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淑筠犹豫再三,开口对着扶窈,小声道:“公主,我还有些事呢。”
扶窈一听,柳叶眉皱成八字,莫淑筠怎就不愿去了?她这不是专门给她机会来着吗?
她看着莫淑筠的眼睛,莫淑筠却避开她的目光,低声朝她说什么,声音太小,四处又嘈杂,她听得不太真切。
莫非是羞怯、抹不下女子的脸面?扶窈抿唇想了想,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像莫淑筠这般大家闺秀,脸面都薄,这不难想通。
前后一分钟都不到,她挽起莫淑筠,便立刻道:“女家子脸皮薄,本宫知道,那本宫与你一同去?”
到时候再找机会偷溜,也不是不可。
莫淑筠抬头看着扶窈一愣,皱了下眉,硬着头皮道:“那麻烦公主了。”
扶窈没看懂莫淑筠的愣神为哪般,她侧目瞅向摩挲檀珠的顾宴生,顾宴生似乎已经习惯她出尔反尔的性子,全程没说话,温和的目光投到她身上时,还冷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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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归坊是荀都有名的茶戏馆子,也是个雅俗共赏的地儿,入正门第一层就是搭建的戏台子,设有专门说评书的地方,供平常人家玩乐。
在莲归坊二三层,大多都是荀都有头有面的人物,不是有钱,就是有权,或是像顾宴生这类人,有钱有势全占完了。
今日是大雪节气,莲归坊人声鼎沸,正门遭人群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里头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瞧去一派祥和。
扶窈一行人刚驻步停留一阵,一个中年男人小跑到他们的面前,点头哈腰道:“大人,都备好了。”
见顾宴生点头后,便朝她与莫淑筠行了个大礼,便弯腰在前带着路。
上了第二层,人群褪去,留下一片安静,扶窈好奇地打量四周,莲归坊的布局着实好看,淡雅不显庸俗。
她目光往左转一圈后,便停留在一个男子的身上,这人她瞧着颇为熟悉,论长相来看,容貌上佳,还算不错,她瞧来瞧去,像极了话本中的钱世子,那不就是钱治严的儿子吗?一下子她便来了兴趣。
看了好几眼,扶窈极轻地啧了声嘴,只不过,面前这位男子的举动倒有些奇怪,脸上似乎还带泪,手拉着一位女子的手,不放这位女子离开。
她视线转到女子身上,挑了下眉,这位女子倒是个美人,柔柔弱弱一身白衣,脸上也挂着泪。
兴许又是个话本中你爱我、我不爱你的情爱故事罢,她索然无味,收回视线,古语诚不欺我,男人总败在石榴裙下。
顾宴生看扶窈瞅得出神,顺势瞥那处一眼,便收回眼睛。
在归莲坊第一层,莫礼岳咬牙切齿,紧盯着扶窈的背影,愤愤攥紧蒙脸黑布的一角。
走进坊间,小戏台上一男一女在唱小曲儿,不远处放置一张沉木圆桌,上面摆着各类吃食,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的檀香。
扶窈听得大多是宫闱曲儿,头回听民间曲儿,心血来潮瞧上几眼后,便开始琢磨如何偷溜的事,顾宴生身为东家,坐在上座位置,便是她的右侧。
顾宴生入座后与莫淑筠说句自便后,便处理事务,不曾开口说话,她瞧顾宴生轻皱起的眉,便知道是件麻烦事。
她往顾宴生那方倾身,努力伸长脑袋,想瞧清楚顾宴生在看些什么,还没看清楚,顾宴生缓缓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她不自然摸了下鼻尖,坐回自己的位置后,撑头盛气凌人道:“本宫不想光坐在这,好生无趣。”
她得快想个法子,让顾宴生同莫淑筠单独处在一块。
顾宴生望了过来,看得她有几分心虚。他停下手上动作,侧目道:“李轲。”睨她一眼,“既然无趣,那便磨墨。”
李轲一顿,端起砚台走了过来。
扶窈怒视着他,两腮帮子气得鼓鼓,右脸颊那颗小红痣半鼓着,更加显眼,瞧着还蛮可爱。
李轲遭扶窈瞪得不敢放砚台,他怕他一放,这小主子手一挥甩到地上!
