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涌入了太多从乌兰而来的?难民,本身梦华的?体量与乌兰相当,差别?毫厘之?间,对这?么多的?难民以及随之?护送而来的?长渊军实在无法?安置,守城官头疼无奈之?下,只好去请示长渊王。
霍西洲将军中物资贡献了一批出来,足够流离失所的?百姓暂且于梦华停歇,乌兰已经夺回?手中,重建需要一些时日。守城官应鼓励身体强健的?平民参与梦华的?耕作生产,如此才得长久。
守城官一一记下。
三日后,段桐秋领回?来王妃的?两个婢女,抱琴和侍书。
她们俩人遍体鳞伤,浑身血污,实在不知?经历了什么磨难,问她们也不肯说,但司棋和蕴画却是下落不明,生死难料。
她们先去梳洗,段桐秋落后,等候王爷下一步的?指示,等了半天,只觉得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段桐秋惊愕不已,抬起?眼?看他,却见王爷似乎对自己一笑,道:“我听说,你在老家还有一个未婚妻。这?次回?去之?后,你和她成亲吧。”
段桐秋一听,登时满心危机之?感,噗通跪倒:“王爷!段某虽然不才,但自从加入长渊军跟随王爷以来,就没有想过这?么退回?老家,我一定要守护先祖为我们留下来的?长云!”
霍西洲微讶:“谁说让你退回?老家了?”
段桐秋懵懵懂懂,不明白王爷的?意?思,霍西洲想我那乖巧的?义子还等着出世?呢,遂咳了一声:“我是见,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有合适成婚的?人,不如就在一起?吧,别?耽搁了人家。”
这?时段桐秋终于明白了,王爷定然是最近寻回?了王妃,感情上春风得意?,于是想泽被下属,令他们不至于顶着光棍头衔偷偷羡慕。
“是,王爷。”
段桐秋不再执拗死脑筋,答应了下来。
霍西洲点头,“唔”了一声,转身向王妃的?寝屋而去。
终于找到了抱琴和侍书两人,霍西洲的?脚步才到房檐下的?抄手回?廊,只听见主仆几人的?哽咽诉苦声,此起?彼伏,错落交织。
霍西洲心知?女人是水做的?,只怕还得哭上好一阵,便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停在了屋外。
抱琴对燕攸宁说起?那日夜里突然起?了大火,蕴画和她们失散了,不知?流落到了何方?,她们也差点儿被压死在烧断的?房梁底下,眼?看胡族就要杀来了,她们都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害怕得失去了方?寸,只能?遵循本能?去逃跑。
“危难之?际弃主而逃是大罪,我们不求王妃的?原谅,只是……现如今司棋和蕴画还没有找到,奴婢想求王妃,再派些人出去找……”侍书一面?啜泣,一面?磕巴着说道。
燕攸宁也想起?蕴画,那个活泼烂漫,机灵爱搞怪的?女孩子,虽然现在希望越来越渺茫,但真心不愿就此放弃,她叹了口?气,艰难地弯腰,将抱琴侍书扶起?,“你们两都是我从长安带出来的?,哪里见过杀人如麻的?胡人,就算你们弃我而逃,我也不怪你们。至于司棋蕴画,我还会接着找,一定能?找到。”
抱琴与侍书感激涕零,磕头无数。被燕攸宁扶起?,她见她们俩一身脏污,让她赶紧先去沐浴净身。
直到她们俩消失在了门?外之?后,燕攸宁终于忍不住干呕了。抱琴她们的?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道,燕攸宁以前就不爱闻,现在有孕了着身体愈发娇气,非她所能?控制,但她们俩都在的?时候,她不好直接呕吐出来,便暗暗压制着胃里的?翻涌,现在人走了,燕攸宁可算不用强忍了,她弯下腰,平复着自己的?肠胃。
霍西洲快步迈入寝堂,“宁宁。”
燕攸宁的?肩膀被他捉住了,稍稍抬起?头,正对上霍西洲忧心忡忡的?眸光,她想起?了一件事,胸口?砰砰地跳:“你为什么这?么叫我?”
他可不知?道,那是少年霍西洲对她的?专属称谓!
他动作陡然停滞,面?色微微僵住,只剩额前的?几绺碎发张扬。
燕攸宁愈发地狐疑:“霍西洲,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他低头,咳嗽起?来。
越是这?样,燕攸宁越发确信,她欢喜且恼火地伸出手揪他的?脸颊肉:“好啊,你骗我!说!为什么骗我?”
