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 95 章

燕攸宁这高热一直不退,两颊红如火烧,可是精神?却出人意料地很好,这一夜在帐篷里听外边珍珠月她们唱歌跳舞,心情倒是一扫之前几个月的郁闷,如果不是自己这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她也想跟着他们又唱又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入睡后,长云辽阔无际的草原上一弯弦月如弓。

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西北苍狼的嚎声。

次日醒来,帐篷外篝火燃尽,只剩下一堆一堆的余辉,抱琴与司棋还在贪睡,她拥被而?坐,诧异地看向飘飞的帘幔,外边似乎有说话的声音,她勉力?支撑起身,钻出了自己的帐篷。

才一出来,西北草原上那呼啸的川风便兜头吹来,将她头顶上压着的小毡帽一下穿走了,远远地滚落在了地上,青丝糊了一脸。燕攸宁不方便去捡自己的毡帽,她环顾四望着,珍珠月他们带来的骆驼队已经渐次苏醒了,正在打理锅灶,准备烤点馕饼吃。

珍珠月满脸急色地跑过来,“哎哟王妃娘娘你怎么起了!你赶紧回去歇着啊,我一会给你送馕饼吃!”

说着珍珠月试探着去摸燕攸宁的额头,手背抵住她光洁细腻的额头肌肤,发现冰冰凉凉,她奇异地“嗳”了一声,又摸自己的,比对之后,她惊喜道:“王妃你退烧了!”

燕攸宁回过神?来,试着动了下胳膊腿,笑道:“我发现今天好像是比之前有劲儿了。”

“这就好这就好。”珍珠月在心里拜了拜她们的神?灵,笑容满面。

饶是如此,珍珠月还是不放心燕攸宁在外头吹风,将她请入了帐篷之后,不多久,西夷大巫来为燕攸宁请脉,说了大堆让人听不懂的话,珍珠月倒是勉强懂几句,理解了十之七八之后,她告诉燕攸宁:“这个大巫说,王妃的胎儿很是稳健,现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要赶紧找到兵营地修整下来,才好尽快调理。”

燕攸宁表示应许。

珍珠月道:“我昨晚给王妃打听过了,这里最近的一处所在,还有二十里路,王妃到了那边以后,想来就是在长渊王的麾下了,可以安心休息养胎。”

燕攸宁急忙问道:“姊姊你有长渊王的消息吗?”

珍珠月顿了下,摇头。

“这个,我们都是跑商队的,怎么能晓得呢?不过王妃,你若是到了兵营地,向那些士兵问,说不准有信儿!”

燕攸宁“嗯”一声,“姊姊你说得在理,我现在也不发烧了,我们尽快动身过去。耽误姊姊时间了,我知道你们做生意的也是辛苦。”

珍珠月拂手笑道:“哪的话!大家伙儿知道我救了长渊王妃,巴不得多留几天跟王妃说说话呢!”

燕攸宁赧然道:“我对大家有什么?恩情呢,不过是沾了王爷的光罢了,你们待我有恩,将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珍珠月道:“王妃太客气了,既然这样,咱们原地休息,明日,我们去长安,王妃去就近的兵营地,如何??”

“好。”燕攸宁笑起来,柳眉弯弯,犹如长云湖上的洁净新月。珍珠月看得痴了,不禁想到,在我们那个地方,仰慕长渊王的少女不知道有多少啊,个个都将他当作天神一般对待,我虽然没有见过长渊王,可他的王妃,却真真正正像是神仙般的人物,这般的美貌,难怪让长渊王喜爱了。

这一日,珍珠月等人架起篝火,将他们绿洲特有的瓜果干和馕饼送给燕攸宁吃,蕴画最喜欢他们的葡萄干了,吃了小半盒了还嫌不够。

燕攸宁难得走出帐篷,看着珍珠月她们围着篝火跳舞,他们的姿态舒展活泼,脸上洋溢着自由而热情的笑容,燕攸宁看着看着,不禁极其羡慕。大周之外,所有人都觉得上国物阜民丰,乃是天下圣地,他们潮水般涌入长安,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识大周长安的繁华。可是他们不知道,那些盘踞在长安几代的权贵们,有多少,像是被困在笼中的囚鸟,心中反而真正向往着他们的随心所欲。

燕攸宁觉得自己就是一只这样的囚鸟。

所以她第一次来到长云的时候,就被深深地触动了。尽管那时候她还是一只游魂野鬼。但她明确,自己喜欢这个地方。

她那时候想,如果霍西洲不夺天下,如果他们以后一直生活在这一方净土,那该是多么?快活的事!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天明以后,筵席终将散场。

珍珠月和她的骆驼队往东南去了,而?燕攸宁却在休整以后继续往西北前进。

照珍珠月的说法,这附近有一块属于长渊军的兵营,应该不远。

探子先?到之后,前来回报:“回王妃,此处正是长渊王麾下的乌兰营。他们听说王妃来了,已经派人出来迎接王妃了!”

