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吐,一边捧起碎肉往箱子里放,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却像历经沧桑,老了半头。
好不容易装完,两人站都站不起来,脸色惨白,畏惧地望向姜肆:
“姑,姑娘,装完了。”
姜肆垂眸看着一片狼藉的地上留下的血迹和碎肉,但成块的尸块没有了。
她没有看箱子里装好的尸体,只一用力狠狠盖上了箱子。
那声音当场吓得两人一抖。
姜肆:“装好了,就抬回去。”
抬回哪儿?两人再蠢也知道。
他们不敢多问,畏畏缩缩地应了。
现在他们巴不得早些离开,得了姜肆的话后,忙不迭地就要抬着箱子离开。
不过因为太急,手脚无力还险些摔了一跤。
在姜肆的注视下,又手忙脚乱地重新抬好了,迈着软绵绵的腿往外走。
“等等。”
正当两人快要走出院子时,一直盯着他们背影的姜肆忽然出声。
两人背影一僵,极不情愿地停了下来。
他们转过身来,强挤出笑来:“姑娘还有什么事?”
“你们识字吗?”
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两人还是摇摇头,实话是说:“不会。”
姜肆哦了一声,把玩着手里的短刀,半响她抬头凝视着二人,神色平静地说道:“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做。”
……
等院子里彻底回归平静后,陶老五欲言又止地看着姜肆,似是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口。
姜肆不知道哪儿捡了块破布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
“陶五叔,我答应了三奶奶他们,今日的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这是解释了之前她对那二人做的事,也是叮嘱陶老五和院子里的青壮们不要乱说话。
陶老五表情一顿,接着点点头:“我知道。”
柱子等几个青壮也连连点头。
这事要是传出来了,就是给村里招祸他们当然不会说出去。
况且,几人眼下看姜肆跟之前的眼神已经大不一样。
今天这事,办的过程虽然让人不适,但就像是憋了好久的一口恶气,终于出了,说实话挺畅快的。
姜肆让这群青年不由得崇拜。
她说什么,他们都会听。
院子里又安静了片刻,姜肆把擦干净短刀收进怀中,抬头看了看天: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姑娘先回去吧,我带着几个小子把这里处理干净再走。”
经过一下午的折腾,这院子已经不像样了,气味也十分难闻,的确该好好处理处理。
想到这,姜肆唯一点头:“好。”
时候是不早了,姜肆回陶妮儿家时,天已经彻底暗下去了。
她刚一脚踏进门,就看见了屋里正等着她的人。
里面的人也是一看她就立刻从长凳上站起来,拘谨地唤了一声:
“姑娘。”
姜肆反应慢了一会儿,才认出这几人正是今天从她这里分走米的那三家人。
“怎么了?是那米有什么问题?”
姜肆不确定地问。
“不不不。”几人忙摆手,“姑娘别误会。是粥煮好了,我们这不,给您送一碗过来。”
姜肆这才看到桌上放着的一个粗瓷碗,碗里装的粥稠得能立住筷子,这么稠的粥,废米,不可能是他们煮来自家吃的。
显然是特意给她煮的。
姜肆目光转向局促的手都不知道往那摆的几人,心情一下复杂了起来:
“你们不必如此。”
“要的,要的。”
年纪最大的那人跟陶老四是一个辈的,他说完以后往后招了招手,站在最后的三个年青媳妇,抱着三个孩子从人后中走了出来。
三个孩子看着不怎么有精神,瘦弱的小脸上满是病弱气,看着很是可怜。
姜肆正想开口,但还没出声,身前的几人便先跪下了。
自从来了这以后,姜肆也不知道被人跪了几回了。
每次都让十分不自在。
她往旁边一躲:“你们快起来。”
几人非旦不起,那领头的人还说道:
“姑娘把救命的口粮分给我们,让我们给您磕一个头吧。”
姜肆不肯,她走到桌边端起那碗粥道:“有这碗粥就够了,磕头真的不用,你们快起来。”
“这一码是一码,按规矩是该给您做长生牌位,年年供奉的。但眼下大家伙儿日子难过,只能先给您磕个头,等过两年,日子顺当了,咱们再给您做。”
长生牌位?
