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回?去以后,具言对高?黎王子相告,自己受到了霍西洲恫吓,他要向王子抢人,去为他那个瞎眼王妃治眼睛。
高?黎王子思忖之后,用?流畅急速的?西夷语言对大?巫说道:“这个霍西洲是个难缠的?角色,他这两年在长云培植出了自己的?势力,用?自己的?军队打跑了有不败神话之称的?北胡族骑兵,几次救周朝的?士兵和百姓,现在他接受周国朝廷的?招安,我看他的?心是向着大?周的?。我西圣国永不为奴!”
依据高?黎王子的?意思,看来是不会将自己卖给大?周,卖给霍西洲为奴三年。但大?巫担忧的?是,现在的?西圣国没有这个实力,“王子,您要想一个万全之策。”
高?黎王子一挥手,用?他那抑扬顿挫的?语言道:“本王子自有安排。”
接着,大?巫又说起了一件令他感到十分奇怪的?事情,“这个霍西洲,居然通晓我国的?语言,我试过了,说了很多生僻的?咱们西圣王城的?地道方言,就连本国平民都不可能知道的?词汇,他却毫无阻碍,甚至,还能回?敬我。”
“那这就的?确值得玩味了。”高?黎王子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查过没有,这个霍西洲是不是我们西夷人的?奸细?”
大?巫回?想了一番,摇头道:“小人看不像,咱们西夷人比中原人肤白,这个霍西洲,即便在中原人当中都是个不折不扣的?黑炭头。”
西夷大?巫的?话惊起了高?黎王子对霍西洲的?好奇心,“竟是如此?我听说大?周的?南蛮子长得黑不溜秋,他难道是南方人?”
关于霍西洲离奇的?出身,何如从天而降骤然现世,犹如电击雷霆,占据长云,将大?周关于河西走廊的?地区一撕而为二,确实令人奇怪。更?令西夷和胡族如坐针毡的?,是他现在将十万长渊军划在了大?周朝廷的?麾下,这要是一动,长云与朝廷军队必然两面夹攻自己,这掎角之势很难打破。
因此胡族近日里来像西圣国求援。因为西圣国自大?周建国以来就是大?周的?属国,年年朝觐纳税,但即便这样,大?周也没有人看得起西圣国,他们将西圣国称作?“西夷”,与西南窝藏于十万大?山名不副实的?南蛮七十二郡并论。这几年西夷有壮大?的?态势,暗流涌动,官员和黎庶划分两派,一部分赞同继续向大?周朝廷缴纳岁贡,而另一部分,则决定脱离大?周属国的?身份,用?谁家兵强马壮来说话。
西圣国面临胡族的?怂恿很难不动心。这一次,西圣国王子高?黎相信,这会是最后一次,西圣国向大?周朝廷的?朝贡。
是日,天子在宫廷设宴,邀请西圣国王子高?黎共襄盛会。
除此以外,此间列席的?,还有大?周的?宗室王侯及各家女眷,非四品以上不能列席,以显礼遇。
在此前天子已经命人通传霍西洲,但人始终未至。
高?黎王子起身为天子敬酒,之后,环顾满朝文?武:“请问长渊王霍西洲在否?”
他这汉话说得铿锵有力,虽然部分发?音有些许别扭,但中气十足,吐字连贯,丝毫不影响人听。
天子微笑举盏:“那你?倒猜猜,谁是长渊王?”
高?黎王子的?目光便在满朝名臣良将的?身上逡巡了一遍又一遍,目光逐一扫过林侯、燕昇以及李苌等人,最后,他转向天子,肯定地道:“长渊王必定不在其中。”
听说西夷人种有差,七皇子的?生母雪美人正是来自于西夷,以肤色洁白,晶莹若雪而得名,因为人种的?差异,在西夷人眼中的?中原人,其实长相都差不多,中原人看西夷人也多是如此。正如同人看猫猫狗狗的?面相,亦不大?能分辨一样。因此天子感到有几分困惑,微微挑眉,将掌中的?酒盏缓慢地放下了:“哦?”
高?黎王子扬长了大?嗓门,似乎一字更?比一字沉重:“小王听闻长渊王以一力而万夫莫敌,乃真?英雄,真?豪杰,在座的?没有一个有这样的?气魄!”
一句话出,文?官泰然自若,反正也不是自己分内之事,倒是武将,一个个全变了脸色!
尤其众望所归,武将之首林侯,老脸唰的?一下变得极其黑沉,以儒将而闻名的?林侯近乎想要立刻长身而起,指责西夷王子高?黎不过是蛮夷小国,居然敢藐视上国武将的?虎威,定然是欠揍。
幸有林墨池将父亲拉了回?来,安抚他,令他不要冲动。
这时?,从宫宴的?最顶端,传来了天子爽朗豪阔的?大?笑之声,这笑声彻底拖住了林侯的?双腿,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投向御座之上的?天子。天子伸臂平息众怒,笑道:“高?黎王子果?然是年少血气方刚,快言快语。想必这番话让长渊王听去了,他也要谢你?慧眼识人。”
“这么?说,长渊王确实不在。”高?黎王子行了一个西圣国的?礼,横右臂于胸前,朝前鞠躬。
天子诧异:“高?黎王子,你?似乎很想与长渊王一见?”
高?黎王子起身,说道:“实不相瞒,天可汗,大?皇帝陛下,我们的?人听说长渊王霍西洲骁勇善战,能够打败常年掠夺我们国家的?妇女的?胡族人,都对他钦佩之至,盼望着他能来为我们西圣国指点他的?方法。而且,这个长渊王想要我们西圣国的?一个大?巫师,来为他的?妻子治病。”
“哦,”天子听明白了,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后仰,“你?们的?大?巫,有本国太医院院首比不了的?大?能,能够医治永宁郡主的?眼睛?”
