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样的冤种一家人啊。
魏檗翻着小姑娘的记忆,看着她表哥的俊脸,忍不住叹气。
“怎么了?”魏潭担忧的问。
怎么了?!魏檗内心叹气,忍不住吐槽:
如果她是早期穿书人士,她一定是女主,直接躺平等着各路金手指上赶着找来就是了。
如果她是中期反套路的穿书人士,以她表哥的颜值和狗血身世,大小能混个男主或者男二,跟他搞好关系蹭个金大腿半躺平也能起飞。
然而她是后期奇葩流穿书人士,卷王卷过头遭雷劈。
自己穿的根本不是有起承转合故事脉络的小说,而是一份依托规划并且中道崩殂坑掉了的大纲文!!!
她只能在心里小人捂脸大哭的时候,脸上还要硬扯出个笑。
“我没有事,对前途有些担忧罢了。”
实际上,她在反复回忆遭雷劈(划掉)穿书前的细节,以图发现贼老天为啥让她这么倒霉。
她穿越之前正在看档案室压箱底的一套八十年代初辣椒制种发展规划。简单来说,就是准备发展辣椒产业,在辣椒产业达到一定规模和高度后,由单纯的卖辣椒,转变为科技含量更高的卖辣椒种子。
不得不说,这套规划在八十年代,还是很超前的。
据她单位里的老专家说,当年他们在田间地头扎扎实实住了三个月,结合本地的气候、水源、土质和种植习惯,制定过一个发展辣椒制种产业的前期规划。
但是后来有人认为,小小的辣椒种子,明明可以轻轻松松从国外买来的东西,花那么多钱去投入、研发太不值得。
好钢应该用在刀刃上,需要花钱建设的地方太多,像辣椒制种,看起来既不能带来高楼大厦,又不能带来汽车电话,完全可以暂时搁置一下嘛。
没想到,这一搁就是四十年。从年富力强的青年人,等到鬓发斑白。时移世易,当年可以轻轻松松花钱买的东西,国外却不卖了。
近十年来,在种业和种子领域,受尽了国外的辖制,受够了憋屈。
无可奈何,只好再回过头去,拾起被丢掉的“自力更生”,从头开始“艰苦创业”……
魏檗甚至怀疑是这规划“有志不得伸展”的怨念,在四十年内生生被憋出了灵性,生生打开了通往写在它背面的大纲文里的异世界之门。
对,没错!
正经八百的会议记录背后,有人摸鱼写了一篇大纲文。
钢笔字,纯手写。
字很不错,锐意尽显,一派金戈杀伐之气。
然后魏檗翻了一下会议记录人的名字,一整个大无语。竟然是单位的大大佬——单位自成立以来,出过的最高级别的领导。
这样的大佬,年轻时上班也会是摸鱼的吗。魏檗有些怀疑人生,更让她怀疑人生的是,作者半道跑路,没写完?!
时隔四十年,被抓来填坑。
走在回村路上的魏檗悲愤交加。
什么村?北山省西河市南涿县山水镇油山西村,她的籍贯,她家的住址。
当时看到的时候还吐槽这地名起得随意,现在,魏檗心道,我是该感谢大佬的大纲文好歹给了个地名吗( ̄ェ ̄;)
“大妹!大妹!”
“啊?什么?”魏檗正沉浸在无限循环的对大佬吐槽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妹”这个充满乡土气息的称呼,是魏潭在叫自己。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魏潭说:“你不用担心工作的事情,我来家这几天听爸妈说,打算让爷爷找找门路。”
?
魏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心神不宁表现的太明显了。
好在有个毕业分配的大事在,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心神不宁也属于正常表现。
想到这里,她“嗯”了一声,对着魏潭点点头,乖巧地笑了一下,露出一副放心的表情,没有再多说什么。
魏潭也不是多话的人,两人沉默地赶路。
四十里路仿佛看不到尽头。
魏檗机械地走着,魏潭拉着车,时不时转头看看她有没有跟上。
魏檗走得脚底板生疼,为了转移注意力,只好在脑子里细细梳理魏波小姑娘的过往以及和家人的相处方式。
她发现,魏波其实与整个家庭,并不十分亲近。
这在农村很正常,没人会关注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情绪和思想变化。
等她考上小中专,更是半年半年的在外面读书。
这样想来,开阔了眼界,有了一些变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于是她向魏潭说道:“哥,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魏檗脚步不停,尽量咬字清晰,一字一句地说:“炳烛之明,孰与昧行乎?”
