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亲了她,就在光天化日之下!
秦苒脑子懵了,傻傻的站着,活像是只呆头鹅。
“嗤——”
谢朝又笑了一声。
秦苒被他笑得俏脸晕红,立马恼了。
又笑又笑!成亲这么久以来,总共就没见他笑过几回,便是成亲那日也绷着个脸,现下她气得要命,他倒是笑得欢了,简直欺人太甚!
秦苒索性把心一横,丢开正在替谢朝解衣的手,气鼓鼓地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成亲以来,这还是她头回耍小性子。
见她如此,谢朝既没有上前哄人,也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约莫是觉着有些新奇,他定睛看了秦苒片刻,又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迟迟没等到秦苒回转,便垂下眼眸,自己动手脱衣,默默舀水冲洗。
洗完秦苒还不来,他便囫囵擦了两下,将手伸向一旁叠放整齐的干净中衣,秦苒眼睛的余光看到这一幕,立马就坐不住了。
“还没擦干呢,一上身中衣就全湿了。”
谢朝顿了顿,迈步朝她走了过去,秦苒只得接下他递过来的帕子,微抿着唇起来干活……
没过多久,谢朝也看到了那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秦苒的绣工做得极好,就是和专精此艺的绣娘也有得一比,一看就是用心钻磨过的,谢朝嘴上不提,心中却也曾为此有过讶异,不明白她一个世家千金为何花费诸多精力去钻研这些。
眼前这个荷包一看就是出自秦苒之手,她绣的昙花清透娇嫩,花瓣轻如云薄于纸,仿若飘着幽香的真花一般,只是……现在昙花被撑胖了。
谢朝望着荷包,欲言又止。
秦苒瞧见了他的神色,可心中余怒未消,便故意装出没注意的样子。
谢朝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再次自己行动。
他拿出个佩戴过的半新荷包,将新荷包里的银子匀了些出来放进旧荷包,又把旧荷包也系在了腰间。
他这边刚系好,那边秦苒又捧着银匣子过来了,二话不说扯松荷包的封口,往两个荷包里又添了些碎银。
一边添还一边温声道:“世子爷愿意带两个更好,先前还担心碎银子带得不够,这下不用愁了。对了,还有一个香囊也是要带的,里头装的都是可以解暑的香料,有大用处的,世子爷先别动,我这就给您系上。”
谢朝:“……”
一变两,两变三,于是午后谢朝去茗萃园向老公爷辞行时,老公爷便指着他腰间那三个胖嘟嘟的荷包,笑个不停。
笑过一阵,老公爷抚掌赞道:“很好很好,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别的都能缺,唯有银子缺不得,秦氏做得很好,不愧是秦家的姑娘,果真贤惠,有她在你身边照顾,老头子我也就放心了。”
谢朝:“……祖父说的是。”
他的妻子贤惠不假,但这次他敢肯定,她绝对是蓄意报复,想来是因为他笑了她两声,昨夜又被他折腾得太狠的缘故……
想到昨夜,谢朝垂下眼帘,掩下眼中再度浮现出的那抹暗色。
老公爷又叮嘱道:“出门在外凡事得多加小心,莫要将自己置于险地,也无需着急赶路,多顾着自己的身体,需知故友再如何,也远不及你要紧。”
说着他又注意到了谢朝的着装。
“这套骑装选得不错,足够平凡,半点都不招摇,也是秦氏选的?”
见谢朝点头,老公爷更满意了,抚着花白长须连道了两句“不错”。
谢朝微微颔首,似有赞同之意。
老公爷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瞥着谢朝哼笑一声,转而招手把六喜叫过来,吩咐他:“拿大钥匙去我私库,把那块最大的白玉原石取出来,送到世子夫人院里去。”
六喜领命下去了。
老公爷又对谢朝道:“那块原石还是我当初攻打北贼老巢时,从王帐里掠来的,个头够大,里头看着像是汪着水,懂行的都说是件好东西。”
歇了口气,他继续道:“十七八岁的小妇人家家首饰花样最是繁多,我老头子一个,也不知秦氏爱哪样的,就把那块石头给她,让她自己拿去打几样首饰戴着玩。”
谢朝自幼失恃,父亲谢庭又是个不着调的,老公爷不肯让谢朝在继母手底下讨生活,于是自己手把手养大了他。
祖孙俩常在一处,感情极其深厚,不需要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老公爷要送,谢朝便从善如流,替秦苒做主收下了。
祖孙俩又说了一会儿话,见时间差不多了,老公爷便挥手让谢朝去了。
