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早来的后果就是容易看到不该看的场景。
左幼看着跪在神像前的洛磁，前进的脚步一顿，几乎是有种想立刻调头回休息室的冲动。
她就说李牧师怎么拦着万夫人不让她跟过来，他倒是把她也顺便拦着啊！左幼对别人的受罚现场完全不感兴趣。
“今天怎么提前过来了？”站在洛磁身后，捧着书的洛里神官用那双澄金的眼眸注视着左幼。
左幼停在了离他们两个有一定距离的地方，乖巧答道：“昨晚睡得有些不好，夫人她不太放心，让我提前来这边检查一遍。”
洛里神官神情不变：“过来吧。”
左幼不是很想过去，她已经闻到了洛磁身上的血腥味。再走近几步，那股味道只会更加明显。
“怎么了吗？”洛里神官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即便是表示疑问，尾音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左幼微抬起头，与洛里神官对视：“神官大人，这里的气味太重了，我有些不舒服。”
从她进来这里，那股浓重的腥气，就从左幼鼻腔进入，然后不断地刺激左幼胃部，让她有些隐隐作呕。
再近几步，左幼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直接吐出来。
洛里神官将手里的书放在一旁的长椅上，他不急不慢地朝左幼走过去，停在了离她两步距离的地方。
“这里的确很脏，你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左幼只是眨了下眼，没有回应。
他像前几次一样，手掌轻轻放在左幼的头顶。只是这一次，没有几秒就拿开了。
“除了缠绕在你身体里的魔物气息，你没有任何的问题。”他重复了一遍左幼的话，“只是昨晚睡得有些不好，让你精神萎靡了些。”
左幼在血腥味的刺激下，笑容都有些勉强。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这明显不该是她看到的，她也不想看到。
“既然来了，那就提前开始治疗吧。”洛里神官仿佛没有察觉到左幼的不适，重新将手摸到了她的头顶。
他注视着这个聪明漂亮的女孩，忽然问道：“这是第几次了？”
左幼愣了一下，“第三次。”
洛里神官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又突然提道：“你身体里的魔物气息，要比寻常人的顽强很多。它在不断地壮大自己，想要蔓延到你全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左幼有点不安，这听着就不太妙。
“如果只是像这样单纯地输送能量进去，接下来的一年，都无法祛除你身体里的魔物气息，它依旧会破坏你的身体。”
左幼无法抬头，她看不清神官说这话时的表情，是不是跟他说出来的语气一样，冷淡和不在意。
左幼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我该怎么办，神官大人？”
对方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他间隔了许久，在左幼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要没救了时，才发出声音：“加入教廷。”
左幼怔愣住了。
她昨天才拒绝芙兰女士的提议，今天就要因为身体原因加入教廷？
她小心翼翼问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洛里神官这次回应得非常快，在左幼尾音落下时，就接上了她的话：“只有你本人学习教廷的术语，亲身接触光明的气息，身体里的魔物气息才可能完全祛除。”
左幼注意到洛里神官用的是可能。
她抿了抿唇，含糊道：“我得先与夫人她们商量。”
“加入教廷对你来说不是坏事，小姐。”洛里神官拿开了手，他顺着左幼波浪卷的长发轻抚下去，“你的身体在魔物气息的纠缠下，变得越来越弱，这种感觉你应该深有体会。”
他像是在安抚一般揉了揉左幼的头，尽管声音跟神情都如此冷淡：“只有光明才能对抗黑暗，加入教廷，才能阻止它对你身体的破坏。”