霍西洲被他揉捏得脸肉变形,可是不敢喊疼,没脸要求她撒手,只好等她出够了气慢慢自动撒开,他无奈一笑,“有点丢人。”
燕攸宁小巧秀气的?鼻子里发出轻轻的?哼声。
“长渊王,你可真有意?思。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是两年前的?霍西洲,我可不是他,我也没法?将他还给你了……”
“……”男人无比汗颜,目光向她求饶,让她别?说了。
燕攸宁奚落他够了,却大大地绽开了一朵笑容,伸出柔软纤细的?臂膀将身子挂在他的?身上,用力揉了进去:“哼,我没那么小气。原谅你啦,反正你这?人,很没安全?感是不是?估计也是因为以前我对你太坏,我知?道。”
小娇妻如此善解人意?,霍西洲长长地松了口?气,望着她,有些呆怔。
他在给她当马夫当奴隶的?时候,她真的?待她很坏。她应该还记得,好几次,马鞭子甩到了他的?背上,将他打得皮开肉绽,她在家里受了气,也只管出在下人头上,她像朵带刺的?红色玫瑰,骄傲叛逆,也不懂得惜命。那时候霍西洲也不知?道,其实她对自己的?命都不怎么惜,更没想过对什么人卸下心防。
他从前真的?恨着她,恨她如此羞辱、欺凌自己。
但一边恨,却一边矛盾地为她所吸引,暗暗责骂自己贱,但心甘情愿地为她所着迷。
这?种?恨意?,一直持续到前世?刀兵血光的?洞房花烛,也持续到今生。
直到他忽然完全?地想起?了两年前的?事情。
在草叶间布满露水的?春日的?清晨,他在露台上被捆绑了一夜,最后来救下他的?不是贺退思,而是燕攸宁。这?种?顽固的?恨意?,就这?样和解了,完全?地消融了。
霍西洲搂住他的?爱妻,微笑着送唇到她耳边:“不坏,娘子待我一直极好。”
燕攸宁被他这?声“娘子”唤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哆嗦了下,道:“以后轻易不要这?么叫我。”说完她啃了一口?男人的?喉结,含含糊糊地道,“除了在床上的?时候,你想怎样都行。”
她说的?是关了门?上了床拉上了帘,确确实实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随便怎样都可以。
不过,男人自动理解成了别?的?意?思。
他起?身,将她横抱起?来,如她要求的?那样将她送上床榻。
燕攸宁起?初还能?招架得了几分,渐渐地,被他左右摆弄着便没了力气,只剩下凄凄惨惨的?哼唧声了。
她这?身子到底虚弱,先前一路跋涉造成的?亏虚还没有养回?来,接着便又因为修图塔尔侵犯乌兰而不得不钻到枯井底下躲了两天,这?才来梦华没有几日,虽然顿顿荤素搭配,事事都有人照料,但两颊肉明显消瘦得厉害,精神头也愈发不济,霍西洲自是不舍得同她来真刀真枪。
这?几日,除了在找蕴画和司棋,同时霍西洲也派遣出了人去找西夷大巫。
这?个大巫跟随张坚的?队伍一路前来长云,到了乌兰就安置下来了,但修图塔尔攻入乌兰的?那日,镇上失了大火,许多人下落不明。西夷大巫就跟着这?群下落不明的?人一同消失了。
这?让原本想让他再为王妃照看身体的?霍西洲大为恼火,知?道西夷人狡猾,滑不留手,如同泥鳅一样,指不定是在修图塔尔攻入乌兰的?时候嗅到了味儿,趁乱先逃跑了。
虽然这?个大巫帮助他的?王妃治好了眼?睛,但高?黎王子与他约定的?三年,少一日也不能?少,如果西夷大巫潜逃回?西夷,那么他也不必真的?遵守盟约,对西夷对大周的?进犯视而不见。
霍西洲的?想法?没过多久,在燕攸宁将要临盆之?际,就成了真。
西夷此番整顿旗鼓,就是为了以战谋和。
高?黎王子是个中原通,他回?国以后,在他散记当中详尽阐述了从西圣国到大周的?进军路线,以及周人设在边境的?布防。高?黎王子自诩深谙周人的?强悍的?一面?,也深知?他们的?弱点。他的?臣民,那些西圣国的?百姓,都十分信服他,百姓的?顺从为高?黎王子举兵犯周创造了条件。
没过多久,周人熟睡之?际,而边境骊城已丢。
消息很快传回?了长安,天子震怒,没想到高?黎王子出尔反尔,朝济而夕设版,立刻派林侯带兵前往镇压,林墨池与周骠为阵前先锋。
高?黎王子占据着骊城,便趁机向天子提出了条件,他要求废除西圣国每年的?朝贡,除此之?外,大周可以将上好的?丝绸瓷器送往西圣国,双方?礼尚往来。
这?个条件,令周朝大臣们怒不能?遏,边陲小国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的?附属国,而今区区西夷胆敢向大周提条件,如果真应允了它,其余附属国纷纷效仿,中原还有何宁日?
因此,万不能?答应!
林侯领兵与西夷在骊城交战,一时烽烟弥漫,难有胜负。
左仆射趁机上书:那战场离长云不远,请陛下赶紧下令,让长渊军近水去解近火!
天子费心思量以后拟定了一道圣旨发往长云。
其实这?道圣旨的?拟定,天子想了整整一晚,毕竟长云的?战事刚刚结束,修图塔尔残余的?士兵还在长云的?土地上游荡,而经历了一场恶战的?长云也需要时间来恢复,这?个时候,绝不是调动长渊军这?张底牌最好的?时机。
更重要的?是,天子拿不准,霍西洲接受了大周的?招安,是否真心诚意?,如果不是,那么这?道圣旨,他极有可能?不接受。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都到了这?个时候,国无储君,一旦自己山陵崩,群狼环伺的?大周,还有何人能?够支撑?这?一夜,天子头顶的?白发又多了三根。
相比周天子的?隐隐不安,高?黎王子的?得意?,长渊军中却是风平浪静。
众人都只知?道,王妃要生产了。
王妃生产,这?才是当下长云一等一的?大事。这?意?味着王爷要有后了,项家要有后了!
临产前十天,就有人在长云做了个赌局,王妃这?回?生的?,究竟是男儿郎还是女公子?
还不到十天,这?赌注被势均力敌各押到了白银三万两,如此惊人的?数字,令燕攸宁也是大为震惊,可是看霍西洲这?一脸平静地模样,她咽了口?口?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道:“要是女儿会怎样?”
霍西洲瞥她:“长云不兴重男轻女,女儿一样是最尊贵的?小公主。”
他倒想要个软乎乎的?像王妃一样的?女儿。
但说任何话?,对她都是无形的?压力,倒不如顺其自然。
燕攸宁把脑袋一点,雄赳赳气昂昂道:“那我去生了。”
于是当日夜里,这?孩儿就临盆了。
作者有话要说:洲洲可是要登顶的人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