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 94 章

燕攸宁起初并未将自己时好时坏,偶尔便会来狠狠作?妖一次的身体当回?事,直至出了长安城西行半个月之后,她这个糊涂娘才终于醒悟了。

她可能是有孕了。

之前闹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因?为是空欢喜一场,其后两年,又是生死两茫茫,燕攸宁从未曾再考虑过这个问题。她的身体受孕之艰难,她自己心里大抵有数了,因?此不敢贸贸然下定论。西行途中,便借故暗中令西夷大巫为她看诊。

这个大巫虽然医术精湛,但他说的话谁也不明白,那个充作?翻译的胡商又不肯跟过来,于是她们只听见一长串“叽里咕噜,咕噜叽里”,面面相觑,莫名所以。

“……”

西夷大巫怎么说,这几个女人也听不明白,最后他急了,手往燕攸宁的肚子一指,然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抱琴等人都傻住了。

燕攸宁也惊呆了。

西夷大巫以为这几个女人还不明白,于是干脆跪在马车当中,一手托腰一手捧腹,描摹大肚妇人的形状,这时,几个婢女终于听明白了,燕攸宁也终于肯定了。

她近乎是喜极而泣:“你说的是真的?”

西夷大巫点头,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之前王爷王妃大婚之后没有多久,王爷心疼王妃,特意请了大夫替她看病,但几个大夫都说了,王妃体弱宫寒,受孕极难,几个人虽然不肯定,但都下了同?样的结论,这世道女子难孕不是罕事,大夫这么说,就几乎是已经肯定了。婢女们不说,心头自然失望,王爷也没说什么,但她们觉得,没有男人会?不在意这个吧。

至于燕攸宁自己也会?想,如果她七老?八十膝下无子,到了霍西洲这一脉,项家是不是彻底无人了?

她怂恿着他去做一件大事,可是万一事成……天下没有哪一个皇帝是没有子嗣的。

如果不是她生的,那就应该别人来生,那么他身边就可能有其他的女人。

对于这一点她不能接受,所以她也很遗憾。

这一次,月信几个月没来,燕攸宁马虎不觉,直到上了路,孕吐的反应越来越严重,时常头昏眼花,身体的种种反应令她无法忽视,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是有可能怀孕了。

回?想,成婚之后虽然只有数月,但他耕耘辛勤不舍昼夜的,将战场杀敌的本事都用在她的身上,若是身体健康的女子,只怕早已有孕了,现在她这样,只能算是迟来。

燕攸宁很欢喜,但抱琴却不得不担忧:“王妃这样,日日孕吐,身体不适,咱们还如何能去长云?”

一句话,令其他婢女也一道木住。

侍书也害怕这点:“王妃身子弱,更加要小心。现在才出长安城没多久,要不咱们返还吧?”

蕴画与司棋都来劝燕攸宁,身体为重,现今有孕了,王妃更当谨慎。

燕攸宁手抚弄着?肚子,垂下眼睑,美眸波光流转,蕴画她们仔细一看,竟是格外温柔,也出奇坚定,王妃对她们摇头:“出长安城已经半个多月了,现在回去,也要用上不短的时间。咱们就慢点儿走,此行虽然道阻且长,但只要是想着去见王爷,我便满心欢喜,回?去也许路途坦荡,但想着离王爷越来越远,我便满怀伤心。”

看来,王妃心中唯独惦念王爷,抱琴长思之后,道:“侍书司棋蕴画,既然这样的话,咱们就还是往长云去,但是速度要放缓,一旦王妃有任何不适,都要及时停下,还有,被褥要铺厚一点,别咯着王妃身子,饮水和果子要备充足,果子以酸果为主,每到一站,咱们就进城给王妃买安胎的草药,你们看行不行?”

几个婢女都斩钉截铁:“行!”

抱琴舒了口气,退回?来看向王妃。

燕攸宁笑道:“你真厉害,确实是可以独当一面了。”

抱琴惭愧接受了王妃的夸赞,但还是道:“王妃可以继续向长云赶路,但是,咱们还是先给王爷写封信,让信差快马加鞭地送到王爷手里,告诉他王妃您有了身孕。奴婢想,王爷若是知道了必然欣喜若狂,应该会派更多人来接应王妃、保护王妃的。”

其实相比现在就写信告诉他,燕攸宁更想等到了的时候,在给霍西洲一个大大的惊喜,可是稳妥起见,她同意抱琴说的,她们脚程本来就慢如蜗牛,现今她又确诊了怀孕,接下来的行车速度只会有减无增,愈发地慢,如此就算赶到长云,也不知何年何月了,早一点告诉霍西洲,彼此心中都更有底。

“嗯,我来写。”

她还是想亲自告诉他。

抱琴连忙去张罗笔墨,就在马车上,燕攸宁凝思于笔端,将两个多月以来的思念一字一字凝聚于纸上,并告诉他,这个世上只有一个霍西洲,此心唯一。

信纸虽薄,然而燕攸宁犹如苍蝇腿粗细的簪花小楷还是密密麻麻地铺了整夜宣纸。

不知怎的,写起来就没完了。

停笔之后,燕攸宁将墨吹干,卷起信纸,折成漂亮的同?心结,用信封盛放好了,交到抱琴手里。

随行的队伍都是霍西洲的旧部,为首的名唤张坚,张坚在队伍当中替王妃挑了一个办事牢靠的神行太保,并郑重交代,这是王妃要给王爷的信件,切记不可弄丢。

信差接了这烫手的信,这就快马动身前去长云了。

接下来的路,于是更不好走。

出长安往西,地势越来越高,好几次燕攸宁都感觉到胸闷,几乎难以喘上气来,这身体柔弱得连她自己都无比嫌弃。肚里的小家伙倒是还像一枚熟睡的蛋,没有闹腾她,只是当终于抵达长云边境的时候,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这个小家伙终于伸展开了拳脚,脾气也不大好,一有不顺心就在乒乒乓乓地在她肚里闹腾,燕攸宁是彻底没了火气,只好顺着这个不知道是儿是女的家伙心意,他不高兴,自己就得停下来。

