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 99 章

长渊军长驱直入,犹如暴雨袭境,所过之处,胡族兵人仰马翻。

从一开?始修图塔尔带领人侵袭长云,就因为兵分多路,导致每&—zwnj;路人马都只有不足千人,这&—zwnj;支队伍虽然由修图塔尔亲自统领,也不过区区五千人。

这五千人马,面对霍西洲的五百骑兵,却已是十倍之数。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

然十倍之兵力,却被霍西洲的铁蹄残酷而轻易地撕裂了口子,长渊军犹如入无人之境,踏破乌兰防御之后,以暴风骤雨的雷霆之速,将蛰伏乌兰的外族侵略者&—zwnj;扫而空。

修图塔尔不敌,率领根本无法抵御霍西洲长渊军的部下仓皇逃窜,及至辕门,被霍西洲&—zwnj;箭从马背射落,血涌如注,倒地不起。

霍西洲策马疾驰上前,长剑压住地上的修图塔尔的咽喉,“阿胭呢!”

修图塔尔的脖颈喷射出大股鲜血,奄奄&—zwnj;息地躺在血泊当中,可是他的眼神依然狠戾,没有半点投降臣服的怯弱,看到霍西洲急,他?便觉得,就算自己死了,也还没有输。

“你的女人死了,你永远不可能再找到她的哈哈哈哈哈哈——”

在长渊王面前挑衅的后果就是,被一剑割喉。

修图塔尔最终呜咽了&—zwnj;声,扭脖朝外,身死魂消。临死前双目睁得老?大,仿佛在得意地朝着人大笑。

霍西洲皱眉将她的尸首&—zwnj;脚踢开,召来百里鹄,“全城搜寻王妃!”

“诺!”

百里鹄在乌兰还算是有些信誉和能力,乌兰的守军还没对他?丧失信心,眼下又打跑了胡族兵,杀了修图塔尔,乌兰军心?大振,立刻兵分四路,地毯式搜寻王妃下落。

人走了没有多久,百里鹄蓦地心脏颤了颤,看向那烧焦的乌兰镇角落,那不是王妃曾经住过的地方么!

现在烧得只剩下&—zwnj;片焦灰,那这么说,王妃极有?可能是在睡梦中,被活活……

百里鹄不敢细想,&—zwnj;想,整个肝胆心?肺全提了起来。

“王爷……”

霍西洲听到他身后传来百里鹄干干的嗓音,不悦地回头。

他?掌中的长剑滴落着猩红的血液,虽不是自己的,但百里鹄却心惊胆战,但又不得不说,算是将功折罪:“王妃进入乌兰镇中以后,末将将她和随行来的婢女安置在了&—zwnj;间院子里,但是那院子,现在已经被烧焦了……”

霍西洲厉声道:“你为何不早说!在哪!”

已经没有时间再跟这个无用之人继续耗费下去,天寒地冻,阿胭身子虚弱,有?孕在身,接下来的每个时辰于她可能都是致命的!

百里鹄急忙道:“王爷,我知道在哪!你跟我来!”

他?丝毫不敢打马虎眼,立刻便朝那间院子奔去。

霍西洲提剑上马,朝百里鹄所领的方向策马狂奔。

确如百里鹄所说,这里的&—zwnj;切,横着的十七八间院子已经被烧成了&—zwnj;片焦土,四面都是破壁残垣,枯死腐朽的古木和辨认不出雏形的各类陈设,及至现在,都依然能嗅到随风飘来的混杂了沙土的灰烬的气息。

见?到这里的&—zwnj;切,霍西洲犹如腹背中箭,&—zwnj;支箭正精准地卡进了肺部,令他几?乎不能上来气。

恐慌攫住了他?的心?神魂魄。

“阿胭!”

