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栖桐抱着沈泰安跌坐在了地上,口中呼唤着沈泰安的名字。
虽然沈泰安很快就□□着醒了过来,但李栖桐仍然心急如焚地一把扯开了她胸前繁琐的衣襟扣子。
在看到沈泰安胸口处的痕迹没有出现异常后,李栖桐这才稍稍松开了屏住的呼吸。
在福姑姑和墨言的搀扶下,李栖桐吃力地把沈泰安扶到了一旁的小塌上。
“阿福你快拿药!墨言你去把所有的火盆都升起来!”
这时,已经回复了神智的沈泰安挣扎着坐了起来。
呼了两口气,沈泰安这才勉力找回了声音。
“梓潼莫慌,我心口只是微疼还不到要吃药的地步,让我缓一会儿便好!”
眼见沈泰安脸颊的血色正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
李栖桐咬了咬嘴唇终是坐回了沈泰安的身边,用体温帮她捂着手心。
“定是你近日劳神太过,都说了莫要着急,莫要着急!你……”
沈泰安耳朵里的嗡嗡声逐渐被李栖桐念叨声所替代了。
感觉她的手脚恢复了力气,沈泰安便翻身下了小塌。
她就像个无事人似地牵着李栖桐重新回到了饭桌前。
“吃饭,吃饭!再不吃这菜都要凉透了。”
许是因为同样的事情李栖桐已经经历了太多次了。
他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坐回了位子上。
但李栖桐垂下的碎发能掩住眉眼,却掩不住他紧抿的唇角。
见状,沈泰安竟狠狠心主动夹了一块苦瓜送进了她的嘴里。
沈泰安整张脸皱在一起的痛苦表情,也成功逗得李栖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用完膳后,沈泰安和往常一样带着李栖桐前往御花园消食散步去了。
在二人走到一个凉亭处时,沈泰安拉着李栖桐进去坐了下来。
“我听小福子说,后宫里又有人不安分了?”
李栖桐叹了口气,握着沈泰安的手轻声说道:“因为此事,我已将后宫上上下下都梳理了一遍,可始终都没找到症结所在。”
沈泰安没有说话。
她只是面朝西面沉默地搂着李栖桐,向后靠着柱子。
微风吹起了沈泰安从玉冠里跑出的几缕乌发,然后再零散地落下覆在了她苍白的面颊上。
褪去了一贯的云淡风轻,此时的沈泰安透出了一股深邃的沧桑与悲凉。
她的身体虽一动不动。
可沈泰安撑着凳面的那只手正在细细地摩挲着角落里的暗纹。
她的指腹顺着缠枝莲云纹上的主根藤蔓一路向前。
在遇到中间那道截然而至的刀痕时,沈泰安的指尖用力嵌进了那处缺口。
“这事儿就先按你说的办吧。”
在回到坤宁宫后,沈泰安对等在一边的福姑姑吩咐道:“小福子,你等会儿去传个话给刘麽麽,请他老人家出山帮着君后一起查查吧。”
福姑姑闻言却低下了头,突然跪在了地上。
“奴才该死,望陛下恕罪!前个日子听伺候刘麽麽的小太监来报,这两天她老人家正在斋戒为先君后祈福,算算日子刘麽麽要再过上两日才能领命。”
沈泰安停下了手上正在给李栖桐拆云鬓的动作。
“这不年不节的,怎么麽麽他老人家突然要为阿娘祈福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来报!”
李栖桐眸光一闪,接过了沈泰安手里取下的簪子放进了梳妆盒里。
“你忘啦?昨个儿就是当年阿娘于战乱中救下刘麽麽的日子。最近你政事繁忙,这事儿归根结底只是刘麽麽与阿娘之间的情谊。我就直接做了主,让小福子帮忙备好东西就不要去烦你了。”
闻言,沈泰安晒然地摸了摸鼻子。
“这个日子我是到了今天才知道了个确切,阿娘已经去了这么久麽麽他……哎!到底是麽麽有心啊!”
