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个五百万

25

第二天早上。

倪一一刚醒来就接到了维森的电话。

“倪小姐。”

“您醒了吗?”

“大堂来了两位自称是您父母的人,想要查询您的房间号,我们没有告知,您需要下去见他们吗?”

倪一一揉眼睛的动作一顿。

刚醒来的茫然和迷糊褪去,睁开了眼。

“不见。”

“好的。”

“等等,随时向我汇报他们的情况。”

挂断电话,倪一一坐在床上发了会呆。

忽然笑了声。

倒是没想到。

昨天做完梦。

今天这两夫妻就找上了门。

吃过维森送上来的早餐,已经上午十点。

期间维森向她汇报了两次。

一次是说倪国强夫妻出去了一趟。

一次是说他们又回来了,还带着一份早餐。

倪一一边听边笑。

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意思。

这对夫妻真是天生一对,委屈谁也不委屈自己。

平时死要面子活受罪,可到了利益相关的时候,又能够豁出脸皮做事。

这种豁出去的性格若是在他们年轻的时候放在事业上,现在或许也就不需要跑来酒店找她了吧。

维森见她笑,迟疑着问:“倪小姐,是否需要我派人将他们赶走。”

倪一一摇头:“你赶他们走,他们明天也会过来,既然他们知道了我在这里,就不会善罢甘休,没用。”

“可是他们这样……”维森担忧道:“一直待在大堂也不行啊。”

倪一一知道维森担心什么。

估计也是大堂经理派他来沟通。

“放他们三天。”

“这三天内所有损失挂在我房间账单上。”

“三天之后,我会解决。”

“好的,倪小姐。”

等维森出去,倪一一就接到了倪阳麒的电话。

他的声音气喘吁吁地,十分着急。

“姐!爸妈是不是去找你了!”

“他们昨天不知道接到了谁的电话,神神秘秘的,还在房间里砸了东西,我今天去他们房间才看见,有张写了你酒店地址的纸条。”

“姐,你要相信我,不是我告诉他们的,现在我就……”

倪一一淡声道:“他们就在酒店大堂。”

“我知道不是你,你现在不是翘课了吧?”

“我……”

“回学校上课。”

“可是我担心你。”

“你不该担心我,该担心的是他们。”

刚挂断了倪阳麒的电话。

手机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倪一一看了眼来电显示。

脸上露出了笑意。

“凯丽。”

“克莱尔!”

“我好想你,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话筒对面的女声明快清凉,中文发音怪异。

“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

倪一一在沙发边坐下,抱起抱枕。

“还有,是你,不是你们。”

“好吧,这句话我学了三天,还是没有学会。”

凯丽切换为自己的语言,用期待的语气问倪一一她发音怎么样。

倪一一抱着抱枕笑弯了双眼。

“如果必须回答的话,我可能会打击你学习中文的积极性。”

“可老师说我的中文十分标准。”

凯丽轻哼一声,又兴奋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已经开始准备你回国的派对了!”

“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中国才是我的祖国。”

“可我很想你,老师也想你,查尔斯也想你,我们都十分想你,你不想我们吗?”

倪一一眼尾漾出笑意,声音却很冷静。

她先是迟疑一阵,然后才道:“我也想你们?”

“骗子。”凯丽生气了一秒,然后又开心起来:“你故意撒谎,是因为你也想我们,只因为害羞才不承认。”

“我说的可是想你们。”

倪一一笑道:“并没有不承认。”

凯丽说不过她,气呼呼的将手机递给旁边的人。

那边立刻传来低沉标准的伦敦腔:“我是查尔斯。”

“玛丹敏已经到了伦敦,根据你们之前讨论的……”

倪一一瞬间拿远了手机。

“查尔斯,抱歉,我下午还有约会,已经要迟到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联系。”

说完不等那边反应过来,就是迅速挂断了电话。

这时候,她才想起。

离与玛丹敏合作约定的开会日期。

竟然已经不到半个月时间了。

而她的设计稿还完全没有头绪。

如果让查尔斯知道这件事。

那她就完了。

之后的三天。

倪一一都待在酒店画稿。

只是,现在本就是她的瓶颈期。

越画越没有头绪,反而加重了失眠和噩梦。

第三天早上。

在维森送来早餐之后。

倪一一道:“他们还在吗?”