高?黎王子看向身后的?大?巫,大?巫悄悄在底下摆了摆手,高?黎王子便对天子说道:“本国的?巫医都是行脚大?夫,医术粗浅,怎么?能比得了贵国礼仪大?邦最擅长医术的?太医院院首,我们感谢长渊王对我们敝国的?信任,但恐怕是很难为他的?王妃医治眼睛,小王希望皇帝陛下,不要将小王身边的?大?巫送给长渊王。”
听起来,这个霍西洲似乎是想向皇帝要人,讨要的?是西夷王子高?黎身边的?大?巫,目的?是为了给他心爱的?王妃治眼。这长渊王妃当年正是为了霍西洲战死?的?消息哭瞎了双眼。众百官心里头想,只是人家高?黎王子并不想把自己身边的?人拱手送给霍西洲,于是求到陛下面前来了。虽然这个高?黎王子前番无礼,但他说的?这句话却是丝毫无错的?。我们堂堂上国,医术最精湛的?医者都在太医院,而太医院中医术最精湛的?医者莫过于院首,连院首都拿永宁郡主的?眼睛没有好办法,凭他一介乡野粗鄙的?下国人,又怎能有那通天的?本领?
既然高?黎王子这么?说,那么?陛下自然不应该答应,将他身边的?大?巫送给霍西洲。
天子果?然笑说道:“好!那朕就给你?做这个主,绝不让霍西洲夺了你?的?心腹臣子!”
高?黎王子再鞠躬:“上国天可汗陛下,你?们有一句话,君无戏言。”
天子摆手,乜斜他:“唉,朕金口玉言允诺王子的?,怎能反悔!”
大?巫跪地叩谢□□皇帝陛下的?恩准,欣喜若狂。
不说别的?,单是看到这高?黎王子主仆一唱一和的?,便知他们是极其不愿地听从霍西洲的?调遣。在场的?不论文?臣抑或武将,都嫌霍西洲出身奴隶,如今小人得势官威甚重,天子夜宴也敢推辞阻拒,实在是不识好歹,活该他失了大?巫。
今日正是七月初七,长安城内灯火绚烂彻夜不熄。
民间的?聚会和欢度佳节要比宫宴还热闹几分,霍西洲携燕攸宁的?素手,两人没有任何随从地穿行在人潮如流的?朱雀长街,燕攸宁的?小手湿漉漉的?,被他攥出了一身手汗。夏天还没过去,暑热不散,他却执意要让她穿上防风的?斗篷,捂得她的?现在脑门都开始沁汗了。
“霍西洲,”燕攸宁看不见,只能依附于男人身上,扁嘴控诉道,“我说了我都看不见,你?还带我出来!有什么?意义!”
霍西洲道:“我可以描述给你?听。”
“嗯?”
“比如在你?侧手边,有一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到现在还没歇业,而且今天他的?店中男客人居多,都是陪伴心仪的?女子前来购买水粉的?,队伍排到了大?街上,它的?门匾上左右两侧,挂有锦鲤戏水和狸奴扑蝶图样的?彩灯笼,一只是粉色,一只是绿色。”
燕攸宁在喧哗的?人声中,不得不侧过耳朵细细凝神听着。
以前她从来不知霍西洲也可以这么?多话,她常常称他为“闷葫芦”“臭哑巴”。她边听着,幽幽地唉声叹气。
“霍西洲,”她掐住他胳膊,嘟嘴,“怎么?别人的?郎君就肯排队给人家的?心上人送胭脂水粉呢,为什么?你?好像就没送我什么?东西。你?想想是不是,我还送你?剑穗呢!”
霍西洲顿了顿,心道那条剑穗也不算是送给我的?。
“你?怎么?又不说话?”
霍西洲回?过神,拍她脑袋,“王妃想要?”
燕攸宁看不见,只能任由他欺凌,脑袋挨了这么?一下,心里头别提有多不欢喜,嘟囔道:“不送就算,怎么?还欺负人呢?不睬你?了!”
她说着就要推他臂膀往前走去,霍西洲跟上两步,担忧她看不见而跌倒,急忙将她拢入臂弯下,“阿胭。”
适逢街市上一辆马车驰骤,呼啸而过,夹道百姓都惊慌失色,霍西洲带着她避开了飞快赶往宫门的?马车,耳畔有道疾风擦过,骨膜涌起些微刺麻感。
不知道是谁在朱雀长街上纵马,但长安城内的?权贵藐视王法、践踏百姓的?权益已经不是一两日了,霍西洲胸中如有无名之火在燃,这时?,身后孙倬突然来报:“王爷,事情有不妙。”
他扭过头,并不避讳燕攸宁在场,问道:“怎么?了?”
孙倬看了眼静静地待在王爷怀中的?王妃,迟疑了下,低声地道:“今日的?宫宴上,高?黎王子向天子请求,不许王爷向高?黎王子出借大?巫。天子……已经答应。君无戏言,这件事恐怕改不了,王爷,很难再让那个大?巫给王妃治眼睛了。”
再顿少顷,孙倬已经不敢去看王妃失望的?脸色,硬着头皮道:“王爷,依我看,这西夷定也不缺医术比肩那个神神叨叨的?大?巫的?,咱们要不然再抓一个来?”
“不必,”霍西洲的?脸色一时?变得极冷,“李氏一族真?当我霍西洲认下招安,就是驯服之人?”
嗯,您自然不是。孙倬偷摸瞟了一眼王爷怀中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王妃,暗暗地想。只怕十有八九,是为了娶一位如花似玉的?王妃吧。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吧,现在的洲洲很讨厌燕攸宁提到两年前的那个“傻子”,会幼稚地不接茬,或是特别地强调“王妃”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