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黎王子接连得?胜,笑容满面地抛下月杖,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抽屁股的动静里,下台经过?林墨池,转脸看了她一眼:“其实你不应该逞强。”
林墨池无?动于衷,高黎王子却就喜欢她这气得?不轻的俏模样,打趣道:“不知道你是保护霍西洲,还是想灭他?志气,为什么抢这个机会呢?”
林墨池冷笑:“输了便输了,无?话可说,我自会向陛下请罪,王子也请便。”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向高台上天?子走去,脸上不见半分馁色,朝前屈膝跪倒,抱拳朗朗说道:“臣有辱使命,请陛下降罪!”
到?底林墨池只是女子,天?子其实事先也没太大指望她能赢,左右无?论输赢,今日都算西夷获胜,如?今能够在高黎王子的声势笼罩下还能得?球,已经是不负林侯之女永嘉郡主?的盛名了,天?子微笑:“击鞠不过?嬉玩尔,岂有因此而获罪?永嘉郡主?言重了。”
他?转向高黎王子:“今日三战,想来王子必也尽兴,不若稍作修整,即日前往孤山如?何?”
高黎王子喜不自胜,自是一口答应。
起?身之际,还不忘看向那个输了球的郡主?,这个郡主?赢得?起?也输得?起?,似乎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高黎王子感觉到?她应该很是讨厌自己,甚至连看也不愿看自己一眼。接下来他?要叫住她,她也犹如?不闻置之不理,往林侯那边去了,高黎王子虽然念念不忘,但也不是厚脸皮的人,只得?按住了脚步不再上前。
马球赛结束了,周人均意兴阑珊,各自散去,五陵年少?的子弟这时一个个垂头丧气,也不敢说能够在孤山将场子找回来了,但他?们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种莫名的默契,散场后,每个人的眼睛都在找霍西洲。
今天?的第三场与高黎王子的较量,本来应该是他?出战的,永嘉郡主?顶了他?的机会,又输给了高黎王子,不知长渊王怎么看。
但霍西洲仿若无?事发生,一如?一个事不关己的无?情?旁观者,当周人各自散后,他?与李图南相与而归,身影很快消失在了马场后。
此处连片的草料积累成垛,横卧于野,暖云遮蔽了斜照的秋阳,阴阴的泥地上到?处泛着湿润的泥味草香。
李图南听见王爷负手,仿佛在看着远处云天?,口吻淡然地说道:“我从前就是在这里,为夏国公府看马。”
“呃?”李图南明显一愣。
他?环顾四周,这里地势空旷,草料垛子旁几间?破旧的马厩,数间?弃之不用的马房,屋檐下蛛丝密布,柱子上还黏着几粒虫子的尸体,实在乏善可陈,王爷居然曾经在这里,真的给夏国公府当马奴?
从长安城里打听来的传闻林林总总,李图南光是听说王爷与王妃相识的经过?就听了十几个版本了,后来他?下定结论以为,这要不是亲口听王爷王妃诉说只怕都不知真相。现?在李图南内心当中那股好探听八卦的火又烧起?来了。
“当年,我们被下令剿杀九族,母亲便带着我东躲西藏,家臣在一次又一次的躲藏中被斩杀而尽,母亲也为保护我而被杀,当我奄奄一息倒在乱葬岗死人堆里时,也以为自己活不了了,是王妃将我捡了回去。”霍西洲已经负手走远了,李图南不得?不紧跟上前。
霍西洲停在了马房门口,等了李图南少?顷,等他?上前来,扭头看向他?,“这便是我从前所住的地方?。”
李图南照着上锁的木门试着推了一下,除了落下一层积灰,这门锁依然紧实,他?不禁笑道:“我明白了,原来是美救英雄,王爷从今以后芳心暗许了哈哈哈!”
“……”
李图南:“王爷,这不好笑吗?挺有意思的,王爷给王妃当马奴,还肖想如?花似玉的长安贵女小娘子。”
想来,很是卑微吧。
霍西洲顿了一下,被李图南戳了肺管子,后悔告诉这个大嘴巴了。
相信不用到?明天?,长渊军中定会传得?人尽皆知。霍西洲的脸色拉了下来。
李图南视若不见,继续不怕死地挑战霍西洲的底线,“王爷,这个时辰了,王妃该用膳了,王爷该回去伺候着了。”
身后久久没有动静,照李图南的理解,王爷停了这话应该恼羞成怒的,最好一记过?肩摔将他?掼在地上。这么回事?
李图南等了半天?没有反应,好奇盖过?了害怕,将头往后扭过?去。
“王爷?”
对着那道已经远去的身影,李图南的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真赶不及回去伺候着了?
不愧是长渊王。
李图南没有跟上去,霍西洲一人回了自己的营帐。
她确实起?了,但并?没有如?他?所想的正在用膳,正与蕴画两人猜拳游戏,霍西洲默默在角落里看了半晌,蕴画确实很坏,欺负她看不见,输了还摆小动作骗她,令她总输,输了就要在脸上画花。作画用的工具是胭脂、眉笔等物,他?默默看了一会儿,她的脸蛋上已经多?了几朵花了。
好在蕴画并?不敢让她出丑,画的都是正正经经的花样子,牡丹睡卧、海棠闹春,大抵是没见长渊王在身后,和司棋两人在她的两侧太阳穴各画了一支红杏出墙。
燕攸宁自己不知道,还傻兮兮地跟她们乐呵呵的。
“……”
“咳!”霍西洲没有控制住自己,出声提醒。
“啊,王爷!”几个美婢吓得?花容失色,脸色惨白,蕴画与司棋两人急忙挡住王妃的脸蛋,不让王爷看见,殊不知早就被霍西洲看全了,她们背后的小手偷偷摸摸地要擦掉王妃脸上的红杏,可还没有碰到?,霍西洲便沉沉地看了过?来。
“出去。”
“诺。”
她们不敢耽搁。
燕攸宁微微仰眸,感觉到?帘幔外金色的阳光透过?来,轻捷地晒在自己的眼皮上,继而一道修长的人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将他?身后的日光遮蔽了去,于是她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当中,可是这种感觉一点不让人害怕。她抬起?手,试图去抓面前的身影,但是还没碰到?,就被一只手握住了。
燕攸宁不太好意思,赧然道:“他?们是不是给我画得?很丑?”
