服下解药了。大家也都看到了,刚才那人吃了她家的糖就被毒死了,就是她家的糖有问题!”
有人跟着附和起来。
“就是就是,除非有食客愿意来证明,不然,光凭你这表现,也说服不了我们。”
薛蓁蓁的目光从自己摊位前几个脸熟的顾客身上纷纷掠过。
只见他们都刻意避开了跟她的对视,连妍妍也往后面退了一步。
薛蓁蓁心凉了一大截。
但她也能理解他们的选择。
毕竟以他们的视角来看,一切都和那个刻意挑拨的人说的话对上了。
再说了,就算他们愿意相信自己这糖没毒,但是万一呢?
谁会用自己的生命去证明一个人的清白呢?
就在她绝望之际,有一个矮小的身影扯了扯她的衣袖。
“姐姐,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我能吃一块糖吗?”
是一个脏得连脸都看不太清的小乞丐。
薛蓁蓁有些讶异,心头莫名涌过一股暖流,蹲下身来认真地看着他。
“可是他们说姐姐的糖有毒,你不怕吗?”
小乞丐咧嘴笑了,显得十分开心。
“毒死也好过做饿死鬼,我不怕!”
薛蓁蓁摸了摸他的头,抓起一大把焦糖花生塞到他手里。
“吃吧吃吧。”
在众人的注视中,小乞丐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一块焦糖花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小乞丐依旧没有任何中毒迹象。
挑事的人坐不住了,连忙高声吼道:“这是她请来做戏的,算不得数!”
人群中第一次出现了反驳的声音。
“你当我们都是傻子?这不是天天蹲崇胜酒楼前要饭的二狗嘛!上酒楼吃饭的熟客哪个没见过他?你就是看人家生意好,故意来挑事的吧?”
这时,其他人也回过味来。
“对啊,薛小娘子在焦糖花生里下毒干什么?她疯了?不想赚钱了?”
“就是就是,我看县太爷还来过薛小娘子这里买糖墩儿呢,就是下毒也是毒他,哪里轮得上咱们,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那人脸被说得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哆嗦了半天,硬是一句回怼的话都没想出来。
但也有人依旧看不清局势,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那具尸体说道:“那这人不是被毒死的吗?如果薛小娘子这焦糖花生没毒,他为什么会死呢?”
挑事的那人一听这话,后脊一凉,刚想逃跑,就被一个穿着官服的人按住了。
“带走。”
薛蓁蓁抬眼一看,只见陆炎正指挥着手下往那人身上绑着两根手指粗的长麻绳,而他身旁站着的,正是一脸严肃的白宴茶。
她有些惊讶,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白宴茶露出如此冷峻的神色。
嘶……
这种反差感,还挺带感的?
薛娥匆匆忙忙地小跑过来,拉住薛蓁蓁的手安慰道:“没事了蓁儿,县太爷过来了,他会为咱们主持公道的。”
白宴茶对上薛蓁蓁的目光,神色立马柔和了下来,冲她点了点头。
薛蓁蓁朝他屈身略行一礼,这才转头看向自家姐姐。
“阿姐,我没事,放心吧,刚才大家都已经看到了,咱们家的糖没有问题。”
她指了指旁边吃得正香的二狗。
“这还要感谢他帮了咱们,要是没有他为咱们家的糖作证,恐怕就是白大人来了,咱俩也洗不清这冤屈。”
薛娥诧异地微张开了嘴,紧着着反应了过来,连忙从草把子上又摘了几串不同的糖下来,一股脑地塞进二狗手里。
“好孩子,慢慢吃,这些都是你的。”
小乞丐接过糖后,立马跪地行了个大礼。
“二狗要感谢姐姐们才是,没有姐姐这糖,二狗今日恐怕就要饿死在这路上了。”
他抬起头,真诚地看向薛娥。
“姐姐,留下二狗吧,二狗愿为姐姐们当牛做马。”
薛娥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倒不是自己不想同意,只是这二狗毕竟是个乞丐,留下来也不像是能帮上忙的样子。
薛蓁蓁倒是一脸喜色。
“好呀,我们这摊儿正缺个帮手呢,姐姐你看,你要常做糖画,两台棉花糖机也总是空着一台,现在他来了就刚好合适了!”
薛娥还有些犹豫,这时看热闹的人群也跟着起哄了。
“我看行,二狗今日也算是你们的恩人了,你俩收留了二狗,以后把他打整得干净点,也不用扰爷去崇胜酒楼吃饭的心情了。”
薛娥动摇了,点了点头。
二狗一激动,忍不住又跪地“哐哐”磕起头来。
“谢谢姐姐!谢谢菩萨!”
薛娥被他逗得直笑,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你这孩子,倒是知道讨人欢心的,这样吧……”她看向薛蓁蓁,“我先带他去买几件衣裳,这摊儿就先劳烦蓁儿你看一会儿了。”
交代完这句话后,她又看向围上前来买甜品的顾客们说道:“各位想买现做糖画的对不住了,明日吧,明日一定满足各位的需求。”
薛蓁蓁本以为姐姐说完这句话后,摊前的人会减少一批,却不想人竟然更多了。
原来这些人看到二狗吃得津津有味,一个二个肚子里的馋虫全都被勾起来了。
“哎哎哎,别挤别挤,人人都有份。”
此时,顾淮安正抄着手晃悠晃悠地往自己府上走去。
他刚指挥着魏翼将一大堆字画摆件带回府,此时心情舒畅得很,正想到薛记甜品店买点棉花糖吃,顺带在薛蓁蓁面前刷点存在感。
然而他刚拐到长生街上,就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摊儿前围了一大堆人。
他心里暗自纳罕,根据他这几日的观察,这个点儿通常食客都在那些卖主食的摊前,就算他确实认可薛蓁蓁的手艺,但人也不能只靠甜食撑饱肚子啊?
由于挤不上前去,他只能随便拍了拍后面排队者的肩膀,向人家询问情况。
那人一听他是想打听这事,立马分享欲上来了,激动地握住他的手抖了抖。
“嗨,你刚才是没见着,那场面,简直比戏曲还精彩呢!放心,哥全看见了,给你说个明白!”
那人将刚才发生的事与他详细说了一遍。
顾淮安听完,肠子都快悔青了。
装修宅子有这么重要吗?自己为什么非得在这种重要的时候离开呢?
要是当时自己在场,那薛小娘子怎么会被人为难到那种地步?
要是当时自己在场,还能有二狗在薛小娘子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
他越想越生气,要是当时没人站出来,那岂不是薛记甜品店就得关门了?
这些人还真是不懂得珍惜!
那人见他神色越来越难看,赶紧往旁边让了些,连称呼都变尊敬了许多。
“哥,别气了,您排我这儿吧。”
顾淮安烦躁地摆了摆手,转头往自己府上走去。
难得找到这么符合他心意的铺子,像今日这种不确定因素得早点排除掉。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要想让这种小摊儿成为长期不变的风景线,那么首先便要有一个稳定的门面。
有了门面,就算他有事不在,事后也一定能在门面内找到人。
除此之外,他也还有一点私心。
毕竟有了门面,便不会出现排长队挤不进去的情况了。
以他现在被薛蓁蓁成为“大客户”的地位,到时候直接被迎到后院接待也是理所当然的。
顾淮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激动,当场就回府找魏翼商量起购置门面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