“你使唤起本宫来?”扶窈双手交叠抱起,瞪着顾宴生。
顾宴生见扶窈张扬舞爪的模样,挑了下眉,“现在不无趣了?”说完,便接过李轲递来的毛笔,执笔写了起来。
话听到这儿,扶窈才明白顾宴生在逗她,起身夺过毛笔,毛笔的墨汁飞溅,扶窈的手心也染上了一团黑墨,她瞧着满手的墨汁,瞟着顾宴生,飞溅的墨汁没沾到他半点儿,不悦地撇了撇嘴。
清荷执起绸帕给扶窈擦拭着手,其余的仆人连忙将沾了墨的物件撤下,顾宴生扫看一圈,闭眼揉了揉眉心,再度睁眼看扶窈,低喃道:“是我错了。”
近几日公事繁忙,无法抽身去见扶窈,脑袋里的人儿念得紧,便不愿放她走,才让她得逞,弄出这么一遭。
他抽出绸帕,给扶窈擦拭黑墨,睨一眼扶窈,道:“就知你不安分。”
扶窈往后缩手,见顾宴生冷冷看她,她做了个鬼脸后,便不再动,偷瞄顾宴生那方的宣纸,迟疑地看了看正在给她拭手的顾宴生。
方才顾宴生看的宣纸,已经沾了许多黑墨,根本无法看了,也不知道这个宣纸写的是什么,重不重要。
一旁的李轲无声叹了万遍气,这般重要的密书,主子任扶窈看不说,如今撒了一滩黑墨,也不开口怪一句,主子真是太惯了。
归莲坊的小厮端来一壶清栎,这是顾宴生历来的习惯,斟满三杯茶水后,便告退了。
扶窈皱眉看着那壶茶,她喝不惯茶的涩,她看着莫淑筠,“你不是爱喝茶?”她笑看着顾宴生,“顾大人也喜欢,你们俩真是兴趣相投。”
今日,她本想凭她的名义约顾宴生后,便让莫淑筠单独去见顾宴生,谁知今日这么不凑巧,半路遇上顾宴生。二人弄来弄去,全程没说几句话,她得给二人制造些机会。
说着,她抽回自己的手,端起瓷杯嗅清栎茶,道:“闻着真香。”
莫淑筠听到扶窈说她喜欢喝茶时,心头一喜,她不曾告诉过这位娇姑娘,瞧来是她自己发现的。
她看着扶窈闭眼惬意闻着茶香的样子,掩面笑了笑,“公主,这茶名为清栎,采用的天山的茶叶芽,再用朝露烧制而成,甘甜与涩味都是纯天然的,散出来的香也不同寻常。”她早就歇了对顾宴生的心思,此刻淡淡直视顾宴生的眼睛,“顾大人真是好品味。”
扶窈对感情迟钝,顾宴生却不是,此人同扶窈自然的熟稔,便说明他什么意思。
顾宴生半抿一口清栎茶,浅笑道:“莫姑娘慧眼识珠罢。”
扶窈撑着脑袋,笑弯了眼睛,二人这番,莫非就是惺惺相惜?
半响后,门外便传来争吵声,他们几人齐涮涮望去,莫淑筠定睛一看,皱起了眉头,连连起身,道:“公主、顾大人,我先出去一趟。”
扶窈不悦,转头看见一个蒙着黑布的男人面红耳赤,正站在门外,她想了想,立刻大笑起来,那人莫非是莫礼岳?!
她还记得前几日,给他在脸上写上的几个字呢。
莫礼岳怎会在此处?
没容扶窈想明白,便听到叩桌声,她转眸一看,顾宴生那双清冽的眼睛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他脸侧有些红,这是怎么回事?
扶窈压着心头的好奇,去开口询问什么,莫淑筠不再此处,她也不必呆在这儿。转过脑袋,瞥了身侧的清荷一眼,转身往外走。
“站住。”顾宴生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扶窈挑眉,慢悠悠转身,“怎么?”
顾宴生的指尖在杯沿打转,冷光映着他的侧脸,他淡淡道:“扶窈。”他缓缓抬眼,道:“乖一点。”
扶窈半侧身看向顾宴生,他面色绯红,有些异常。
乖一点?
她轻嗤了声,拂袖离去。
扶窈离开后,顾宴生拧眉,捂着胸口缓缓弯腰,抓紧圆桌上的锦布,吐出一口血。
作者有话要说:有没有人在看鸭?(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