霍西洲听了,仔细地将她的小脸端详了一遍,蕴画那丫头虽然坏,可心思却奇巧,所描图案额前如?花钿,两腮如?斜红,鬓边杏花斜倚栏,格外增娇盈媚,一张可盈的脸蛋都变得?富丽丰腴了起?来,宛如?银盘。
他?诚实地告诉她:“不丑,王妃这样,甚美。”
燕攸宁有点不信,可惜她看不见,笑吟吟道:“其实我也知道她们出千,戏弄我,不过?,大家在一起?玩的是个热闹嘛。”
霍西洲点点头,佯作怒意道:“不知道这朵出墙红杏,是戏弄王妃,还是祝福本王来着?”
“啊?”燕攸宁这还真不知道,吃惊的她满脸去挡,“有这种事?”
可是无?论如?何也挡不到?太阳穴上,霍西洲看她动作笨拙,憨态可掬,不免好笑,弯腰下去将燕攸宁连人带凳的一把端了起?来,放她到?镜子前边,将水盆里湿毛巾拧干了,替她擦拭额角。
一边擦一边告诉她,今日马场上发生了何事。
高黎王子连胜三场的事迹不足吹嘘,但李苌输给高黎王子的第二场,却被霍西洲添油加醋,说得?极为颓唐惨淡。
燕攸宁还没听完就察觉到?了长渊王这不一般的心思,不吭声,静静地等他?说完,道:“看来这一次李苌没能如?愿。你还记得?吗,前世就是在孤山,他?把你害了,夺取了本来该是你的胜利,在陛下面前大大地出了一场风头,在之后的争储当中占据了上风,陛下对他?也很是看重。不过?现?在么,”红唇微弯,“好像行不通了,不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夫君,你切记不可下场与人争胜,莫作了他?人垫脚石。”
霍西洲的目光凝在她的脸蛋上,缓缓地,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心中有数。放心。”
“还有一件事,”燕攸宁柳眉微蹙,“林墨池这次抢着要立功,是故意针对你?”
她和的她的父亲,看来对霍西洲还是不能释怀,非要挤兑他?到?死不可。
霍西洲道:“不必担心,她于我实在不成任何威胁。”
燕攸宁笑笑:“只怕你不了解女人。”
“何意?”他?确实不了解了。
燕攸宁却不肯明说,轻轻地又摇了下脑袋。很快,她脸上的花痕便被霍西洲擦干净了,妆容底下是明净的容颜,鲜嫩.奶白得?宛如?鸡蛋一样,霍西洲心神一荡,就在她的脸颊上啃了一口,燕攸宁嫌痒,身体往后躲,可惜没躲过?去,反被霍西洲抓住按在镜台上结结实实地又果腹了一顿。
她气息奄奄地高挂了免战牌,两手举着投降,才被放过?,一头扎进了浴桶的水里,懒得?融化成了一滩泥。
是日,天?子率众前往孤山。
霍西洲的长渊军是最后一批离开马场的,山路崎岖难行,燕攸宁没有乘车,而是坐在霍西洲的马背上,与霍西洲同?乘一骑。
日色恬淡,昏黄的暗光打落在面颊上,伴随着两侧徐徐吹来的山风格外舒适。
“夫君你大概不记得?,有一次我来马场找你,和你说话,你装得?像白兔一样温驯,事事都听话,半点不违背,可是我一说要回家,你就像头狼一样压着我狠亲。”
那天?河边令人面红耳赤的光景,再一次浮现?在了燕攸宁的脑海中。少?男少?女那芳醇的呼吸甜蜜的心跳,一如?就在眼前。
身后霍西洲却久久无?言,并?不搭她的话。
她只感觉到?拥住自己的手臂无?声中圈紧了许多?,但因为很快跃马过?了一道浅浅的沟壑,颠簸了一下,她对此便没有在意,兴致勃勃地继续和他?说话。
“你还像个深闺寂寞的怨妇一样,怪我一个月不来找你,就算找你,一转眼就要回去了,下次不知道还来不来。”
燕攸宁捂住了嘴唇,笑容得?意极了。
大概是得?意忘形,身后的男人终于发了话:“王妃,坐稳当了。”
她一阵诧异,霍西洲又纵马起?跃,她看不见,差一点失去了重心被他?从马背上甩下去,幸而最后又被他?搂住,燕攸宁惊魂未定,霍西洲从身后凉凉地道:“王妃近来甚是嚣张,看来确实有红杏出墙的本事了。”
“哪有?你别瞎说。”燕攸宁脸蛋一热,瞬间?红透了,“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嘛。”
身后一时无?动静,而燕攸宁却不知怎的,将心里话也脱口而出。
“而且,你哪顿不是让人撑得?慌,我有那精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