说到这里,沈泰安一挥手让福姑姑起来回话。
“小福子,刘麽麽年岁也大了,记得让太医院的薛太医随时待命。等麽麽一开门,就替他请个平安脉。”
福姑姑眼珠子一转,笑着向沈泰安回道:“君后一早儿就吩咐了老奴去通知了薛太医。不过刘麽麽觉得薛太医毕竟是女子,不适合在后宫中久留。于是,奴才就安排了一位粗通医理的公公在甘泉宫的偏殿候着了。”
沈泰安心头熨帖地拿过了墨言手里的梳子,亲自帮李栖桐梳起了头发。
“幸而这宫中大小事宜有梓潼为我分担。既然刘麽麽脱不得身,那便取了我的腰牌让稽查司派个暗哨协助你吧!”
放下梳子,沈泰安还想端起桌上的榆叶刨花水,却被李栖桐拦了下来。
李栖桐侧转过身子,抬起头犹豫地向沈泰安问道:“这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安分守己地自囚于宫中,也从未有过异动。会不会此举就真得是因为他心气儿没了,只想着要挣点面子呢?”
沈泰安摇摇头,冷笑着转头看向了窗外。
“对于他,我从未小看!裁剪新衣?呵!”
……
入夜,坤宁宫的寝室门口。
门边站着的福姑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阖眼靠墙眯上一小会儿。
不绝于耳的虫鸣蛙叫让福姑姑的心,好似被油煎般得焦灼。
当负责打更、巡逻的侍卫第三次路过了坤宁宫时,被福姑姑紧盯的寝室大门终于被轻轻地打开了。
披着一件外衫的李栖桐向福姑姑看了一眼。
两人便一路无言地来到了坤宁宫的侧殿内。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提前到来的墨言只在主位处放了一个烛台。
半个身体被黑暗笼罩着的李栖桐让福姑姑看不清他此刻的真切表情。
“阿福,那药是否已经不多了?”
福姑姑微微一怔,紧接着她神色凝重地回道:“不足九丸。”
本来在做这件事之前,福姑姑就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只短短一句话就让李栖桐猜出了所有的真相。
福姑姑刚刚已经在心中权衡过了利弊。
现下,李栖桐的态度明显也是和自己站在了一边。
于是,福姑姑干脆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李栖桐全盘托出了。
“日前,沈大人那里研制了一款新药。原本奴才想去找个死囚试药,但刘麽麽也刚巧犯病并主动提出他想以身试药。”
“那药效如何?”
“还未可知,两天之后才能见分晓。”
回完李栖桐的话,福姑姑的脸上却不见丝毫得放松。
因为,她从李栖桐的话中竟听出了一丝忌惮。
没有主子会喜欢自作主张的奴才,即使此举是奴才是为了主子的安危擅作的主张。
福姑姑“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刘麽麽怕最后出现意外,所以对奴才是千叮咛万嘱咐绝不可对陛下说起此事!请君后恕罪,等事情一结束,奴才自会去陛下那儿领罪!”
可耳边响起的李栖桐的声音,似乎是一如既往得轻轻柔柔。
“阿福你做得很对,泰安她素来面硬心软,再加上当年孚易的事。如果让她知道了这药的来源,她必不肯服药。刘麽麽那里你就多费点心吧!”
说罢,李栖桐便挥手让福姑姑下去了。
只是在福姑姑走后,李栖桐温润柔和的目光瞬间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墨言,这几天你配合阿福去盯好在这东西二宫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临走前,李栖桐没有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我记得那孩子是十二月生人吧?算起来他今年也该是二十四了!”
“主子……”
李栖桐抬手打断了墨言的劝告,叹气道:“听说那孩子名下开了好几间酒楼,明儿你去把那本《易牙遗意》的孤本给他送去吧。”
吹灭了蜡烛,出了侧殿的李栖桐眉眼柔和。
但在与墨言擦肩而过时,李栖桐语音极轻地又补了句:“记得拐道弯儿,若是魏子宁知道了这本书出自我手,怕是会当场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