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感觉如何?
姜肆认真想了想,回答她:“很恶心。”
大虎做的事很恶心,他死的也恶心。所以姜肆一想起这个人,只会觉得恶心,除此之外好像没有其他感觉。
不过,她觉得女希氏想问的其实不是这个:
“你是不是担心,我会有心理阴影?”
女希氏没有否认这个说法:“会吗?”
姜肆毫不犹豫地摇头:“不会。”
她看着女希氏,想到今天下午所做的一切,嘴角一翘说道:“女希氏,原来有时候当个坏人是这种感觉。”
女希氏问她:“什么感觉。”
姜肆:“有点奇怪,但挺爽的。”
就想憋了好久的一口气终于出了,真的挺爽的,身心都舒畅了。
女希氏听了她的话,斟酌一下后,开口说道:“你是一个普通人。”
姜肆好笑地看着她:“我当然是一个普通人,只是偶尔会做点坏事。”
说到这,她想起了什么,脸上笑意加深:
“你说,张屠夫见到我的回礼,会高兴吗?反正我收到他的礼很高兴。”
姜肆笑得眉眼一派愉悦,但她忽然又觉得自己杀了人干了坏事,不该笑成这样,这显得好像她真跟心理变态一样,所以又稍微收敛了一点。
……
张屠夫是在第二天上午,收到她送来的礼的。
那两名手下抬着木箱子走到一半昏死在了路上,今早太阳初升时才醒来。
醒后,两人继续抬着箱子,一步一步走回铺子。
等到地方时,两人形容枯槁狼狈不堪,活像经历了一场生死劫一样,把开门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开门人大概知道他二人这几日去干什么了,见他们如此模样,知道恐怕是出事,不敢耽搁,连忙就带他们去见张屠夫了。
尚且算宽敞的堂屋里,张屠夫和钱氏一坐下就闻见了股臭味,钱氏捂住鼻子嫌弃地说:
“怎么这么臭?”
张屠夫常年杀猪,闻惯了血腥味,那味道一闻他就知道是什么。
两个手下弄成这个样子,又抬着个箱子回来,却不见大虎的身影,他眉头一皱问:
“出什么事了?”
两人似还沉浸在某种情绪中,对张屠夫的话没有半分反应。
张屠夫立刻拔高了声音:“说话。”
神情麻木的二人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身体一抖,满眼惊惧,但当看见眼前人是张屠夫后,他们又像是卸力一般,身子一软瘫在地上了。
张屠夫眉头紧皱,沉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大虎呢?”
两名手下当即就要回话,可一张嘴,却只能吐出模糊不清的语调。
两人身体一僵,脸色变得极为痛苦,他们张大嘴,啊啊地叫唤,直到确认了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后,一下泪流满面。
在旁站着的大铁牛见状,走上前捏开二人的嘴,挨个查看。
待看清楚情况后,他不由得心惊:
“他们的舌头没了。”
“什么?”钱氏惊得刷一下从椅子上起身,“谁敢动我们的人?”
张屠夫面沉如水,表情阴沉:
“大虎呢?”
他说是在问,可锐利的目光已经定在了一旁的木箱子上。
大铁牛心中也隐隐有了猜测,他走到箱子旁,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木箱子做工粗糙,死角封边不严,里面的水迹渗了出来,把深色木头的颜色侵染地更深了。
但靠的近了,他轻易分辨出了臭味中浓重的血腥气。
大铁牛眼睛一利,猛地掀开箱盖,里面的东西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堆残缺得分不清手脚的尸体。
骨头和皮肉分离,内脏乱糟糟地堆在最上面。
大铁牛将手伸进去翻找,从一堆烂肉中找出了变形了的头骨。
据上面尚存的些皮肉,大铁牛认出了大虎。
“是大虎。”
张屠夫微微闭眼,捏紧了拳头,耳边是钱氏怒声地咒骂。
过了半响,他道:“寻个黄道吉时,好生安埋。”
大铁牛明白他的意思。
大虎这个样子放不长久,只能点个火,烧了再埋。
他点头应下:“是。”
“他们两个带下去,养好了再上工。”
“是。”
张屠夫神色平静地做完安排,瞧着远不如钱氏愤怒。
钱氏也的确怒气冲冲,大虎叫她一声师娘,人又聪明,何况徒弟半个儿,死了她真心疼。
然而更让她愤怒的是,有人敢杀大虎,那是明晃晃打他们的脸。
过了几个月耀武扬威的好日子,一朝被人打了脸,钱氏无法忍受,恨不得马上操起刀就杀过去。
张屠夫按下了她:“不急,七天时间,明天就到了。进宝需要解药。”
前面的话都没能劝住钱氏,唯独最后一句,掐在了她的软肋上。
进宝那是她的命根子。
“好,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那个贱人,有多厉害。”
钱氏一脸的横肉因为杀气腾腾的模样显得更加凶狠。
反倒是张屠夫平静的脸上,已经看不到怒意了。
路过堂屋前的杨大夫看见了,忙加快了步子回屋。
察觉到一股肃杀之意,杨大夫知道要出事了,一回屋就关上了门。
“爹……”
“我让你做的东西,你做好了吗?”
他儿子刚一开口,就被杨大夫打断了。
“我正想说这件事。”他儿子看了一眼窗外,表情格外紧张,“东西我做出来了,可丢了。”
杨大夫蓦的睁大眼睛:“你,怎么不看好?什么时候丢的?在哪儿丢的?”
“我不知道,我怕丢一直都是贴身收好的,可还是丢了。”
具体怎么丢的,他自己都不清楚,分明昨晚上还在,怎么今早就没了。
“你……”
杨大夫想骂,但话到嘴边他又骂不下去了。
他颓然跌坐在木凳上,长叹一声:“罢了,你我父子二人,看来注定是要折在这了。”
“爹,不然我再做?”
“来不及了,我刚才路过堂屋时,发现里面情况有些不对。今天又是七天时间的最后一天,恐怕要出事了。”
杨大夫要儿子做的是迷药,那断指张颈椎被人打断,杨大夫纵使神医在世,也没办法让他站起来了。
按照张屠夫的性子,他不会留下自己和儿子的命。
所以杨大夫想找个机会在饭里给他们下药,然后趁机逃跑。
可没想到最后会出现岔子。
“爹……”
杨大夫木愣愣坐在凳子上,他儿子担忧地看着他。
这时,他忽然拿起药箱,打开后在药箱最底下翻出了个东西。
那东西被一层粗布包的严严实实,杨大夫打开粗布,露出了里面模样怪异的小铁疙瘩。
但杨大夫仔细研究过,这东西非铁非银,瞧着倒是有些像铜。
“爹这是什么?”
杨大夫摇头,随后又把东西包上了,交给儿子说道:“这个你拿着,明日张屠夫他们出门时,你悄悄跟上去。
你记住,如果张屠夫没能杀掉那姑娘,你就等张屠夫离开后,拿着这东西去投靠那姑娘。”
“爹……”
“记住了,一定要按我说的做。”
“那你……”
“别管我,爹活这么大岁数,活够了。你是我们杨家唯一的血脉了,你要是死了,咱们杨就家断子绝孙,爹就是死了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他儿子眼眶发红,咬牙道:“我们一起走。”
“不行,我留下你才能有机会。”
明日张屠夫一定会对他们严加看守,他能谋算着让儿子逃出去,可他却不能走。
“秋石,你要活下去,爹才能去安心地见你娘,去见杨家的列祖列宗。”
杨大夫语重心长地对儿子说道。
杨秋石也就是他儿子,看着他爹许久,最后一抹眼泪重重点下了头:
“我会活下去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