这东西姜肆更消受不起了:“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但长生牌位就不用了。”
说完她不给几人拒绝的机会,对站在一旁的陶妮儿说道:
“妮儿,把你叔他们扶起来吧。”
陶妮儿最听她的话,闻言立刻去扶人。
王氏和陶老四也跟着帮忙。
为了把长生牌位这茬给揭过,姜肆故作激动道:
“这粥闻着就香,我尝尝。”
过了这么久粥早凉了,王氏说:“我去帮姑娘热热。”
“不用,天热,粥凉些喝着舒服。”
姜肆也不讲究,在长凳上坐下,端着碗就呼呼喝了起来。
她也是真的饿,加上连日来吃的都写那些苦不拉几的菜糊糊,这粥一喝起来是当真的香。
几下喝完了,她还有些意犹未尽。
此时,她打心眼里觉着,这世上最好吃的,就是这碗粥了。
姜肆放下碗,长舒一口气,满脸的满足。
粥喝过了,感激也感激过了,除了没磕头,几人该做的都做了,夜深了看着姜肆脸色疲惫,他们也不好意思再打扰,遂告辞离开了。
姜肆和陶妮儿一家人,把人送出院门,又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返回屋里。
今天她忙活的事不少,但姜肆却一点都不觉得累,反而精神异常亢奋。
她忙着回屋也不是为了休息,是想去空间和女希氏说到说到。
但进屋前,姜肆不经意间和陶老四视线对上了。
确切地说,是陶老四在偷看她,正好被姜肆抓住了。
而他一见姜肆看他,慌忙低下头,躲开了她的视线。
姜肆停在了门口,她大约知道陶老四为什么对她是这个反应。
迟疑了一下,她还是转身走向陶老四,抿了抿唇道:“叔,今天的事……”
说到一半,她把原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改了说辞,直接问到,
“叔,你怕我吗?”
听姜肆这么一问,低头正做事的王氏和陶妮儿同时抬头看向陶老四。
陶老四也是一惊,急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怕姑娘?”
“叔不觉得我今天做的事太残忍了吗?”
陶老四更急了:“那大虎跟着张屠夫一家子害了多少人,他死了活该,姑娘为我们报仇,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觉得你残忍。”
老实巴交的汉子,急得汗都出来了,生怕姜肆误会,一口气不停地接着说:
“姑娘救了妮儿,又给咱村里分粮,还有张屠夫那会儿人,全是姑娘帮着才让他不敢在咱村里做坏事。
姑娘是好人,对我们有恩啊。”
听着这话,姜肆意识到她八成是误会陶老四了。
“那叔刚才怎么那么看着我。”
陶老四搓搓手,讪讪道:“我是想问问姑娘,能让我家妮儿往后跟了你?”
姜肆一愣,让陶妮儿跟了她?
开了口,后面的话就没那么不好说了,陶老四积极地念着陶妮儿的有点:“我家妮儿嘴严,勤快,听话,姑娘有事就使唤她一声。
让她跟着你,你给她一口吃的就行,什么都行,她不挑嘴。”
姜肆终于听懂了陶老四的话。
如今世道艰难,他和王氏不知道还能熬多久,所以他想在还活着的时候,给女儿找个依靠。
姜肆就是他找的这个依靠。
他今日已经见过了姜肆的厉害之处,便觉得闺女跟在她身边一定活下去,这才动了这个心思。
可主意定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表现出异常反应来。
“爹。”
他的意图明显到陶妮儿都听出来了,她眼圈红了红。
“她爹,你说什么呢?”
王氏瞪了他一眼。
陶老四却固执地看着姜肆:“姑娘,让妮儿跟着你吧,做个端茶倒水的小丫鬟也行。”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姜肆无父无母,在这一刻也不免羡慕起了陶妮儿。
她轻轻笑了一下,答应了陶老四:“好,我答应你,不过不是小丫鬟,我会把妮儿当妹子护着。”
她上辈子情缘浅薄,这辈子收获一个妹子也不错。
陶老四大喜,推了推陶妮儿:
“快妮儿,给姑娘磕个头。”
“行了。”姜肆笑着拉住当真要给她磕头的陶妮儿,“说了是妹子,磕什么头。”
看姜肆笑的高兴,受她感染,其他三人也跟着笑起来了,这是几个月以来,他们笑得最快活的一次。
……
姜肆进空间后,脸上的笑都没下来。
“女希氏,我今天很高兴。”
这是见到女希氏后,这姜肆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女希氏微笑着问她:“为什么?”
姜肆迫不及待地和她分享起来:“因为有好事发生。”
她先从那碗粥讲起,说到陶妮儿,然后是给三奶奶他们报仇的事。
女希氏耐心地听她说完以后,却问到一个敏感的问题:
“杀人的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