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一个?月,新天?子广纳美人的名声盖天?下宣扬得无人不晓。
自李周立国以来,还没有出现过如此好色昏庸的君主!现在朝政大权旁落,教三大“贼头”握在手里,皇帝是不闻不问,沉湎美色享乐,不知?今是何世了。所谓“贼头”,便?是专指左仆射、中书?令,以及皇帝的岳丈夏国公?。此三人沆瀣一气,把控着朝政,尽一切能力为自己揽权收财,致使民怨沸腾。
长?安首善之地?,现如今百姓是道路以目,敢怒不敢言。
深夜,左仆射登门拜访夏国公?燕昇,商量在连通西域的商道上增设几个?监察口,主要是防备西夷趁机卷土重来以及霍西洲那边发生异动。谁知?燕昇听罢,拂掌而笑:“杞人之忧矣,霍西洲小儿,焉有造反之能。”
左仆射眉心的褶皱深了几许:“霍西洲小儿?燕相公?莫非忘了,这小儿南讨蛮人,北拒胡人,西平夷人,现如今长?渊军声势赫赫,他若是要反,长?安能有多少?兵力啊。”
那个?战败的林侯,已经不知?道自己流放到何地?去了,再也没有回长?安。
先前抵挡西夷用去了太多的兵力,现在长?安俨然一个?虚有其表的空壳子,别说霍西洲反戈一击,就?连底下愚民起义都够喝一壶了。
燕昇道:“近来长?云那边没什么异动,我?看这姓霍的不过是马奴出身,当个?长?渊王顶天?了,他没那么大的野心和志向。”
见左仆射脸色不好,燕昇立刻打圆场道:“不过,你说得对,现在练兵是迫在眉睫的事,如今君将被提拔为太师,大权在手,而你们手中已握有不少?私兵,不妨接下来就?趁势招募士兵,将军权也揽在手中,岂不美哉?”
左仆射心中觉得姓燕的目光短浅,乃行?伍出身的鄙陋之人,但他的这句话却说得不错。
若想站稳脚跟,风雨不侵,军权必须在自己手里。
“燕相公?此话说得不错!”
两个?大奸臣一合计,第二天?便?出了布告,朝廷征兵,家中可免除一年?税收,直系亲属上下三代者可享用终身免除死刑和徭役。
其实当年?先帝仁政,这死刑和徭役已经比较罕见了。但新帝上任以后?是个?什么光景,众所周知?,这三大贼头可不是什么仁慈心善的主儿,因此这布告看似在嘉奖入伍少?壮,其实也是在威逼他们从军。不到一个?月,他们还真招募到了一万人。
这些人听说给朝廷征用的,给陛下驱使的,其实还不是他们手里的私兵!有了这些私兵,他们就?可以更十拿九稳地?控制住长?安了。
长?安这边风雨已来,民怨已经升腾至了顶点?。
长?云,霍西洲的部将十余人,再一次提出了讨伐李周的建议。
“王爷,现在三大贼头到处招兵买马,正是要巩固他们权力的意思,趁他们现在还薄弱,而民怨又起,咱们一鼓作气打进长?安!”
“李苌昏庸无德,已经遭到了世人唾弃,咱们长?渊军威名赫赫,先前积攒下了不少?声望,振臂一呼,自然有天?下豪杰响应。此战必胜!”
深夜,霍西洲脚步沉重地?回到了小木屋。
屋内一灯如豆,他贤惠美丽的小妻子,正在窗边收拾着孩儿的衣裳,他看着她一件一件地?将衣裳叠好,猝不及防,她抬起头,与?窗外?的他目光碰上。
燕攸宁狡黠地?一笑:“你想吓我??我?早闻出你身上的味儿了!”
霍西洲也笑起来:“你怎么闻出来的?狗鼻子?”
燕攸宁听到这话“哼”一声,板起俏脸,沉声道:“每天?和你在一起睡觉,你身上的臭味儿我?隔八百米都闻得见!”
霍西洲听得一阵沉默,随即,他勾了勾唇:“过几天?你就?再闻不到了。”
“怎么,你想……”
燕攸宁还有好多讥讽臭男人的话,但话到嘴边,她蓦然想起了一件事,长?身而起,看向窗外?映着月光脸色显得有些发白的男人。
“你……你要走了吗?”