左幼很不舒服，她本来就不适应除白秀瑶跟左焱外的人摸自己头发，更何况对方还是不怎么熟悉的男性。
她退后一步，眼里有着孩童的茫然：“我想我需要与夫人她们商议。”
洛里神官轻点了点头，澄金的眼眸只是灿亮，却没有多余的情绪。
左幼不太擅长跟这样的人相处，也不是很喜欢跟他们接触。
“那我先离开这了，神官大人。”左幼眉眼含着忧愁，说话的声音都无力了一些。
洛里神官没有挽留，他只是像前几次一样，注视着她离去的身影。
左幼在转身走之前，余光看了眼跪在神像前一动不动的洛磁。
她不喜欢这个教廷，想加入的欲望浅淡得几乎没有。
回到休息室时，她没有特意去控制那份忧愁，眼尖的万夫人自然是发现了。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万夫人紧张地问道。
左幼显得有些迟疑，“洛里神官告诉我，如果想要彻底清除魔物气息，不让它破坏我的身体，那就要加入教廷，学习教廷的术语。”
万夫人听后也是有点怔愣，“这样啊……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这是一件严肃的事。
加入教廷就意味着除非被教廷除名，否则这辈子都是教廷的人，要遵守他们的规矩和指令。
左幼的父母不在，也联系不到，万夫人也不好越过他们直接做决定。
她只能以轻柔的语气询问：“你的意见呢？”
左幼看着围坐在一起的芙兰女士，万夫人，万系，以及严肃的炸炸，笑容苦涩：“我想要健康的身体，我不想继续被魔物气息破坏我的身体。”
她好像没有选择。
左幼不为此感到失落，但她遗憾的是，白秀瑶不在她的身边。
这让她缺失了去选择的底气，有些惧怕承担选择的后果。
“那就是加入教廷？”万系语气很轻地问道。
左幼摇了摇头，她不想这么快做出决定。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把那些负面情绪通通压下去，神情冷静：“我需要一个晚上来考虑。”
左幼的情绪一瞬从茫然转换成冷静，她可以惊慌，可以害怕，但绝对不能失去镇定。
这是她的妈妈爸爸教会她的第一个遇事准则。
万夫人揉了揉左幼的头，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慰：“没关系，我们会站在你的身后。”
左幼依旧是不适应别人的拥抱，但她顺从地靠在了万夫人的胸膛。
从白枫镇到泊娅珈，万夫人照顾了她很多，在接下来的时间，左幼同样要仰仗于她们。
左幼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把随手丢在一边的鹿角和石像拿在手上，怔怔看着。
她最终决定还是摆在枕头旁，让自己再信任它们一次。
结果不是很好。
醒来的左幼感受到了一点熟悉的疼痛，也只有疼痛才能让她冷静下来，而不是直接将那两样东西砸地上。
左幼的脸其实一直都很苍白，只是在去了几次教廷后，嘴唇上过于鲜艳的红淡化了不少。没有对比下，让她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是比以前好上一点了。
只是左幼这次醒来，不仅感觉到熟悉的针扎痛感，就连嘴唇颜色也从正常的粉嫩变回了原先异常明艳的玫瑰红。
左幼头痛之余，也在纳闷这个魔物气息究竟是有多古怪，连嘴巴变红都是其中一个症状。
不出所料，她的出现吓到了万夫人她们。
“亲爱的，你该做出选择了。”万夫人无奈地看着左幼，她苍白的样子实在是惹人心疼。
左幼艰难咽下一口没有味道的食物，朝着万夫人安抚地笑了笑：“做出决定了，我会加入教廷。”
一桌的人都松了口气，芙兰女士关心地看着她：“那我待会陪你去一趟教廷，亲自与洛里神官说这件事。”
芙兰女士作为泊娅珈数一数二的高级学者，本身就很有地位。而她平时也不喜欢出门，更多的是待在自己的后花园里，捧着本书看。
“谢谢您。”左幼放下手里的银勺，看向芙兰女士的眼神既有不好意思，也有着感动。
芙兰女士对这个聪慧的女孩有着不少的喜欢和怜爱，她甚至让左幼跟万系一样，叫她外祖母。
她温柔地说着：“不用担心，只要我在泊娅珈，你就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欺负。”
孤身一人来到泊娅珈的小女孩，多少都带着不安。芙兰女士是个温柔的人，她想要打消对方心底的负面情绪。
她说到做到，给左幼盛了一碗因为她才出现在饭桌上的营养药粥。
