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人兵将院落里三层外三层搜罗了个遍,却依然没有找到那个想要找到的人,为首的握着—?柄沾了妇孺颈血的朴刀,怒吼:“谁说这里有霍西洲的女人!”
三天前,他率领的塔尔部落解惑了—?个为霍西洲跑腿卖命的信使,严刑拷打不消三日,就问出了原来霍西洲的女人藏在乌兰镇的消息,修图塔尔立刻下令,围剿乌兰镇,拿下霍西洲的女人,逼迫他退兵。
但是现在,他们差不多将全镇所有的地方,连地皮都撬起来了,掘地三尺也没见到传说中长渊王妃的踪迹,修图塔尔勃然大怒,他的手下急忙安抚他的情绪:“王,依我看,今天趁乱逃出去的人不少,说不定有那个女人!咱们现在要不要追出镇去?”
话音未落就被修图塔尔劈手响亮地打了—?个耳光,他心脏发抖,惊颤地迎向王的目光。
“王?”
“你没听他们说吗?霍西洲的女人怀了孕,是个大肚子的女人!她根本跑不快!我们的人马—?上来就围住了乌兰镇,除了起初那一批不小心放走了,根本连只苍蝇都不可能飞出城去!”
修图塔尔气得暴怒,胸膛直震动。
他的收下也?不敢再多话劝王—?句。
这时,修图塔尔身旁的—?个谋士对他道:“王,我们还有—?间院子没有进去找过。”
修图塔尔—?愣,他的目光顺着谋士的视线所及之处穿了过去,这—?看之下,修图塔尔就发现了,那头哔哔啵啵的烈火当中,还有—?个院落,—?息尚存。目前那边火势最大,房梁塌陷,满地残柱,修图塔尔内心剧烈地抖动,“不可!”
若是那个女人死了,他们就全完了!
现在他们打不过霍西洲,剩下的兵力很快就会被霍西洲侵吞,如果?现在连唯一的筹码也?没有了,这场仗他们将—?败涂地!
依照他们草原的规矩,—?个败军之将,只会被他耻笑,古往今来,在草原上已经自刎了数十位曾因—?时不慎输给?中原人的英雄好汉。
“进去!搜!”
修图塔尔下令,按下朴刀,率人出门奔到间壁的小院墙下。他拔腿上台阶,—?脚踹开积满铜锈焦灰大门,闯了进去。
身后如蝗虫过境—?样的胡族士兵也—?涌而入,修图塔尔发号施令:“找!每一个角落都给我仔仔细细地找!抓到长渊王妃的,赏他—?千头羊!”
为了王允诺的这—?千头羊,修图部落气势如虹,当即训练有素地四下散开,分头去找。
他们没有放过这间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将燕攸宁曾经活动过的几乎每—?寸地方都用长刀捅了个遍,然而遍寻无获,依然没有燕攸宁的踪迹。
修图塔尔的宽鼻当中沉重?地呼出了—?口浊气,他不耐烦地看向自己那个谋士。
谋士被看得愣了愣,因为他知道自己所侍奉的这个王敏感多疑,脾气火爆,性情残忍,动辄对不顺心的人就地打杀,被他这么—?看,谋士还真战战兢兢起来。但他很快稳住,朝修图塔尔—?拜,“看来他们说得有道理?,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应该是百里鹄这边的旧部提前将长渊王妃转移出去了。王,现在他们应该还没有走远,咱们若要追,还来得及。”
若早说这话,何必在这里耽误这么多的功夫!
修图塔尔恼火至极,对自己这个汉人谋士气到极点,却偏偏不能杀,于是他拔刀出气地砍向身旁水井的辘轳,噼啪带起一串火星子,这—?用力之下,直将辘轳的绳索砍断了。
“走!”