魏潭愣了一下,老老实实摇头说:“没听过,是古人说的吗?”
“是。”魏檗说:“这句话的意思是,持着一点烛火前进,与在黑暗中摸索前进,相比如何呢?”
这句话出自西汉刘向的《师旷论学》。
如果单是这样,魏檗也想不起这句话来。她之所以想起来,是因为这话还出现在了大佬的大纲文(坑)中,是大佬大纲文(坑)的开篇点题之言。
此情此境,魏檗觉得十分适合在当下自己劝自己。
虽然大佬留下的是大纲坑,但好歹……是吧?
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换成合适的话跟魏潭说:“我们毕业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们,现在风云激荡,前路隐藏在浓雾中,谁也不知道未来会走向何处。”
“是的。”魏潭点头道:“我们学校里,也经常有关于真理和实践的大讨论。”
“炳烛之明,哥,我就是那点烛火。”
魏檗笑得神采飞扬:“我要做那点烛火。”
魏潭停住脚步,讶异地看向大妹。
夕阳坠在山头,溅起点点金光,撒落在少女凌乱的发丝上,又反射进他的眼睛。
他没想到,在自己印象里面目模糊、文静、话不多的大妹,有这样高远的志气和理想。
惊讶、赞叹、羞愧等等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涌上魏潭的心头。
“大妹,……”
魏潭刚想说话,却被身后一道高昂惊喜的声音打断。
“魏波,大妹子?!真的是你啊!”
……
魏檗抬眼看去,一个梳着中分油头,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右腿搭在自行车横梁上,左腿撑着地,停在他们左边。
魏波的记忆里似乎并没有这号人,但他打招呼的样子,又实在是过于熟稔。
这会儿魏潭也转过头,看到来人,说:“吕大哥,真的是你啊!”
吕勇说:“我远远看着像你,又觉得怎么这么高挑了,没敢认,走近一看真是你啊!”
语气里带着一股子轻佻。
魏檗皱了皱眉,刚想反驳,只听见魏潭开口了。
“是呢,我看见吕大哥停车也不敢认呢,想着平时都是骑车直接过去,今天怎么停下来跟我们说话了?!”
“滚蛋。”吕勇朝魏潭啐了一口:“跟我妹说话呢。”
转头跟魏檗说:“妹妹,你以后就是光宗耀祖吃皇粮的人了,祭祖上坟都该有你一份儿,可别让外人占了去。”
说完骑上自行车叮铃铃走远了……
“什么玩意儿?!”
魏檗简直满脑袋问号,你谁啊,怎么就上坟了。
她看向魏潭,说:“这人有病吧。”
魏潭脸上看不出喜怒,他自然知道吕勇的意思。所谓的“外人”,不过是指自己这个本该姓袁的“野种”。
魏潭心底暗自冷笑,说起吕勇,语气依然平静:“仗着他老子当支书,在镇上寻了个工作。这么抖,长久不了。”
哦~村支书,魏檗反应过来了。
原来就是她爷爷的“政敌”,背后煽阴风点鬼火搞掉她爷爷支书位子自己上位的吕家丰的儿子!
怪不得魏潭和吕勇两人说话阴阳怪气。
她也终于从魏波小姑娘的记忆里翻出了吕勇的影子,毕竟之前见面招呼都不打的人,很难有什么深刻印象。
魏檗奇道:“他怎么今天想起来跟我们打招呼。”
魏潭说:“谁知道抽哪门子疯。”
……
自从打开了话匣子,兄妹俩聊着天走,路途似乎不那么漫长枯燥了。
等到太阳完全落下山头,天刚刚擦黑,魏檗终于到了她在油山西村的家。
一进家门,心里哇凉哇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