可惜的是,送出去的信,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音,霍西洲那边别说派人来接了,就连回?信也没有。她起初还等待得很是焦灼,到了后来,已经渐渐习惯了没有音讯。

人说胡天八月大雪连绵,诚然不假。

车队刚刚行驶到长云的时候,燕攸宁这辈子第一次看到了雪山。

长云地大辽阔,一望无际,极西苍山负雪,连绵如簇。

雪山下则是寥廓草原,幽深的长云湖犹如海神冰蓝的眼泪,波光流转。传说中这里曾是西王母所居住的瑶池,每当初晨太阳升起,日光斜照在湖面上,雾气弥漫,水波粼粼,犹如神话中的仙境般神秘而梦幻。

在此地繁衍生息上百年的部族,居住在两片大山的深处,那里犹如一片世外桃源,干净得不染丁点凡尘,那也是前世燕攸宁作?为鬼曾经看过的地方。不过那里太远了,等深入长云草原没多久,她的身体就支撑不住了,大病了一场。

燕攸宁本来就身体虚弱,怀孕以后便没有休息,一路奔波而来,现在肚子已经沉甸甸的,愈发辛苦,再加上这边水土不服,这一病之后就总不见好。

她断断续续地发着高热,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醒,抱琴等人吓坏了,可是这么大的长云却不比长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上哪儿去找大夫来给王妃看诊!

正当他们原地修整急得团团转的时候,一支从西域将往大周经商的骆驼队,走到了这里。

骆驼队中有年长的妇人,经验丰富,她们见燕攸宁这边有所不便,立刻决议伸出援手,就地扎下了帐篷,接待燕攸宁住下。

夜里燃气篝火,骆驼队的人围着火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年长的妇人汉名珍珠月,她为燕攸宁送来了新鲜的牛奶,哄她喝下。

燕攸宁从毡毯中撑着?大肚坐起身,支着一张颜色惨淡的依旧不掩芳华的脸蛋,沉默而乖巧地接过牛奶,喝了一半,对珍珠月道谢。

珍珠月皱眉,轻轻拍她背部,道:“像你这样大肚子的女人,在我们的国家,是要被男人当成宝一样供奉起来的,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外边的那些人是你的婢女和手下,可是不见你的男人,你的男人呢?”

燕攸宁呛了奶,轻轻咳了一声,不曾想一下把眼泪花咳出来了,她微微笑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是来寻他的,可是我自己不争气,先倒下来了。”

珍珠月摸她的额头,还是一片滚烫,道:“这样可不行,等会?我弄来了药,你要喝完,喝完才能入睡。”

珍珠月好心且强势,燕攸宁没法不听,虚弱地支起脑袋,点了点。

珍珠月道:“你的男人是谁?他为什么让你大着肚子来找他?我看你衣着打扮,你是大周人对吧?”

燕攸宁含笑,双臂抱住了肚子,“是啊,我夫君在打仗,他顾不上我。”

“就算是打仗也不行……”珍珠月十分不满,但说到这儿,突然一顿,她尖叫了起来,“你的丈夫难道就是长渊王?”

燕攸宁也不知道为什么珍珠月突然如此激动,但是见她已经猜出来了,也不再隐瞒,继续点头,“是的。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珍珠月见到燕攸宁的车队,就知道她非富即贵,一听她说夫君在打仗,就斗胆猜了长渊王,没想到真个让自己猜中了,珍珠月大喜过望,眼睛犹如琉璃珠子顿时迸发出极致亮丽的光芒。

她激动地攥住了燕攸宁的双手,道:“原来你是长渊王的王妃!”

珍珠月接着向她说起了自己蒙受长渊王大恩的旧事,原来他们所在的西域小国,因?为国土小,而占据绿洲,瓜果富盛,长年遭到北边胡族的袭攘,不胜厌烦。自从长云这片土地上有了长渊王,他打退了胡族那些强盗,保护了他们的国家。珍珠月还告诉燕攸宁,在她们的国家,长渊王是他们的守护神,是被供奉于神龛当中的。每一个百姓,都非常爱戴他。

“谢天谢地,居然让我珍珠月在这里救了长渊王妃!”

她高兴得手舞足蹈,立刻就狂奔而出,向她的每一个伙伴们都告诉了这一消息。

于是不消片刻,燕攸宁所在的这片帐篷几乎快被踏平了,骆驼队的每个人都过来递上自己的善意,他们送来新鲜的果子和牛奶,给燕攸宁的婢女也都递上了烤肉和鲜果,将燕攸宁当作?神女一般虔诚信奉和照看。

抱琴等人是极是惊奇。原来王爷所率领的长渊军,在西北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

燕攸宁望向帐外,心绪浮沉,默默地想道: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呢,他知道,我已经来了长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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