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不松手?”
“阿钰今天不要了好不好?明天!明天我一定有空!”
“阿钰,你想干什么?那里不可以!呜……”
门外廊下,苏钰的贴身小厮金宝捂着红彤彤的脸,快速地往外踱了几步。
路过的李婶,则见过不怪地向他淡定伸出了一根手指。
门内的动静似乎已经停止了,金宝踮着脚探头侧耳地想再听一下里面的情况。
“你解不解?别逼我亲自动手!”
“阿钰,你别……诶诶诶,腰带!别扯,再扯腰带就要断了!”
听完屋内还没结束的拉扯,金宝抹了把脸向李婶伸出了两根手指。
还没等李婶耸着肩膀转身离去。
屋内就传出了一声暴跳如雷的呵声:“沈清秋!”
不仅惊飞了窗外海棠树上,偷偷小憩的一对鸟雀。
更是让金宝和李婶一齐举起了左手。
“一”、“二”、“三”、“砰!”
三根手指才刚刚竖起,侧面的窗户就被应声打开了。
一道白影翩若惊鸿地踏窗而出。
被薄云拢过的阳光虽被滤去了几分锐利,却仍洋洋洒洒地落入了凡间。
飘曳而过的素皓纱上,那繁复精美的暗纹也只有在此时,方显出了它那“如流云入怀,穿于指尖”的千金之值。
只可惜,这皎皎仙人之姿维持不了三息。
待沈清秋一寸不落地确定了衣角没有被勾丝刮蹭后,领头的柳大人轻咳一声。
毕竟任谁做出这等撩着下袍、翻着墙头的登徒子之举,都无法让墙下等着的稽查司一众巡检使们违心地称上一句“沈指挥英姿飒爽,我辈不如啊!”
于是,大伙儿默契地收回了视线,正色抱拳道:“属下见过沈指挥!”
抬手扶刀的沈清秋凤眸一挑,接过了副指挥柳媛递来的缰绳。
端坐于马背的她刀指东市:“春风楼。”
顷刻间,后巷中的一众锦衣墨服女使们皆紧随沈清秋之后,策马穿入了巷外那条人声鼎沸的闹市长街。
……
东市街,春风楼外。
看门的龟婆打着哈欠,一边挠着脖颈处的皲皮,一边百无聊赖地随手晃了两下手中的扫帚。
身后不断传来的呜咽声和撞击的闷哼声,也只让龟婆用那半耷拉的眼睛随意地向后扫了一眼。
挪了挪步子,挡住了门前过路人窥探的视线。
“看什么看!我们春风楼的小郎,也是你这穷酸书生看得起的吗?”
说着,龟婆就举起了手中的扫帚作势要打。
跌坐在地上的书生,后怕地放下了挡在额前的手肘。
他本欲起身离去,可围观众人的指指点点让书生顿时觉得失了颜面。
甚至还隐约听到了人群中传来了“那不是谢家旺吗”之类的议论声。
强撑着掸去浮土,书生谢家旺捏紧了手中的钱袋昂着下巴递给了龟婆。
“给……给我开门,本娘……本举子今天还就有空逛一逛这春……啊!”
可惜,这一段话还未说完。
没了耐心的龟婆已经一把提起了书生谢家旺的后领,施了个巧劲随手就甩了出去。
拍了拍手,龟婆斜眼看着地上正闭着眼睛假嚎的书生谢家旺,嗤笑道;“莫说你只是个应试举子,就算是翰林院的学士来了,我们春风楼也只认金银开道。”
说着,龟婆不屑地忒了口唾沫,抬手遥指着路口那幢雕梁画栋的气派三层木楼。
“先去澜钰居买件纻丝花锦云袍,洗洗你这通身的穷酸气,再来……哎哟喂!”
如雷的马蹄声,盖过了龟婆的尖叫。
顾不上吃了一嘴飘来的尘土,龟婆立刻就扒着门缝想要闪身躲入门内。
可这粗短的手指刚刚搭上门框。
“铮——”
绣春刀贴着指缝,已没入了木下一寸有余。
还在轻颤的刀身,晃得这龟婆两眼发直、心头发懵。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龟婆抖着两腮的赘肉回身看向了路口。
此时,数十巡检使正向此处疾驰而来。
督察司特有的黑袍随风猎猎,更衬得领头的沈清秋“刀偃青龙起白云,马奔踏雪飒如风”。
一眨眼,沈清秋就翻身下马来到了龟婆的面前。
拔下门上的绣春刀,沈清秋手腕一翻吹毛立断的刀刃,就被架到了龟婆的肩膀上。
“开门!”
“沈指挥,这什么风把您老给吹来了?”
