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窈的脑袋埋在顾宴生的胸前,顾宴生胸口像个热炉子,她时不时蹭一下,暖和得紧。
她头上戴着的的披风帽,遭顾宴生捻得紧紧的,现在成了一道屏障般,把那些冷气杜绝在外,她没觉着半点冷。
耳畔是呼呼寒风声,扶窈脑海快速闪过顾宴生的病容,她愣了一下,随即她撑起脑袋,捻得严实的披风帽露出一条细缝,雪花与寒风袭来,冷了扶窈一脸。
她五官皱在一团,忍着冷意,她悄悄往上瞟,对上了顾宴生那张病恹恹的面容,病态的肤色,薄而泛干的唇,眉目沾了些雪。
他眸子是平淡的,淡得那些风雪落在他身上,也无波澜。
她有些心疼了。
顾宴生垂眸,见到瞅他发愣的扶窈,有些无奈,笑了下,往右偏了下头,在询问着她。
扶窈正想着措辞,该如何开口,顾宴生便把披风帽往下拉,重新捻好,她看不见顾宴生了,眼眸有些幽怨,又只看到那些细狐绒,她还打算叫其他人背着她,让他省些力气,他既然不领情,那她懒得多费口舌。
顾宴生把她摁回他的怀里,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乖。”
扶窈正打算呛几句顾宴生,可脸莫名泛起了烫,还真是奇怪,她摸着自己的脸,默默嘀咕着,应当是闷着了,依偎在顾宴生的怀里,听着顾宴生有力的心跳声,渐渐地,她犯起困,眼皮子都撑不起来了。
到马车上时,扶窈睡着了,顾宴生轻手轻脚地把她放在软塌上,细而绵长的喘息声唤醒了扶窈。
她睡眼惺忪地看着顾宴生,顾宴生脸上有些薄汗,人果真是好看的,密密麻麻的小汗珠布在他脸上,像个沉淀过的绝世瓷器,破碎精致。
她神志清楚些,想着顾宴生方才抱她一路,应当累着了,便直接推开顾宴生的手,打着哈欠往塌上挪着。
顾宴生侧目,扶窈脸颊两侧红扑扑,半阖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可那眼珠子还透着光,对他一副探究模样,他轻笑出声,低眸看着温热的手掌心,微微收拢握了握,扶窈残留的余热还留在他手上。
扶窈眯眼瞧着顾宴生,思绪却扯远了。
在过去,顾宴生救过她两回,一次便是失足落水,碰巧路过的顾宴生救了她。
还有一回,她生了一场大病,只剩一口气了,那段记忆她记不太清,只记得顾宴生给她寻了个什么,往她嘴里灌,她才活了下来。
这次,还是顾宴生啊。
真不知他在图什么。
权势?还是报仇?
扶窈敛回思绪,她懒得再想了,反正她猜不透顾宴生,她只需不嫁给他便好。
她没坐过顾宴生的马车,转悠着眼珠子细瞅起来。马车布局雅致儒雅,这一贯是顾宴生的风格,沉锦软塌摆着一方矮案,矮案上有一副白玉茶具,看起晶莹剔透的,还真好看。
沉锦塌边还点着檀香,炉子冒着一缕白烟,她多看了一眼这炉子,顾宴生点的檀香应当是加了药草的,闻着和其他的不一样,多了一股草药的幽香。
他的病,就没好过。
李轲撩开绸帘,从外头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水,和一碗热腾腾的鱼肉粥。马车行驶得稳,他便把案盘放在了侧案上,随即端起那碗药水,正欲递给顾宴生。
顾宴生先李轲一步开了口,“把粥递我。”他淡淡瞥向李轲,随即便看向她,弯腰将绸帕打湿,对她道:“过来。”
扶窈眸子一亮,她本来就饿,那鱼肉的糜香,闻着就受不了,她舔了舔唇,乖乖地挪到顾宴生身边。
李轲犹豫不停,主子今日为了救公主,可还没喝一道药。他不敢多话什么,便端起那碗鱼肉粥,递给了顾宴生,顾宴生没接,他便低头举着。
扶窈皱着眉,任顾宴生给她擦拭着脸与手,她鼓起唇,眼巴巴地望着那碗鱼肉粥,都快望穿了。
“还知道饿?”顾宴生说得不咸不淡,侧身接过那碗鱼肉粥,舀了一勺,递到扶窈唇边。
鱼肉粥方前才热过,方才李轲举了一阵,已经凉了许多。
扶窈听顾宴生这语气,便知道他要开始算账了,一口包完瓷勺,边嚼着边说话,“我才不想把自己饿着。”
给她算什么账?找那群绑架她的人算账才对,她这次可没招惹,也不曾捣乱过,再怎么也不是她的错。
顾宴生抹去她唇边的米粒,道:“说过多少次,用膳莫说话。”
一来二去,吃了大半碗,扶窈吃不下了,朝顾宴生吐了吐舌头后,转了个身想撑塌往里处挪一挪,一不小心碰到腿上的伤,疼得她的脸皱成一团,直呼呼叫,泪珠子差点往外蹦了。
顾宴生看着她的小腿上,拧起双眉,掀开了那绒裙,便看见右小腿上的一道血口子,有些化脓了。他猝然冷下声,“为何不说?”