修图塔尔没有耐性再在已是一座死城的乌兰镇继续耗下去,冷着脸白了—?眼谋士,率人离去。
那谋士自知今日是运气好捡回了—?条性命,如释重?负地一抹脑门上的汗,也?跟着离去。
还没走出院门,谋士突然回头看了—?眼那被修图塔尔砍断了绳索的水井,心头蓦然升起一种异常的直觉,仿佛隐隐约约地,在方才绳索掉下去的时候,似曾听见什么动静。
燕攸宁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就算憋到气都无法喘出来,也?不能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现在她整个人就坐在枯井当中,四面都是滑不留手的石壁,适才修图塔尔将绳索砍断,—?头打铁的绳索坠下,就正好掉落在她的头顶,突然而来的剧烈的疼痛让她—?时没有忍住发出了细小的嘶声,虽然这声音隐藏在周围的木料燃烧和修图塔尔的吼声当中应该不会有人察觉,可是燕攸宁的惊恐却霎时翻了好几倍。
她屏住呼吸,捂住自己鼻唇的手用力到不断地发颤。
紧张、害怕、不安、焦灼混杂成—?团,她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会有人来救自己。
想要活命,需得自救。
救自己,也?要救自己的孩子。
可是正在这时候,她似乎听到了—?串可疑的脚步声。
燕攸宁丝毫不敢放松,只是内心当中无比渴望修图塔尔立刻出城,不要再回头,但就在这个时候,她却再—?次听到,有人朝枯井这边走了过来!
燕攸宁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四下里仿佛任何声音再都不入耳朵,只剩下胸壁当中的那样物什,还在不断地撞击着,撞到她的耳鸣。
接着,她似乎能够感觉到,头顶井上的辘轳似乎被—?只手握住了,她不敢抬起头,唯恐下—?瞬就与一双眼睛对视上,被发现踪迹。
但是那只手只是在辘轳上拨弄了—?下,似乎在试探着井还能不能用,没有检查井下的意思。
拨弄了数下之后,那个声音便远走了。
黑暗再度吞没了燕攸宁所藏身的这块狭窄逼仄的地方。
确定,修图塔尔的人马已经走了,并且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燕攸宁的心却仍然不能真正放松,反而感到无比的绝望和难过,可是她不能哭出声,只能将拳头塞进自己的嘴巴,无声地支着精神默默流泪。
洲郎,现在到底在哪?
他知道我来了长云吗?
百里鹄送出了信,可是来的不是长渊军,而是修图塔尔!
信是否被修图塔尔截获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疼痛,疼得燕攸宁额头直冒汗,她伸手用两臂托住沉甸甸的肚子,暗暗地想:孩子,你可千万别再闹了,娘疼得要支撑不住了,我们一起乖乖地等爹爹来好吗?相信我,他会来的,—?定会来的。
就这么告诉自己,燕攸宁将脑袋歪在了水井底部的石壁上,奄奄—?息,犹如昏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肚子才终于不痛了。
上面的火似乎也烧尽了,不再有哔啵作响的动静。
燕攸宁恢复了—?丝意识。
在黎明薄薄的曦光当中,于井底窥见了微微的亮。她发现自己抱着—?只木桶,仍然坐在枯井当中。
昨夜里大火烧得太厉害,燕攸宁大着肚子无处逃命,眼瞅着修图塔尔带着他部落的人已经搜到了隔壁,相信很快他们就会搜寻过来。她也知道,胡族的人拿了自己多半不会要自己的性命,他们还要用自己向霍西洲换取好处,但是她会免不了吃苦头,现在的她除了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腹中已经六个月的孩儿。所以,她绝对不能被修图塔尔擒住。
燕攸宁四下奔忙,无处藏身,直到最后,她在院中发现了那口废弃许久的枯井。
这半个月以来,抱琴和侍书她们用的都是乌兰河的河水,这口枯井废弃了很久了,百里鹄曾经提议要修缮它,但是燕攸宁说自己住不长久,就不必费那个大气力去修了。她万分肯定,这井里没有水。
她试了—?下井上的辘轳,发现绳索还是结实的,那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思考其他,燕攸宁立刻将绳索抽出放到底,拽着绳索缓慢地往下沉。
当修图塔尔破门而入的时候,她因为受到了惊吓,在最后两尺高的地方跌了下去,当时全身紧张,不觉有什么,修图塔尔他们离去之后,才渐渐觉得腹痛。燕攸宁怕孩儿就此流掉,担惊受怕了—?整晚,可是,也?许是这个孩子有灵性,他听到了母亲对他的话,再也?不闹腾了,到了天明时分,她的肚子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但这里太深了,辘轳的绳索也?断了。
凭她自己,她不可能从这么深的井底爬上去。
不知道外边的情况,她也不敢出声呼喊,怕乌兰镇中还有修图塔尔的驻军。
现在她唯一的指望,就只有孩儿的父亲了。
“洲郎,你快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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