霍西洲笑道;“嗯,出征了。”
燕攸宁虽然一早知?道他们有这个?计划,但还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她再也忍不住,身子探出了窗子扑向霍西洲,“啊!我?不嫌你臭啊!夫君身上香香的!”
霍西洲反抱住她,隔了身下一堵墙,将她的半边上身搂在怀中,亲吻她的脸蛋和芳唇,微笑道:“香也不给你闻,不是说儿子身上最香吗?不是不爱跟我?睡觉吗?”
“不要!”燕攸宁仿佛忘了刚才说他臭的人是自己,坚决摇头道,“你什么时候走,这几天?我?都要跟你睡觉!”
霍西洲好笑又无奈,也就?是这个?时候,他的王妃一心一意只惦记自己吧。
他将她放在地?上,自己从窗子后?绕行?几步,步入木屋来,一跨进门槛就?被娇滴滴嘤咛的王妃扑了个?满怀,像条柔弱无骨的蛞蝓黏糊糊地?挂在他身上,无法挣脱,更不能不顾,霍西洲托住她的身子,将她放在方才的窗台上,令她坐高一些,居高临下对着自己。
夜色暗涌如潮,屋内灯火闪烁,她的脸蛋上仿佛笼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令她的面容看得如此不真切。
霍西洲素知?她美貌,但她成了婚,生了孩子之后?,更有种粉花牡丹般的倾国倾城颜色,丰腴饱满,而不失娇俏,幸而这只是在长?云的小木屋,若在长?安,无数的勋贵子弟要为她神魂颠倒。
他从前世就?想摘下这朵牡丹。
现在,早已经得偿所愿。
被放在窗台上的燕攸宁,俯身亲他的额头,嘟囔道:“我?可能是错了,夫君,等你回来我?会好好待你的。”
儿子可不能代替霍西洲,给她这种心安、甜蜜的感觉。将要陪伴她走过一生的,还得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她希望他此去顺顺利利,不会再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儿。虽然她知?道,霍西洲很强大,他唯一的软肋就?是她自己,只要她将自己保护好,那就?没什么再能伤得到他。
霍西洲回应她的小鸡啄米式亲吻,双臂撑在她身旁的窗台上,声音幽微:“阿胭。”
“我?想在这里一次。”
燕攸宁桃花眸子一瞪:“什么?”
这什么地?方!窗户还没关!她立刻要溜下去逃跑,可惜被男人捉住了,又一把送了上去,燕攸宁四面楚歌,跑也跑不脱了,只好自认倒霉。
“……我?好恨。”
看起来的正正经经木讷呆笨的人,其实有可能是最骚的那个?人。
早几年?前,还在马场的时候,燕攸宁万万想不到自己居然有今天?。
这男人是无师自通,现在越来越会了。
被老老实实贴着窗子上吃了一顿,燕攸宁老实不动了,喘气不动地?对身后?之人道:“你决定哪天?走?我?给你,还有将士们践行?。”
霍西洲将轩眉微微一挑。王妃果然不愧是他们称赞的坚韧勇毅的王妃。不过——
“我?们夤夜出发,怕你起不来,还是不必了。”
燕攸宁坚持摇头,“我?要去送!”
她如此执拗,霍西洲只好配合。出了口气,将还在发抖的小妻子抱了起来,叫来了水,送她回床榻上。
接下来的几日,霍西洲除了与?帐下弟兄推演攻城掠地?的路线,大部分的时间都被他那磨人的小妻子所纠缠着,她不放他除公?事外?离开寸步,看王妃这又娇又黏的那样儿,李图南和孙倬等人私底下都咽口水,心道他们当中最有福气的还要数王爷和段桐秋,等战事一了,他们也不要封候拜将,各自回老家成亲去也!
