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南下攻城略地时,朝廷主战派与主和派吵得不可开交。
李纲深知,自己这个主战派从来没得到官家的信任。
而现在,康王却是把自己意图谋……这般大事告知与他。
已逾不惑之龄的兵部侍郎笑道:“李伯纪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
李世民闻言哈哈大笑,“孤果然没看错人。”
这大宋虽然皇帝一个个都孬种,但到底有几个硬骨头的文臣武将。
“如今,城外勤王的兵马可曾到齐?”
李纲迟疑道:“姚古和种师中尚在赶赴过来的路上。”
姚古是熙和路经略使,种师中则驻守秦凤路。
都是镇守西北的当世名将。
李世民看到新的舆图,“你派人去告诉他们,不必再来京师,往太原方向去。”
太原!
金人的西路军如今正围攻太原城,守城的张孝纯请求援兵,但汴京城的安危更为重要。
各路勤王大军纷纷前往东京勤王,想要在官家眼皮子底下建立功勋,又有哪个会大老远的跑到太远,做这费力不讨好的援救?
“只怕我说服不动姚种两位。”
李世民:“……假传圣旨会不会?”
李纲:“……”这个他是真不会。
瞧着这老臣子一脸难色,李世民无奈苦笑,“伯纪怎么糊涂起来了,既是与孤同舟共济,那就知道除非博得一条生路,否则只有死路一条。这罪名多得是,多一条假传圣旨又有何妨?”
果然是不懂得什么叫做相机行事。
“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李纲闻言如雷贯耳,如今他已然这般,又哪有其他退路?
不过一条道走到黑罢了,李纲朝李世民躬身行礼,“臣遵命。”
李世民见状心中微叹,到底是文臣出身,让他守个城问题不大,但涉及到军事战略,这位李侍郎就差得远哩。
“驻守在城外的二十万大军如今由种师道统辖?”
“是。”
勤王大军到来后,原本该由李纲指挥,但宰执们觉得他升迁太快,不服气,折中过后立了新的宣抚司,老将军种师道为宣抚使,副使刚巧就是袭营失利的姚平仲。
虽说城外的宣抚司能够相机行事,但各路勤王大军也并非铁板一块,即便种师道也无法统帅众人。
以至于二十万人竟然成了摆设。
当真可笑。
李世民看着汴京城的舆图,“伯纪安排下,孤要去见种师道。”
李纲闻言迅速反应过来,“殿下是想说服种老将军,指挥城外大军?”
不等李世民回答,李纲连忙道:“臣这就安排。”
“孤要出城,得过些时日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伯纪还有一件要事。”
粮草。
三军未发粮草先行。
若是没有粮草,谈什么行军打仗?
这又是宋廷败落的缘由——
勤王大军要自行解决粮草问题。
敢情我来帮你盖房子,不仅免费出力,还得自带伙食?
这算哪门子的道理?
当年李世民南征北战,横扫各路豪强时,隐太子建成也老老实实的给他供应粮草。
赵宋家龙椅上那位,还不如隐太子呢。
瞧着李纲面带难色,李世民笑问道:“怎么,打算让我饿着肚子去打仗?”
“臣不敢。”李纲如今这个京城四壁守御使不是权臣,没有蔡京、童贯的权势,想要四方征集粮草,不算易事。
天底下的事情,又有什么是简单的?
不过是募集粮草而已,总没有驱赶金人困难。
“臣定当不辱使命。”
李世民伸手扶他,“有劳伯纪了。”
这件要事安排妥当,李世民出去,看到庭院里的季兰,他招了招手。
对季兰耳语几句,引得季兰一阵错愕,“殿下?”
“就按照我说的做,去吧,若是遇到什么难事,就来找李大人。”
季兰当即应下,“是。”
李纲看这小小歌伎尚且杀伐果决,不免老脸汗颜。
他正要带李世民出城,路过庭院中的兵器架,忽然看到康王抄起挂在上面的弓箭,弯弓搭箭不过瞬息间。
羽箭射出,未几就听到沉闷的落地声。
李纲面色骇然。
却不知道这是哪路人马的探子。
“不是我那大哥派来的人,就是金兵的细作。”李世民把玩着手中弓箭,“君不密失其臣,臣不密失其身,伯纪应该谨慎些才是。”
如今堪堪出了正月,汴京城依旧一片肃寒。
李纲额头却是冒出细密的汗珠。
等看到李世民大踏步出去,这才追随而去。
汴京城外。
种师道看着前来帅帐中的年轻亲王,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年逾七旬的老将眸光精亮,“殿下是奉了官家旨意?”
李世民笑道:“无。”
他今日回到汴京城,进宫见了天子。
大宋的帝王对他在金营中的骁勇甚是担心,怕这般激怒金人。
那白净面皮的年轻天子是个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象征性的安抚了李世民几句,就让他回府好生休息。
内侍还特别强调,“官家这些时日也没能休息好,当真是操劳至极。”
虽说宋钦宗完全是被亲爹徽宗给坑上了龙椅。
但你老实的当你的吉祥物不成吗?
做什么微操大师,真当自己是韩白在世吗?
继位三日就搞出“御驾亲征”、“南狩”、“守京”,此间来回横跳。
你是跳高运动员啊?