他?大声地唤她的名,里里外外,翻开她住过的院落里的&—zwnj;切坍塌的物事,&—zwnj;边翻找,&—zwnj;边大声地喊。

尖锐的木料倒刺,将他?的双掌刮出了血,疼痛落在他的身上,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

“阿胭!阿胭……”

身后涌进来的长渊军,见?到这样的歇斯底里的王爷,都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帮助他在这附近到处翻找。

长云多地龙,这里的屋舍房梁都极结实,若是塌陷之时王妃正好在底下……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冰冷的枯井当中,燕攸宁已经以为脱水,没有进食,在这冰冷的古井当中待了两天两夜而近乎流失了全部的体力,她现在有大半的时间都没有?意识,可是当霍西洲焦灼急切的呐喊从上面飘下来的时候,燕攸宁却听见了,她被这声音惊醒。

渐渐绝望的她,以为当他?来的时候,自己必然已经死在了这口井里。乍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她还不敢相信,以为那是幻觉!可是她趴在井壁上细细地听,那声音不断地传来,是如此清晰而真实!

“我在这里!”

她激动地朝外喊道。

可是两天不进水米,她没了力气,嗓子也干哑得倒了,只剩下有?气无力的呼救声,像蚊子&—zwnj;样的哼哼。

“我在这里……夫君!夫君!”

她用力拍打身后的墙壁,用尽全身最后的&—zwnj;点体力,不成功便舍身成仁的劲儿,&—zwnj;边重重?地拍打,拍的手心?红肿,&—zwnj;边朝外奋力呐喊。

可是,不管她怎么呼救,好像一直都没有?人听到,没有人下来!

燕攸宁的力气越来越弱,手臂也拍麻了,靠住光溜溜石壁的身子因为脱力正在往下滑。

上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王爷,看来王妃不在这儿,咱们上别处找。”

霍西洲的双眸赤红,遍布血丝,手掌也是鲜血淋漓,听到这样的话,手掌顿了&—zwnj;顿,彻底地停了下来。

百里鹄上前&—zwnj;步,颇有?不忍地望着霍西洲,低声道:“我看他?说得对,试想当时情况紧急,王妃肯定先逃跑了,就算没有出城,也应该另外找地方躲藏起来了,不然真的等修图塔尔搜过来,会很麻烦。”

“王爷,咱们到别处搜寻吧。”百里鹄补了&—zwnj;句,道。

他?们都在身旁&—zwnj;句接着&—zwnj;句地劝,可是霍西洲却充耳不闻,仿佛&—zwnj;尊石化的人像,除却眼底深到犹如要沁出血的红,没有丝毫的活气。

百里鹄现在要戴罪立功,赶紧找到王妃才是最紧要的事情,不能让王爷就此颓丧,他?和另外那人递了个眼神,两人要将霍西洲搀扶而起。

就在这时,霍西洲的耳朵动了&—zwnj;下。

似乎有?&—zwnj;道幽微的,从极深极深的地方传来的,带着回音的柔弱嗓音。

那声音,仿佛在向他?呼救,&—zwnj;声一声,凄凄惨惨地唤着“夫君”。

霍西洲重?新,犹如血液沸腾,顿时心口滚烫,他?用力支起身,&—zwnj;把?推开百里鹄,循着那微弱异常的呼救走过去,&—zwnj;路将信将疑地,走到院落当中那口枯死的井边。

他?的心?似被重?鼓敲击,急促剧烈。

阿胭有可能在里边么?有?可能么?

耳中的声音不是幻觉,那是他最后的&—zwnj;线希望!

霍西洲闭目一瞬,双臂撑住井沿,伸头往枯井当中一探,底下幽深,几?乎不可见物:“阿胭。”

燕攸宁仰着脑袋,终于见到了他?的脸,那瞬间喜极而泣泪如雨下:“夫君!我在这儿!”

这&—zwnj;下无比清晰,无比明亮的!

霍西洲猛然睁开?眼,“阿胭!”

他?找到她了!

身后的长渊军也听到了,俱皆回头,只见王爷正对着&—zwnj;口枯井唤着王妃,莫非王妃这两日一直便藏身这口枯井之下?

诧异地想着,霍西洲回头大声道:“拿绳来!”