但霍西洲依然觉得,他不愿她来送,怕她不舍得,到时候哭了鼻子,反而让将士都闹情绪,只是王妃态度坚决,他劝她不住。
碰巧出征前夕,项伯得知?他们将要开拔,特?意来看自己,拎了两坛梅子酒。项伯走后?,霍西洲盯着梅子酒陷入了沉思。
宁宁沾酒必醉,倒不如今晚将她放倒了,天?不亮自己偷偷溜走,神不知?鬼不觉就?是了。
心机深沉的长?渊王在等待着王妃看好久久之后?回来,将酒已经斟了两碗,燕攸宁微微怔忡,不知?道他怎的突然来了如此雅兴,不过,她已经嗅到了一股混杂了甜甜果香的酒味,凭她的本领,虽不至于?千杯不醉,但小酌三杯两盏淡酒,应该不妨。
倒也是,今晚试一试,不然明天?歃血为盟,她一碗倒了,岂不让人耻笑。
“项伯送来两坛梅子酒,他酿酒的手艺天?下无出其右,怕我?明日走了,就?没有口福与?王妃同享了,宁宁,过来坐下。”
他朝她把手一招。
燕攸宁给自己寻了一只小凳子乖巧坐稳当,与?他捧起了酒盏,“祝夫君马到成功,为妻先干为敬!”
她豪气地?跟他一碰杯,一碗梅子酒呼啦就?进了肚子,事后?,打了个?酒嗝儿,擦擦自己的嘴巴,“唔,怎么这么辣。”
又酸又辣,和她平日里喝的果子酒好像不是一回事……
面前蓦然天?旋地?转起来,倒下去最后?的瞬间,看到她男人那张微微带笑的好像得逞一般的脸,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霍西洲一臂抱住她柔软的身子,一手端起了酒盏,将她的践行?兑现,随后?,兴高采烈地?抱起了他的妻子,送她回床榻。
三两下就?骗晕了自己的妻子,男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见她乖乖巧巧伏在自己怀中,实在爱之不及,摸摸她的后?脑勺上的绒毛,谁知?这一摸之下,燕攸宁忽然醒了,霎时有了动静,将脸支了起来,他一愣,但面前挂着两团腮红醉眼朦胧的女子,却教他放了心。
正要说话,他的妻子忽然泪流满面,霍西洲彻底呆了。
“宁……宁。”他的喉咙有点?发紧。
燕攸宁起初还梨花带雨,到了后?来,哭声愈来愈大,成了嚎啕大哭,震耳欲聋。
木屋外?走过了跟随他的长?渊军部下,忧心忡忡地?在外?边问了一嗓子:“怎么了?王妃哭成这样子!”
虽然偶尔从王爷的窗子底下经过的时候,能听到王妃压抑的小心的,甚至暗含兴奋的抽泣声,伴随着某些令人血脉贲张的撞击,但如此巨大的哭嚎声,这……这已经不可能是情趣了吧?
霍西洲不耐烦道:“王妃喝醉了。”
哦,原来是撒酒疯呢。
窗子外?的人摇摇头走了。
霍西洲正为自己造了这大孽头痛不已,早知?道这馊主意不想倒好了!她不就?是要送他么!为什么不让她送!
正当男人自责到头痛之际,燕攸宁哭着嚷着一把抱住了他要打自己额头的手,像揣了宝一样往怀里塞,“不许!不许你伤我?洲郎!”
“……”
他真不知?,她这破酒量前世喝醉了多少?次,才能到了洞房花烛的时候笑语盈盈,对他轻描淡写地?施展她的美人计。
一想到,她以前喝醉时有可能是这般可爱粘人地?醉在李苌的怀里,那股妒火又蹭蹭往外?冒。
“洲郎,我?们现在是在梦里吗?”她醉态娇憨地?凝望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漆黑的水眸一开一合的,宛如落入碧波里的星,“你说,是庄周梦到蝴蝶,还是我?梦到你啊。”
“……”
跟醉了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
忍着就?是了。
谁知?她又哭起来,情绪犹如六月的雨,变幻莫测。
“呜呜,你知?不知?道,我?在人间找你十年?了,这十年?你去哪儿了,人家想你……”
一会儿又是怒。
“死马奴,你怎么不亲人家了!是不是在外?边有了别的娘子!臭哑巴,啊,你说话啊……”
一会儿变成了笑。
“青霞山的蘑菇可好吃了,我?都会做蘑菇酱了,不过你放心哦,我?做的都是没有毒的,吃了不会看到鬼的。”
一会儿,她的手摸向了自己的肚子,脸色惶惶
“咦?我?的久久呢!久久呢!久久怎么不见了!霍西洲,我?们的孩子掉了!”
就?坐在她边上的男人,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演,脸上的肌肉缓缓地?抽搐了两下。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灌醉王妃,就?是他干的最蠢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洲洲登顶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