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么这么晚?”
谢朝回来时,秦苒蒙着了,突然被连釉喊醒,朝谢朝迎上去时脑袋还有点懵,一时没注意竟问出句带了点怨气的话。
半途被扰醒时,她其实是有些起床气的。
谢朝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毕竟他以前也有晚归的时候,秦苒从未问过。
他不知道,秦苒问完立马就后悔了。
料想以谢朝的性子也不会追究,她只当自己没说过那话,“水备好了,现在沐浴么?”
沉默了片刻,谢朝道:“祖父命我出趟远门。”
秦苒听得一愣,“去何处?”
这次谢朝没再开口,只是将捏在手里的折子往秦苒跟前递了递。
秦苒打开看了。
这是张请假折子,老公爷亲手写的。
大意是,一位昔日于老公爷有恩的故友病重,老公爷年岁以高,不便亲去,打算派谢朝前去探视,望圣上允假。
要递到御前的折子,用词简洁,内容却很是详尽,上面有那位故友的地址。
汝林柑山。
“汝林府……”秦苒合上折子,讶异道:“岂不是要离家月余。”
“嗯。”
莫名的,秦苒觉得谢朝刚才这个‘嗯’字莫名透着些许郁猝,害得她忍不住抬头往谢朝脸上打量。
脸还是那张不染纤尘的脸,朗眉星目,清隽致雅,表情……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放佛刚才给她的感觉是个错觉。
进了卧房,谢朝自行将腰带解下,秦苒这才往前迈了两步,伸手为他除衣。
没为谢朝解腰带,并不是她不愿意,而是谢朝不让她解,也不知道这是打哪来的怪癖。
秦苒自今还清晰的记得,新婚那夜,她第一次朝谢朝腰带伸手,他连连后退避如蛇蝎的样子。
那次大概是成婚以来,他除了斐姐儿出生那日之外,情绪外露得最明显的一次。
据说斐姐儿出生那日,他一直坐立不安,到最后连眼眶都憋红了;但府里也有人传,说他那日其实是吃坏了肚子,中途还回房吐了一场,秦苒当时人在产房,没有亲眼看到,也不知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反正她实在想象不出谢朝坐立不安的样子,况且斐姐儿都两岁多了,也没见他抱过一回,估计真是吃坏了肚子吧。
想到这一茬,秦苒心中难得有些憋闷。
她不在意自家夫君是冷是淡,对自己十月怀胎生出的小家伙却没有丝毫抵抗力,真真是看在眼里爱在心里。
谢朝待她冷淡也就罢了,斐姐儿是他唯一的孩子,又那么的玉雪可爱,他怎么忍心?
秦苒心中不满,面上却滴水不漏,连手上的动作也轻柔依旧。
将谢朝脱得只剩下中衣,秦苒便停手了,谢朝转身走向浴房,她便跟随其后。
谢朝沐浴,不喜旁人伺候。
她得进去为他擦背。
夫妻俩转至浴房,秦苒再次伸出葱白的手指,褪下那套白色中衣。
随着白色中衣轻飘落地,氤氲着水气的屋子里,男人精瘦结实的身材展现出来,秦苒眼眸低垂,依然躲不开这副肌骨均匀,肤色冷白的身躯。
此情此景,便是看了三年,也依然叫人心生窘迫,俏脸晕红。
好在谢朝并未让她窘迫多久,很快就舀水冲净了身子,步入浴桶之中。
秦苒拿了块质地略微粗糙些的帕子,动作不轻不重地替谢朝擦背,心里想着谢朝要出远门的事。
这次谢朝要去个把月,成婚以来他头一回离家这么久,秦苒得给他准备行囊,带什么不带什么都得好好斟酌。
想起还没问他何时出发,秦苒连忙开口问了。
谢朝:“若皇上应允,明日午后便走。”
安排得这么急,看来那位故友极受老公爷重视,既然如此……秦苒点了点头,又问:“要快马出行吗?带几个人?”
谢朝:“嗯,带张炳,并几个府兵。”
秦苒暗暗点头。
张炳是谢朝的长随,跟着葛太医学了几年医,如今本领不俗,既然老公爷的故友病重,带上张炳同行倒是最妥当不过。
骑马出行,带的人也不多,那就是要快去快回,也对,皇上经常唤他去御前说话,离开太久总归不大好,看来带不了多少东西,行囊得准备得简便一些。
秦苒又问了几个必要的问题,谢朝虽说言语简洁,却也一一答了,这就是秦苒认为他不难相处之处,他虽不主动开口,但只要她问,他总是会给出回应,即便大多时候就一个‘嗯’字,却也足够了。
一刻钟后,谢朝穿着寝衣从浴房走了出来,檀青见了,便走进浴房伺候秦苒沐浴,又过两刻钟,秦苒也身穿寝衣走了出来。
谢朝见她出来,便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上床躺下,秦苒走到床边坐下,之后就不动了。
她在等人灭灯。
之前她替谢朝擦身时,谢朝呼吸重了许多,比往常擦身时还要重,她知道这代表谢朝今夜肯定会狠狠折腾她!