“嘶!”
脖颈处传来的刺痛,让谄笑着的龟婆瞬时收了声。
额头上淌下的汗珠也已汗湿了后背的衣裳,可春风楼的老鸨却迟迟没有现身。
咬牙硬接下了沈清秋的抬腿一脚,龟婆壮着胆子张开双臂死死地拦在了门口。
“沈大人,您别为难小的了!”
龟婆努力睁大脸上那双吊梢的三角眼,小心翼翼地抬手指了指墙上贴的一张告示。
“我们教坊司的李大人有令,十街九坊皇城内三十六座青楼楚馆,皆不允许迎沈大人入客。”
在一众神情肃穆的巡检使中。
新来的姚星借着前方副指挥柳媛的身形遮挡,偷偷侧头、压着嗓子向右侧的徐承悦探问道:“徐姐,咱们沈指挥做什么了,竟被全京城的青楼拒之门外了?”
闻言,徐承悦顿时来了兴致。
抬手掩嘴刚想说些八卦,就听前方“咚”地传来了一声巨响。
“笑话,稽查司办案乃是圣上朱笔特批,教坊司司长更是无权置喙!”
踏着门内地上已经断成了两截的门板,沈清秋一撩下袍,眼神冷漠地俯视着倒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的龟婆。
“若是李大人有异,大可去御前参上我沈某人一本,沈某人会于稽查司静候李大人的佳音。”
于是,徐承悦在副指挥柳媛回身看来前,立刻分开了和姚星贴在一起的脑袋,换上了稽查司专属、能止小儿啼哭的冷面表情。
所有的巡检使手握绣春刀,在副指挥柳媛的安排下快步上楼,踹开了楼上一间间紧闭的房门。
“开门!”“啊——”
“什么人!”“少废话,稽查司办案!”
“区区巡检使,你可知我母亲是谁!”
“开门!”
“大人,这这这……我可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这嫖倡也不犯法啊!”
……
一时间,尖叫声、呵斥声、求饶声交织在了一起。
此时,姗姗来迟的老鸨扶了扶耳侧似散未散的云髻。
丝毫不受影响地穿过了眼前乱作了一团、衣衫不整的女子小郎们。
拢了拢胸前敞开的纱衣,云爹爹素手指了指楼下端坐于大堂中央的沈清秋。
顺道向副指挥柳媛送去了一个缠绵悱恻的秋波,可他却只得到了绣春刀出鞘的回应声。
“让他下来。”
闻言,副指挥柳媛这才冷哼一声侧身让开了通道。
下楼时,云爹爹还不忘用指尖暧昧地挑过副指挥柳媛的下巴。
看着副指挥柳媛双眸含怒的嗔颜,云爹爹抚着胸口娇笑着下了楼梯。
在路过楼梯旁瑟瑟发抖的奉茶小厮时,云爹爹扯了扯衣袖取走了他手中的茶盘。
然后莲足一抬,一个眼色便让角落里的龟婆,会意地带着奉茶小厮往后厨退去了。
“沈大人,请喝茶~”
沈清秋淡淡地扫了一眼,双手举着茶杯香肩半露的云爹爹。
纤薄的白瓷挡不住茶水的滚烫,却为云爹爹葱白的指尖染上了一抹诱人的粉红。
沈清秋骤然俯下的身子,让云爹爹下意识地一颤。
清冽的梅香,在这弥漫着胭脂水粉的腻人甜味中。
让见惯了世面的云爹爹,也不由地为沈清秋风光霁月的姿容而晃了神智。
“这应是前年的碧螺陈茶。闻起来却不及上次我来时,青竹公子奉上的那壶龙井来得清新香郁。”
似是被勾起了一些惨痛的回忆,这下直起身的云爹爹他脸上也没了笑容。
咬牙挤出了一句“那请沈大人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换”,拉上滑落的领口云爹爹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等下。”
心中的希望,又升起了几分。
“茶杯给我。”
又来了,又来了,这熟悉的感觉……
“听说你那里还有珍藏的银生茶,记得一起拿过来。”
该死的沈貔貅,强盗都没她这么会搜刮!
“沈指挥,找到了!”
云爹爹神色一凛,本想跟着沈清秋一起上楼。
却被沈清秋似笑非笑地指了指,他怀中已经空空如也的茶盘。
余光瞥到了转角处悄悄探出身的龟婆,云爹爹再心有不甘也只得一跺脚,憋着火地走到了龟婆的面前。
听完龟婆嗫嚅着嘴唇递来的消息,云爹爹眼瞳一缩旋即转身就想往楼上跑去。
可刚迈出两步,云爹爹又咬着嘴唇阴沉着脸,转道向后厨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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