维森很快回答:“还在,不过由于昨天被保安驱赶过一次,今天他们只是站在酒店外面,并没有待在大堂。”

“带他们上来。”

倪一一将刀叉放下。

“然后帮我找两个保镖。”

维森颔首:“好的。”

倪国强和张榕被带上了66层。

从电梯出来,踩着铺着地毯的走廊。

目不暇接地看着墙上不知价格的画作和随意摆在长廊上的瓷器摆件。

张榕捏紧了手里的包。

咬着牙笑着问:“请问一下,要住在这一层得多少钱一晚?”

维森脚步不停,微笑着答:“66楼只留给酒店最尊贵的客人们,整层楼只有三个套件,价格不方便透露。”

张榕倒吸了口凉气,捏着包的手改为揪倪国强。

“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住这么好的地方,竟然一个月只给我们三千块!”

“只怕她住在这里,一晚上都不止三千!”

倪国强板着脸,心底也波涛翻涌。

他一直以为倪一一在国外也就是混混日子。

每个月能从她那里拿一些也就是一些,全当养她这么多年的回报了。

谁知道她竟然敢骗他们!

还说什么一个月不到一万块。

张榕不知道这酒店一晚上多上钱,可是他之前老同学聚会就是在这里,那当了老总的老同学特意提过他在这里有长期的包房,根本不以住多少个晚上算钱,而是算年费,一年就要三百万!

最关键的是,那位老总住的也仅仅是62楼而已。

在两人阴晴不定的表情里。

维森抬手敲了敲房门。

“倪小姐,人带到了。”

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打开了门。

见到门外的维森之后,视线越过他,看向了倪国强夫妇。

倪国强被他看得有些紧张。

绷着声音问:“我女儿的房间,怎么会有男人?”

“这是倪小姐的保镖。”

维森微笑着回答:“两位可以进去了。”

“保镖?”

倪国强提高声调。

“见父母还要带保镖?”

“当自己是国家元首吗?是不是来之前还要预约啊?!”

倪一一坐在沙发上。

看着涨的脸红脖子粗的倪国强。

微微一笑道:“你们不是提前了三天预约吗?”

倪国强表情一滞。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

火冒三丈道:“你知道我和你妈在楼下等你,你竟然这时候才让我们上来!”

他身后的男人很快拉住了他。

反扭住倪国强的胳膊之后,道:“倪小姐,这个人有伤人的危险,需要我为您制住他吗?”

倪一一弯着眸子看向倪国强。

“倪先生,我们早在之前断绝了父女关系,这一点您应该很清楚。”

“今天我会见你,是想再一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和你,还有你的妻子张榕女士说清楚。”

“除了那张每个月会转账三千块钱的卡,我和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不论我过得怎么样,都和你们无关。”

“如果你们再来闹,这些保镖误伤了你们,我只会解释正当防卫。”

“你还敢说!”

张榕几乎破了音。

“一个月三千!你住一晚都不止三千!竟然一个月只给我和你爸三千!”

“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一个人住得好吃得好过着富豪日子,就让我和你爸当乞丐?”

“当初我们就不该把你生下来,贱.人!”

倪一一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她淡淡道:“从我初二开始,我的生活费就是自己挣的,从我大二开始,学费也都是我自己交的,自我大二出国半年后,每个月往家里打五千块,每年给你买三个包,一个包均价两万,到现在一共七年,不算节假日你问我要的红包,我给你们的钱保守估计八十四万。”

“早已经还完了你们养我的钱,甚至让你们赚了不少。”

“以后每个月还给你们三千块,不是因为我心软孝顺好欺负,只是让你们闭上嘴,安分过日子。”

“如果这三千你们也不想要了,大可以在这里大吵大闹。”

“我还过几天就回回英国,到时候钱断了,你们也不可能找到我。”

“所以,你们是打算继续闹下去,还是闭上嘴离开?”

张榕一怔,与倪国强对视一眼。

倪国强使了个眼色。

张榕咬咬牙,挤出一个笑来。

“一一,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你的父母。”

“妈妈知道之前对你不太好,可是你也得给我们补偿的机会啊。”

“你这样做,可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倪一一支着下巴看着张榕说话。

她笑着的表情与记忆中和梦境里重叠起来。

从漫不经心的嘲笑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好似一座压在心头的大山,就这么被轻轻移开。

倪一一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又有些轻松。

原来,奠辞说:

放下永远是事不关己者的和稀泥,身处其中的人只有狠狠将其击碎,才能获得解脱。

是这个意思。

她想,她现在彻底和倪家人没有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