这下一行人犹如吃了定心丸,可算是找对了地方!

乌兰目前只是一个巴掌大的小镇,内里阡陌交通,整个睡卧在长云偌大的天然草场之上,犹如一片经纬分明的蕉叶。乌兰营就在乌兰镇上安扎,他们的领头人物名叫百里鹄,既是一镇之长,也隶属于长渊军。

百里鹄热情招待了燕攸宁,为她安置了全镇最好的一座小院用以安歇。燕攸宁对此都不甚在意,心中只有霍西洲的下落,百里鹄凿凿道:“王妃放心,一个月前王爷行军还曾途径寒舍,用了一杯水酒。咱们乌兰也是长云重地,王爷极其重视,我们有秘密联络的信物,王妃稍作歇息,末将这就放出信物,派人前往私信王爷。”

这么?多天,终于有一个人能够明确地告诉她可靠的消息,能够联系上霍西洲了。

燕攸宁无比激动和感激:“有劳。”

百里鹄离去之后,燕攸宁正觉得自己浑身酸痛不适,想歇歇脚,侍书用木盆打来了热水给王妃泡脚,燕攸宁将肿胀的双足放入热水当中,感受着热流冲刷过浮肿的脚面带来的经络疏通的畅快感觉。

侍书道:“这里的完全比不上停雁山庄,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奴婢们刚刚去看了一下,发现就像是之前有人住过一样,什么?都有,也不会委屈了咱们的。王妃,咱们就在这儿歇下,用不了几天王爷就该来了。”

燕攸宁对于此地也很?满意,虽然地方狭小,但胜在幽静,在长云这片土地上,有着长安人不曾见过的悠远宁静,“好啊。”

百里鹄派人去向霍西洲送信。

是夜,又给燕攸宁送来了不少物资,一面在给,一面在惭愧,“边陲小地方,物资贫乏,王妃是出身于长安公府之家的贵女,这些东西,让您见笑了。”

“哪儿的话,多谢百里将军的招待,请问,最近可有王爷行军的消息吗?”现在她身子不方便,对打扮和平时一应用度都不甚在意,唯独关心着霍西洲的去向,“百里将军,实不相瞒,我从长安一路而来,马不停蹄,属实疲累,这个孩儿到现在都没能让他爹爹知道他的存在,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王爷。如果将军您有消息,千万告诉我,你放心,我晓得大体,不会耽误军机的。”

百里鹄道:“王妃这话说得见外了,若有王爷的消息,末将怎么敢欺瞒王妃?不瞒王妃,这一次胡人下了血本,侵袭我边境向乌兰这样的地方不知凡几,长云地广人稀,很?容易让他们钻了缺空,王爷现在正是一枚补缺的绣花针,四处排兵布阵,将这破裂成筛的缺缝补足起来,因此忽焉在东,忽焉在西,行踪不定。上个月长渊王只是路过乌兰而已,现在又不知行军到了何?处去了,咱们派出去的信号,大抵要半个月方能联系上王爷。王妃莫若就在这里安心住个十几天。如果还有什么?短缺的,只管告诉下人,只要乌兰有的,末将一定都能为王妃弄来。”

百里鹄忠心耿耿,正直可靠,燕攸宁信得过他。

既然这样,不如就依计在这里等待半月,待之后,她想回项氏的大本营,那片四季花开的不知名山谷。

但燕攸宁万万没想到,她闷声不吭,乖乖地在乌兰住了半个月,等来的却不是霍西洲的长渊军,而?是胡族的一万兵马!

正如乌兰的将领所说,以现在乌兰的兵力,面对胡族是寡不敌众。

当日夜里,燕攸宁就被一阵喧哗的声音吵醒了,还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何?事,只听见士兵的爆吼声传来,呼吁百姓四散往外逃跑。

熊熊烈焰,将木质结构的房屋摧枯拉朽的侵焚着,横梁断裂,烧焦的糊烟四处飘散,燕攸宁被浓烟呛醒,左右去唤人:“抱琴!抱琴!”

从抱琴一直唤到蕴画,没有人理她,眼看着浓烟越来越弥漫,整间院子都几乎要烧着了,小屋外,那犹如鬼神一般的马蹄声却还在由远而?近,伴随着百姓凄厉的惨叫,朝着这边涌了过来!

来不及了!

“啪”一声,她方才睡过的那间屋子,火烧断了顶梁柱,半间屋子瞬间垮塌下来,焦灰扑了燕攸宁一脸,她不得不弯下腰剧烈咳嗽。

可是眼泪都快咳出来了,鼻腔和喉咙还是感觉有异物堵死了,连呼吸都困难。

所有人都逃命去了,在死亡的关头,没有人会顾及自己是王妃还是奴仆,生死面前,谁都等闲。

隔壁的院子,蓦然被暴力撞开。

一个凶蛮的拉长大嗓,发出狰狞的吼叫:“这间!搜!”

作者有话要说:洲会来救宁宁的,孩子也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