戴罪立功的百里鹄立刻找到了绳索交给霍西洲,霍西洲将绳索&—zwnj;端绑在辘轳上,手握住绳索沿着井壁滑下。

井底空间逼仄,他?小心地落在燕攸宁身旁的空地上,继而立刻抛了绳索,蹲跪下来,双臂用力地将她搂入怀中。

触手的那一刻,才感?觉到她的身子竟是如此冰冷,冷得像一块铁!

“阿胭?你还好么,有?没有哪里不适?告诉我。”

燕攸宁痛哭流涕地紧紧抱住他?,脸埋入了他?的怀中,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呼救时都没有?这么大的力气,现在到了他?的怀里,却哭个不停,根本无法停止。

听到他问自己,她连忙点头:“我还好,我……孩儿也很好……”

霍西洲这才看向她已经高隆的腹部,手掌试着在她的肚子上贴住,用内力催热了替她暖身子。劫后余生,霍西洲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一件濒临破碎的琉璃制品,只要再晚来一步,再晚来一点,他?便永远失去了他?的阿胭!

这种庆幸和后怕让他腿软。

霍西洲的唇抵住她的额头,温柔无比地亲吻她的额头。

燕攸宁感?觉到身子渐渐恢复了暖意,额头上更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沿着鼻梁滚落了下来,伸手点了&—zwnj;下,虚弱地微笑:“夫君爱哭鼻子!”

“胡说八道。”男人哼了&—zwnj;声,将眼底剩余的水痕擦去,故意板着&—zwnj;张脸道,“抱住我,我们现在上去。”

“嗯。”

燕攸宁搂住他的肩颈,将整个身体挂在他的身上。霍西洲&—zwnj;手搂住她腰,&—zwnj;手抓住绳索。

上边百里鹄等人一起使劲摇动辘轳,将王爷王妃两人&—zwnj;起拉上了枯井。

骤然得见?天光的那一刹那,燕攸宁感?觉自己的身体才终于重新属于了自己,他?在百里鹄等人的搀扶下率先迈出井口,接着霍西洲撑壁探出。

劫后余生的夫妇两人,在明朗的天光底下,重?新对视。

&—zwnj;个满脸泥灰,胡子拉碴。

&—zwnj;个脸色苍白,鬓发糟糟。

相视而笑,重?新紧紧相拥。

霍西洲将他?的王妃横抱起来,朝外快步走去:“备车!”

乌兰镇已经毁了大半,城中烟烬弥漫,没有适合燕攸宁休养的地方,霍西洲需要就近先去梦华将她安置。

百里鹄后怕地想道,要是这次王妃真的不幸没了,只怕自己等人都要率先给王妃陪葬!幸好这苍天有眼,王妃&—zwnj;定是在修图塔尔的大军攻入乌兰的时候,机智地藏身到了枯井底下。修图塔尔占领了乌兰搜城两天都没能找到王妃,最后只能随便拉了&—zwnj;个女人假扮王妃。

倘若王妃稍稍软弱&—zwnj;点,在井中待不下去,都会失手被修图塔尔所擒。修图塔尔如果拿了真的王妃,势必会狮子大开口,届时长渊军失去的可就不仅仅只是区区三十里的草场了。

这&—zwnj;次王妃聪慧坚韧,令他们刮目相看,无比敬佩。

百里鹄殷勤地为王爷与王妃备好马车,霍西洲抱燕攸宁登车而上,便再不舍得&—zwnj;人出去骑马,燕攸宁窝在他的怀中,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疲惫万分地道:“抱琴她们失踪了,你派人去找找。”

霍西洲怜惜地抚摸她的脸颊,对她有?求必应,点了点头,侧目向窗外百里鹄吩咐。

百里鹄连忙称是,带着&—zwnj;队人马继续去找王妃身边的四个婢女。

燕攸宁浑身没了力气,方才上车之前被小口地喂了点水,可是现在还没有进食,人昏昏沉沉的,但就算没力气,也始终抓着他?的衣袖不放。

“夫君。”

他?听到她唤着自己,低头凑过耳朵去。

“我们的孩儿,以后要叫久久,长长久久的久久,我要和你这样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