左幼自然地接了过来，喝了小半碗。
她的身体比普通人要更加虚弱，所以就算是吃什么东西都没味道，左幼也依然逼着自己适应。如果不吃，她的身体只会变得更差劲。
吃完早餐后，芙兰女士跟万夫人都陪左幼坐上了马车。
万系也想跟着去，只是芙兰女士安排给他的任务他没有全部完成，所以他想一起去的请求没有得到准许。
左幼只能带着点同情地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等到了教廷，感受着这里面肃静的气氛，左幼有点笑不出来了。
她一直觉得这个地方很压抑，而她虽然不活泼，但也喜欢更富有生动气息的地方。
这一次因为芙兰女士也来了的原因，平常接待他们的李牧师显得有些局促和拘谨。他先是将她们迎到了休息室，客气地恭迎了芙兰女士几句后，才退出去。
过了一会儿，李牧师带着洛里神官来到了休息室。
左幼觉得新奇，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洛里神官走出那间房。
虽然他的态度依旧很冷淡：“芙兰女士，您好。”
芙兰女士脸上是慈爱的笑容，“洛里神官，突然的拜访，希望不会打扰到您。”
“哪里的事。”洛里神官看向了左幼，他习惯掌握话题权，“左小姐是做出了决定吗？”
左幼嘴角弯了弯，没有直接回答。
芙兰女士笑着说道：“我今天来到这，就是为了幼幼的事。”
洛里神官重新看向芙兰女士，“期待您的回答。”
芙兰女士没有废话，而是直接说道：“幼幼会加入教廷。”
“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洛里神官反应平淡，他只是深深地看了眼左幼，然后对芙兰女士提议道：“我还缺一位信使者，不知道左小姐愿不愿意？”
芙兰女士的笑意加深不少，她喜欢这样省事的聊天。但她也没有自己做决定，而是望向左幼，“你觉得呢，亲爱的？”
左幼点了点头，笑容带着女孩特有的娇俏。
虽然加入教廷主要是为了治愈身体，但左幼也不介意待遇更好点，如果条件符合的话她也愿意去竞选神官。
“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洛里神官做出了结论，他偏头对着李牧师说道：“带左小姐去拿一件合适的制服。”
李牧师低头应了下来，然后示意左幼跟着他出去。
“没想到，转眼间我们就是自己人了。”李牧师神色有些复杂，能这么年轻当选神官的信使者，也就意味着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去竞选神官职位。
李牧师做了二十几年的牧师，距离那个职位仍然是连边都没摸着。
左幼神色没有多大变化，态度也是一样：“牧师先生这几天很照顾我，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以后估计也会有很多需要您帮忙照顾的地方。”
李牧师摆了摆手，打趣道：“以后是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左小姐。”
左幼没接这勉强算得上奉承的话，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您客气了。”
李牧师没有错过与信使者单独相处的机会，他虽然有些嫉妒，却也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一路上，李牧师特意放慢了步伐，跟左幼说着教廷的一些事。他相信左幼年纪小，但脑子可不蠢，他的有心卖好，对方一定能察觉到。
左幼保持着安静，做个合格的听众，在他眼神扫过来时偶尔给点回应。
“制服一般都是根据尺寸定做的，要等左小姐入职一个月后，才会有专门负责的人拜访。在这之前……”李牧师直接拿了套最小的递给左幼，“左小姐先将就着穿这个吧。”
左幼接过这套崭新的制服，它整整齐齐地叠着，分别是黑色长裙，纯白披肩，以及放在最上面的黑色小圆帽。
婉拒了李牧师帮忙拿着的提议，左幼对教廷的抗拒少了那么一丁点儿。
起码制服是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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