谢朝给老公爷磕了头,辞别而去之后便出了茗萃园,来到公府外院正堂。
世子爷身份贵重,他要出远门,府里所有主子都要前来相送。
午间继夫人小黎氏张罗了送行宴,谢朝是和众人一起吃过送行宴,又回屋歇了会儿晌,才去的茗萃园。
再回正堂,府里的人又都到齐了,气氛很是热闹。
比起那些枝繁叶茂的世家大族,谢家的成员可以说是非常简单了。
老公爷只有两个儿子。
长子也就是谢朝的父亲谢庭,娶了两任妻子,谢朝母亲黎氏死后,又续娶了黎氏的亲妹小黎氏。
谢庭是个在酒色里打滚的,后院里养着三个小妾,并几个通房,外头青楼柳巷里据说还藏着相好的。
他子女众多,还弄出了个庶长子。
谢朝未被封世子前,被称作二爷,就是因为上面还有个庶长兄。
老公爷并不重视庶出,所以那位名叫谢服的庶长兄存在感向来薄弱,不是今天这种场合压根见不到人。
老公爷的幼子,是幼时病了一场,以至于如今心智如同小儿的三老爷谢康。
另外,府里还有一位二老爷。
二老爷谢应,是老公爷的亲侄儿,他父母俱丧,一直跟着老公爷生活。
谢应和谢庭谢康一样,都是富贵闲人,身上没有正经差事。
虽然同样没什么出息,但他好歹安分,比起整日寻花问柳的谢庭来,强了不知道多少。
谢应留着一把山羊胡,性格爽朗,走到哪里都笑面迎人,平日里最爱干的事就是遛鸟听戏。
眼下来送谢朝,他也不好好坐在屋里,手里举着个金丝鸟笼站在廊下逗鸟逗得起劲,远远看到谢朝走过来,他眼前一亮,立马举着鸟笼子迎了上去。
“朝哥儿快来,瞧瞧叔父这只新得的画眉鸟。”
放眼整个公府,待谢朝这般亲近熟络毫不拘束的,也就谢应和老公爷了。
谢朝很给堂叔面子,往笼子里瞟了一眼。
“不错。”
谢应立即眉开眼笑。
“你说不错,那就是很好了,你的眼光肯定错不了。”
谢应明知谢朝平日里压根不玩这些,依然还是将他的话奉作真理,在他看来,谢朝见识广博,自然什么都懂,殊不知谢朝对鸟雀的了解根本比不上他这个行家。
谢应朝画眉鸟吹了个口哨,喜滋滋地和谢朝并肩走进正堂,一边走还不忘叮嘱谢朝出门要注意安全。
宽敞疏阔的正堂里,谢庭和小黎氏高居上首,底下儿女小辈站的站坐的坐,嫡出的庶出的都有,娶了亲的也都把自己的媳妇儿和子女带来了,晃眼一瞧人数不少,气氛也热闹。
谢朝来时,秦苒正一边留意门口,一边和谢应之妻周氏小声说话,谢朝的身影甫一出现,她便止了话头,起身相迎,除了谢庭以外的所有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因为之前一起吃过送行宴,要说的都说了,这会儿也没什么事了,谢庭揉了揉底下淤青的双眼,打了个哈欠,老生常谈地叮嘱了谢朝几句,便带着众人送他出门。
送至临近府门处,众人止步。
谢朝转过身来,看向秦苒,秦苒见他嘴唇微动像是要说什么,便作洗耳恭听状,然而谢朝还未开口,身后被奶娘抱着的斐姐儿大哭起来,嘴里还喊着:“爹爹不走,爹爹不走。”
秦苒见状,再顾不得谢朝,赶紧让奶娘把斐姐儿抱到谢朝面前。
斐姐儿离谢朝近了,伸手就要抱抱。
秦苒见谢朝似乎有些意动,可最终也并未将斐姐儿接过去,只硬邦邦道:“莫哭,我很快回来。”
斐姐儿显然并未被安慰到,依然大哭不止,一双长着肉窝窝的小手还在固执地朝谢朝伸去。
再看谢朝,他仍然没有伸手,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秦苒。
秦苒心里的那股憋闷又冒了出来,但面上没有流露分毫。
眼下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况且谢朝出门在即,这个时候闹脾气也不吉利。
“世子爷快动身吧,看不到人她兴许就不闹了,世子爷路上小心。”
秦苒一边说话,一边上前从奶娘手里接过斐姐儿,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谢朝:“我走了,好生照看府里。”
秦苒抱着斐姐儿不便行礼,只微微屈了屈膝,点了点头,口中道:“世子爷慢走。”
“嗯。”
谢朝应了,转头看向谢庭,谢庭挥了挥手,他便转身出了府门。
府门外的街道上,张炳并七八个身着便服的府兵,牵马等在那里,谢朝从其中一人手里接过缰绳,抬脚踏上马镫。
翻身上马。
转头朝府里遥遥拱手时,谢朝看见秦苒正握着女儿的小手向他挥别,目光又在母女俩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牵绊流露无疑,可惜秦苒离得太远,并未看清。
之后,他不再停留,驱马缓步行出府前大街。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