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好过分

“啪!”

“啪啪啪!”

蹲在树上的李婶,恨恨地掸掉了胳膊上的蚊子尸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天干物……”

随着打更的声音渐渐变远,东院的大门也终于打开了。

为了隐匿行踪,隔着老远的李婶只能扒开树枝费力地眯起了眼睛。

“妻主……回……路上当心。好……钰你也早些安寝。”

收回探出的身子,李婶挠着脖子上的蚊子包轻声嘀咕道:“看样子,倒霉孩子这回没惹着人家生气了?”

笑着摸了摸下巴,李婶心疼中又带着点欣慰地拍了拍手中的酒坛。

“得!看来我这坛子‘仙人饮’算是白买了!”

落地无声地下了树,李婶抱着酒坛步履轻盈地向西面走去了。

……

头顶的苍穹,漆黑如墨。

一轮皎洁的明月,从几片纤薄云朵后缓步走出。

洒落满地的月辉好似覆霜盖雪一般,让树梢和草尖上的夜露们闪着好看的碎光。

也为屋顶上倚着屋檐抬头望月的沈清秋,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就像小时候那样,沈清秋总是喜欢呆在人最少的屋顶,安静淡然地望着这个和她无关的世界。

“啵——”

浓郁的酒香虽引得了沈清秋侧目望来,但她却没有伸手去接李婶递来酒杯。

“若是醉仙楼前来报案,我……”

“啪!”

“要死啊!啷个砍脑壳的大晚上不睡觉,扔瓦片玩?”

看了一圈都没找到人的王叔,不甘心地吹了个哨音骂骂咧咧地关上了窗户。

“肯定是李老鬼啷个龟女子,劳资迟早一包药让你三天下不了床!个仙人板板的……”

等王叔的声音彻底消失在了堂屋内。

李婶也终于挣开了沈清秋捂着她嘴的那只手。

“我呸!我都多大年纪了还玩瓦片!凭什么一有事,他王老怪就把屎盆子往我脑袋上扣?”

手一撑,沈清秋复又翻身坐回了原位。

“的确是你扔的瓦片,王叔并未错怪了你。”

这下挽着袖子正准备一跃而下的李婶,立刻收回了他抬起的左脚,向后踹了过去。

“你个倒霉孩子,我这都是因为谁?”

沈清秋撇了撇嘴,干脆就着侧身躲避的姿势换了一个方向继续赏月。

淡白的月光倾洒在她颀长的身影上,显得既清冷又寂寞。

李婶叹了口气倒了一杯酒,把那个刻着一个“狼头”的酒坛塞进了沈清秋的怀里。

“行了行了,这坛‘仙人饮’是我自掏腰包请你喝的。”

迎上沈清秋抬头看向自己的怀疑眼神,李婶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她的胳膊,也坐了下去:“今个可是初五,你发了俸禄我也领了工钱。”

抿了一口酒,沈清秋的眉眼弯出了两道好看的“新月”。

“但是你每月工钱不过五两,这一坛子‘仙人饮’就要花上足足四两雪花银了。”

“谁跟你说,我现在每月就只有五两可用了?”

李婶接过了沈清秋递回的酒坛,得意地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自打一个多月前主君进了门,他就把我的月钱提到了10两一个月,而且四时八节另有红封节礼。”

闻言,靠着屋檐的沈清秋立时直起了身子。

她先是呆愣愣地盯着李婶几秒,然后猛地夺过了李婶手中的酒坛,“吨吨吨”地闭眼灌了下去。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诶!快撒手!”

等李婶好不容易抢回了酒坛。

望着这空空如也的坛底,她又急又气地抬手对着沈清秋后脑勺就来了一下。

“你这酒量还敢这么喝?上次喝醉酒的教训还没吃够啊?”

被打得身形一晃的沈清秋,一言不发地解下了腰间的绣春刀抱在了怀里。

“清秋?阿秋?你还认得清我是谁吗?”