扶窈眼珠子往上转,想了想,她为何不说?倒也不是她不想说,她微微抬身,瞅了瞅那条化脓的口子,一阵恶心。
方前没碰到伤口,也不觉得疼,便忘了这一茬,若不是刚刚碰到了,她或许还得忘记一阵,她忘性大,还不长记性。
她微微往上抬眼,瞅着脸有些冷的顾宴生,心头有些虚,可嘴巴装得一点都不怕,嘟囔道:“为何要本宫说?你为何没瞧出来?”
冬装穿得厚实,顾宴生没瞧出来正常,可她嘴巴断不能落半点儿亏。
可这话一说出,她更不悦,分明她受伤了,顾宴生出口责怪她干什么?她又不是故意不说的。这么想着,她直瞪着顾宴生,见顾宴生反驳不了,又神气地扬了扬眉。
顾宴生听后,气笑了,见扶窈抿着唇,瞪他,还有些得意模样,他睨了扶窈一眼,扶窈才稍稍收敛些。
“把周大夫请来。”顾宴生道。
“遵命。”李轲领了命,便撩开绸帘往外走。
扶窈眯着眼睛看这李轲的背影,捶头想了半响,才觉着那点儿不对劲,她的两个贴身丫鬟呢?!
好像还没救出来,在陈训手里。
她猛地一拍额头,偷瞄着顾宴生,怕碰到小腿处的伤,小心翼翼地抬腿转了个圈,一把抱住顾宴生的肩膀摇晃,道:“顾宴生,清荷燃叶还在那歹人手里,要把他们救出来。”
顾宴生慢悠悠地端起那碗药水,一饮而下,眉目都不曾皱一分,那药,扶窈光是闻着,都觉得苦得要命。顾宴生用一方绸帕拭唇,淡道:“为何要救?”
丹凤眸望人,往往都带着几分尖锐,可顾宴生从不会,他望人,从来都敛着上勾的眼尾,垂着眼眸望人,收了那份尖锐,变成无尽的温雅,任谁看,都觉得是个君子。
可现在分明也是如此,甚至更甚,有着几分柔得溺人,可为何她瞧着却感觉阴冷。
“她俩侍奉本宫许久,自然要救出来。”扶窈见顾宴生如此冷漠,有些恼了,撒气地松开摇着顾宴生的手,顾宴生既然可以救她,为何不能救清荷与燃叶?那歹人分明是怕顾宴生的,救不救分明凭他一句话罢。
他分明是不想救。
顾宴生面容淡了些,凝了眼扶窈松开的手,便移开了目光,给自己倒了杯热茶,“他们在我这,没有要救的理由。”顾宴生抿了半口茶,抬眸道:“听懂了吗?扶窈。”
扶窈不依顾宴生这一套,他们在她这儿,就有要救的理由!
她乖乖地倚着顾宴生,撒娇道:“哥哥,帮帮我。”
顾宴生惯她,吃软不吃硬,她想要的,几乎只要她撒娇,多磨顾宴生一阵子,顾宴生从来都依她,都是妥协的份儿,长这么大,她这一招向来奏效。
顾宴生放下玉弧杯,“想救可以。”顾宴生看着她,“答应我一件事。”
扶窈有些矛盾,咬了咬唇,狐疑地瞄着顾宴生,莫非是要她应了求娶一事?
想到这,她猛地摇了摇头,她才不要,若是嫁给这病狐狸,以他现在的势力,皇家受了牵制,她全家都得玩完。
顾宴生看着扶窈纠结的脸,指尖时不时地磨着玉弧杯沿,这小脑瓜子又在乱想什么。
“去我府上住几天,如何?”他将玉弧杯摆回原处,直接说出条件,淡淡看着扶窈大张的嘴,轻笑了下。
扶窈惊愕得张嘴,很快地,便合上嘴,摆出到顾公主架子,有些高傲模样。
她没料到宴生会提这样的一个条件,怎是去他府上住,不是叫她直接应了他求娶一事?她还以为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不是就好。
她稍松了口气,一脸为难模样,叹气道:“好吧。”而后她提高音量,继续道:“但是,不能让旁人知道!”
若是旁人知道她去顾宴生府上住,就让顾宴生那派的人多了个理由去要挟父皇,那可不好。
这点儿小变脸与算计,落在顾宴生的眼里,就跟看儿戏般,摩挲着指腹,浅浅一笑,轻“嗯”了声。
“主子,周大夫来了。”李轲的声音,透着厚厚的绸帘传到马车内。
作者有话要说:洗手大师·小顾上场
恐嫁少女·作精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