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攥紧了手中的蜡丸,神情痛苦地向后退了一步。
“阿秋,大将军她已经死了十一年了!当年我们把你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就是希望你能远离一切好好地活着。”
沈清秋的嘴唇动了动,但她眼中短暂浮现的动容很快又就被决绝所取代了。
面对沈清秋一步步地靠近,李婶仍然苦口婆心地劝说道:“阿秋,那件事水太深了!就连圣上当年都没能查出真相,你……”
可沈清秋最终还是攥住了李婶的手腕,向她平摊了手心。
“指挥?李婶?你们这是……”
好在两人身后柳媛的突然出现,让沈清秋和李婶都下意识地放开了彼此。
李婶趁机手腕一转,蜡丸就消失在了她的手里。
“小媛来啦,阿秋这倒霉孩子昨天又被罚掉了三百两。你看我才说了她两句,这倔脾气又上来了!”
李婶背对着柳媛握住了沈清秋的肩膀,她的眼里满是恳求。
可为了替沈清秋遮掩,李婶嘴上还在说着那些家长里短。
“行了行了!你王叔有事出城去了,今个儿早膳我来做吧,阿秋你想吃啥?”
但沈清秋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李婶。
就当李婶以为沈清秋要继续纠结蜡丸。
沈清秋松开了紧抿的唇角,轻描淡写道:“我房间里有盒苏家送的柿柿如意饼,早餐就用它吧。”
等李婶走后,沈清秋捏了捏额角向柳媛问道:“何事?”
柳媛复又上前靠近了两步,低声回道:“禀指挥!谢家宝今早在牢中毒发生亡。她死时双目血红且身有酒味……”
沈清秋动作一顿,直勾勾地看向了柳媛:“‘三日醉’?”
可柳媛却是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当年主君……不!是您的母父曾说过,中了‘三日醉’的人的胸口会有一枚梅花状的瘢淤,但谢家宝的胸口却光洁无物。属下私以为此事另有蹊跷,就先来向您汇报。您看是否需要将此事暂且压下,以便留出时间找出背后之人的意图?”
沈清秋忽地勾起了嘴角,她大跨步地走到了武器架前。
架起那张连珠贯日弓,十多年以来沈清秋第一次取出了一支箭矢卡进了弓弦之中。
随着沈清秋的指尖一松,那只刻着“易”字的箭如白虹贯日般向高空冲去。
在这声尖锐的破空啸响中,沈清秋有些发颤地喃喃自语道:“下手之人想做的都已做完了。”
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沈清秋转而向柳媛吩咐道:“你先回稽查司将……”
沈清秋莫名地又想到了苏钰,她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将谢家宝一案与‘惊马案’分案,我随后就到。”
送别了柳媛,沈清秋回到了堂屋内。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李婶她两鬓处的斑白,沈清秋内疚地闭上了眼睛缓道:“刚刚柳媛来报,那个书生谢家宝因中了‘牵机引’,今早死在了稽查司的牢房里。”
“啪——咔嚓咔嚓!”
李婶踩着地上的碎瓷片,猛地上前扯住了沈清秋的胳膊。
“不可能!自你阿娘中毒而死之后,所有的‘牵机引’都已经被你的母父销毁了!”
睁开眼后,此时沈清秋的目光已经恢复了平静。
“无论‘牵机引’到底是从何流出,很显然幕后之人正在等着这件事情发酵。而她的目的也许还是我。”
李婶僵硬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她下意识松开了沈清秋向后跌退了两步。
李婶低头大口喘着粗气,扶着桌子的指节也因用力而泛着惨白。
最终,李婶还是将那枚蜡丸亲手递给了沈清秋。
沈清秋指尖一捻,蜡丸里那截布条上却王叔却只写下了歪歪扭扭的三个字——“无”、“见苏”。
“苏家……”
“不可能是苏家!”
沈清秋收回了手,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着李婶。
“你似乎对苏家颇为了解,苏家与你旧还是你曾经的哪位蓝颜知己是苏家人?”
“砰——”
“你个倒霉孩子,你再躲?你再躲一下试试!”
可真当沈清秋站在那里任她敲脑门了,李婶却幽幽地长叹一声。
李婶拍了拍沈清秋的手臂一起坐到了桌前,并顺手向沈清秋的手里塞了一个柿柿如意饼。
“苏家不过是一介商贾,多半是与‘牵机引’无关’的。那天,我和那个叫苏钰的孩子聊了一会儿。他一个小郎在丧母之后独自撑起了一大家子,这让我想起了当年你初到京城的那段日子。”
李婶话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下。
她似是在斟酌着用词,而后才慢慢地续道:“阿秋!你就当将心比心,莫要去为难苏钰。”
李婶的这番话在沈清秋的心底荡起了一圈涟漪。
她无端地想起了在相遇之初,苏钰他脸上各种鲜活的表情。
她想起了那晚拿着糖葫芦的苏钰在看向自己时,他眼里从不曾暗淡的那道眸光。
但这些悸动却引起了沈清秋的警觉。
她不该心软也不能心软,这是不正常的!
于是,沈清秋的心再次封上了一层寒冰。
“在我查明真相后,苏家如与此事无关我不会刻意刁难。但若有涉案之人,无论是谁我亦不会轻纵留情。”
说罢,沈清秋便将手里一口未动的柿柿如意饼扔回了盒子里。
“阿秋……”
沈清秋虽闻声止住了脚步,但她的脸上却仿佛写满了“无需再劝”这几个大字。
李婶无奈地抹了把脸,拿起那瓮辣酱晃了晃。
“这甜饼你不爱吃了,早膳总还是要吃的吧!正巧你带了辣酱回来,要不我去烙个饼你沾着再吃点?”
闻言,沈清秋紧抿的唇线却拉得更直了。
“你做饭太过难吃,我自去外面吃吧。这瓮辣酱已不能食用,你就寻处扔了吧!”
躲开身后飞来的碎瓷片,沈清秋烦躁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可沈清秋刚推开自家大门,就看到了街对面正巧抬眸望来的苏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