睡房里,两座造型精巧的青铜灯树上,立着的好几十支蜡烛全都点着了,床边桌上还有一盏瘦青瓷八角烛台,摇曳的火苗交相辉映,照得整个屋子灯火通明,两位主子一坐一躺,全都没了动静。
檀青将此景看在眼里,心下了然。
她是在秦苒的院子里长大的,经年伺候下来最是通晓她的心思,多数时候说是她肚里的蛔虫也不为过。
她家小姐别的没什么,就是怕羞得厉害。
天生的,改也改不掉。
看旁人的身子她兴许还能淡定,但她自己的身子却是决计不让旁人看的,就连檀青伺候她沐浴,她都会有所遮掩,眼下不吹灯她是肯定不会上床的。
说起来,世子爷怕不是至今还没看过吧?毕竟每次小姐沐浴前都会先把他请出去,夜里又吹了灯才会上床,房里黑漆漆的,拔步床周围还有床帘,便是瞪圆了眼也什么都瞧不见。
啧,那他还真有点可怜!小姐的身子那么美……
檀青叫上连釉一起,将前后两扇窗上的帘布遮上,随即又鼓着腮帮子吹灭了灯树上所有的蜡烛,直把腮帮子都吹酸了才端起床边那盏瘦青瓷八角烛台,和连釉一道出去了。
四周彻底暗下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秦苒慢吞吞地爬上床,窸窸窣窣用手摸索着床榻准备躺下,就被一只从黑暗中探出的大手拉了过去。
“啊!”
一声急促而短暂的惊呼从嘴里传出,秦苒赶紧闭上嘴,咬紧唇。
紧跟着,身上携着澡豆清香的谢朝翻身欺了上来。
夫妻敦伦乃天理伦常,秦苒非但不怯,还很配合……当然,这个‘配合’是她自封的,她认为的配合就是:咬紧唇,板板正正躺好,任由谢朝施为,至今没换过姿势。
这个‘任由’也有很大的局限性,若是谢朝兴起动作孟浪,她立马就会喊停。
她并不怵谢朝。
论家世,谢家是朝中风光无两的贵勋没错,可她遂宁秦氏也不差,百年世家底蕴深厚,不容小觑。
论容貌,谢朝素有光风霁月如谪仙临尘之说,可她秦苒也被人用‘仙姿佚貌梳云掠月’之词称赞过,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秦苒底气很足,在她看来,她足以与谢朝匹配,所以心里不怵,只是她心中虽有骄傲,却也紧守身为人妇的本分,并不与夫争先,平日里对谢朝也会迁就几分。
谢朝也尊重她这个嫡妻,每每她喊停,谢朝便会克制下来。
正因如此,秦苒受用之余,也难免更加确信他是真的清淡,即便是这种时候也理智得可怕,似乎将克制二字刻进了骨子里。
不过即使是这样,秦苒也不好受,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深刻意识到武将之后的精力有多旺盛。
哪怕谢朝是泰和九年的探花郎,平日里总是一袭文人青袍,看着是个文雅儒生无疑。
但其实,他自幼习武,到如今也并未彻底丢下,晨昏不辍,若有朝一日弃文从武,必定也是个骁勇善战的武将。
许是因为即将远行,谢朝这晚折腾得格外狠,秦苒起初也体谅他,后来……后来她连意识都涣散了,渐渐如坠云雾不知今夕是何年。
不知过了多久——
秦苒倏然发现谢朝不见了,而她此刻也没在睡房。
她坐在水榭侧面的一个凉亭里,手里还拿着一本书,她茫然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白雾弥漫,凉亭四周悬挂着的遮阳薄绸随风轻动,低下头来,又看到了手中书本的封页。
《咸鱼贵妾》?
秦苒很纳闷,心说咸鱼不就是用盐腌的死鱼吗?死鱼和贵妾有什么关系?为何要取个这样的书名。
好奇怪啊,再看一眼……
“小姐,该起了。”
就在秦苒要往下翻书时,檀青叫起的声音传入耳中,现实中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秦苒羽睫微颤,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原来是个梦啊。
秦苒恍然大悟地嘟囔了一声,随之将其抛入脑后。
“什么时辰了?”
嘶哑的声音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
“快辰时末了。”
檀青瞅了眼主子尤带靡丽艳色的脸,脸上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什么?”连去上房请安的时辰都过了!
秦苒连自己的嗓子都顾不上,自然也没注意到檀青的脸色,她惊坐而起,喝道:“怎么这么晚才叫我?”
檀青连忙解释,“是世子爷吩咐奴婢,让奴婢晚些时候再叫您起来,继夫人那里,世子爷差人去说了,今日您不必过去请安。”
听到这话,撑着秦苒坐起的那股气倏然一松,不等她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软倒回去。
直到这时,她终于发现自己浑身都是软的,好像连骨头架子都散了,经过刚才那番动作,她现在连动一动手指尖的力气都没有。
皱着眉头仔细回想,昨夜的记忆渐渐苏醒。
她想起了谢朝昨夜的恶行……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儿,闺女超级怕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