抬手打开了面前李婶晃来晃去的手,沈清秋抱着膝盖低头埋了进去。

“阿秋,你这职位也不指望那每月20两的俸禄啊!”

撩着下袍,李婶贴着沈清秋坐了过去。

“光圣上、君后月月贴补你的那些,还有你名下的庄子田地。你这身家,还好意思羡慕李婶我每月区区的十两纹银?”

“我也只有十两。”

这声闷闷的回答,让想要搀沈清秋回房的李婶也不免一愣。

“哗啦——”

猝然站起的沈清秋推开了李婶,就开始抱着绣春刀在房顶上来回地踱着步。

“自从娶了阿钰,我到手的金子银子就从来没捂热过!早起他就抢了我的钱袋,夺了皇姑夫偷偷塞给我的100两……”

顾不上为什么掉了一地的瓦片,却没再听见王叔的骂声。

李婶一个“折腰提浪”勉强稳住了身形。

要说沈清秋醉了吧。

李婶左扑右抓,几个回合下来愣是没能近得了她的身。

要说沈清秋没醉吧。

这往日里,素有“京城第一冰山美人”之称的沈清秋。

此刻,她碎碎念的程度比之市井闲汉们,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晚上不仅逼着我吃苦瓜和麦麸包,还借故扣下了我的一百一十二两黄金并50文铜钱!他……”

“等会!你刚说什么?”

好不容易抓住了沈清秋的李婶,当即也有些着急上火了:“你哪来的一百多两,还是黄金?”

冷白的肤色因为醉意晕上了酡红,沈清秋便褪去了几分清冷,显出了几分不曾被外人见过的乖巧。

“是一百一十二……”

“是是是,那黄金是哪儿来的?”

然而,沈清秋虽然不再挣扎,但也不开口回答李婶的问题。

她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左边的屋顶瓦片。

直到李婶严肃地又问了一遍:“你是不是今天去春风楼刮地皮了?”

沈清秋这才抿着嘴点了点头。

李婶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就燃烧了起来。

“那谢五娘一直在盯着你的错漏,她还本就与李三娘交好。你这不是把现成的把柄,送到谢五的手里了……”

即使李婶已经被气得面红耳赤了。

可作为被训斥对象的沈清秋却不好好听训,甚至还当着李婶的面做起了玩手指的小动作。

“……跟你说话呢!你总指着地面干什么?”

李婶一边铁青着脸提高了嗓音,拍开了沈清秋变本加厉抬起的手指。

一边敷衍地用余光瞥了一眼她的左侧。

呵!好家伙!

一只泛着蓝光、有成年女子手掌大小的蝎子,正举着前螯对着李婶的裤腿指指点点。

“啊——王老怪,你他爹的我和你没完!”

……

原本离这里还有一小段距离的苏钰,眼见李婶突然从屋顶摔下了。

他立刻拉上提着食盒的金宝,一路小跑着赶到了屋檐下,也刚巧撞上了落到他面前的沈清秋。

揉了揉撞疼的鼻子,一抬眸苏钰就撞进了沈清秋染上了胭脂色的醉眸中。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沈清秋平日里总是上挑的凌厉凤眸,此刻眼睑却有些下垂。

配上她眼眸中蒙上的那层迷离水雾,兀地显出了几分让苏钰觉得心痒难耐的乖巧。

然而,当沈清秋倾身靠近他时。

喷洒在额前的温热气息混杂着带着沈清秋气息的好闻酒气,模糊了苏钰的理智,

苏钰觉得他好像被一只猛兽圈于了掌间。

他既想马上逃走,又会因为被吸引而不由自主地在向她靠近。

彼此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苏钰甚至能看到沈清秋泛着水光的唇瓣上,最为微小的肌理纹路。

沈清秋温热的指腹也在了他的唇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终于,沈清秋湿润的薄唇对他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