还有脸说操劳至极。
自找的。
李世民也没拿这个大哥当亲兄弟,他是完颜构的兄弟,关他李世民什么事。
敷衍了句就离开宫廷,去汴京城四处溜达一圈,这才不急不慢地找到李纲。
说服主战派领袖李纲后,这又来到城外。
他这般惜字如金,倒是让种师道有些看不懂,老将稍有些迟疑,这才开口,“那殿下来找老臣,意欲何为?”
“瞧着老将军迟迟未有行动,孤颇是好奇,以为老将军在帅帐里生孩子,特意过来瞧瞧。”
种师道听到这话,花白胡子都在颤抖,一番震颤恨不得能断掉,“康王殿下!”
“瞧着老将军中气十足,看来还是比那产妇好上一些。”李世民轻笑道:“即是如此,那就麻烦老将军替孤坐守帅帐。”
种师道毕竟是将门之子,军事素养高出李纲许多。
听到这话当即反应过来,“殿下要去袭营?”
“精兵奇袭,再有大军压阵,老将军意下如何?”
二十万宋兵不算少,但能用的却没多少。
何况勤王大军一路奔赴赶来,到汴京城外时原本就稀缺的战斗力如今更是所剩无几。
想要他们弄死金人,有点难。
李世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种师道的态度自然与对李纲不同。
前者要真诚,后者要诈唬。
此乃相机行事。
种师道闻言不语。
李世民倒也不急,“老将军是觉得前有姚平仲奇袭失策,孤也难逃覆辙?”
“倒也不是。”种师道不是贪功冒进的姚平仲,他倒是觉得此时奇袭金营反倒是绝佳时机。
他是宣抚使,在副使姚平仲袭营失败逃走后,倒是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
虽说指挥二十万勤王大军杀敌有些麻烦,但让他们压阵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老将心中已经有了谋断,“殿下打算何时行事?”
李世民笑道:“兵贵神速,当然是今晚。听闻老将军的西北军有虎狼之称,不知道能否暂借孤用上一用?”
西北军骁勇,与其他诸路兵马云泥之别。
但如今的问题在于……
“殿下要亲身犯险?”
李世民闻言朗声笑道:“老将军年逾七旬尚能征战沙场,孤为何不可?这千万将士,保的是赵家江山,卫的是黎民安康。”
“孤当与诸君同。”
年轻亲王举手投足间有气定山河之势,与殿内议事的官家大有不同。
种师道眯了眯眼睛,“臣担心殿下安危,小子彦崇自小长在军中,为殿下副将,追随殿下,如何?”
老将亦是老狐狸,拿出身家性命跟他干,自然也要栽培自家子孙。
种家在西北耕耘百年,种世衡乃是抗击仁宗朝抗击西夏的名将,种家八子亦是将门虎子。
到了种师道这一代,种师道与胞弟种师中都是名将。
名将易老,种师道今年七十有五,种师中亦六十有七。
种家下一代战场夭折,唯独孙辈中种彦崇还算出息。
如今跟随祖父身侧,修习为将点兵之道。
这次派给李世民,一来保护亲王安危,二则历练子孙。
至于日后可能被官家问责……
种家耕耘五代,百年家世在朝堂军中莫不是势力深厚,又何曾怕官家问责?
何况,真若是怕,他又怎么会应李世民之邀请?
古稀老将,天不假时,一路奔驰而来,为的是镇国安民。
至于其他到那时再说吧。
被点名的种彦崇看着这位皇家亲王,眼底不免有些不信任。
将门虎子的姚平仲袭营尚且讨不了好,康王长在深宫妇人之手,又哪来的能耐?
但将领不可违。
小种将军冷着一张脸,“殿下届时不要乱跑,战场上刀枪不长眼,出了差错,我无法跟祖父交代。”
李世民瞧着那少年将军,拱手道:“那孤的性命,就拜托种小将军了。”
种彦崇对袭营没意见,但带着这么个累赘行事,他意见很大。
点了西北军精锐两千人,种彦崇翻身上马,瞧着李世民上马驰骋,原本轻慢之意去了两分。
待听到他说“此一战速战速决,不可恋战”,那八分意见又少了三分。
轻军奇袭,要的就是出其不意。
搞的是敌人心态。
显然,这位康王还算懂几分兵法。
待两千西北军精锐杀入敌营,四处纵火烧得金军惨叫连连,种彦崇的那五分轻慢只剩不到三分。
“小将军小心!”
听到亲随这一声惊叫,种彦崇回头望去,只见那羽箭冲自己面门而来。
飞矢流雨,躲闪不及。
眼看的要命丧于此,一道劲风袭来,将那羽箭挡了去。
种彦崇扭头望去,只见康王手持弓箭,篝火明灭中眼底含笑,“孤尚要种小将军保驾护航,小将军岂能言而无信?”
种彦崇听闻这话,登时热泪盈眶,翻身下马跪拜李世民,“殿下,种彦崇愿鞍前马后,誓死追随!”
李世民笑道:“好儿郎快起身,且与孤比试一番,看谁斩首金寇更多!”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记错了,西路军久攻不下的是太原。
二凤:这也太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