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幼其实有点不太相信他们会打架,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万系:“你为什么会跟一只小狼崽打起来?”
而且万系实在不像是精力充沛到能跟其它生物打架的人,他平时看起来就跟现在的她一样,走不了太多路,身体虚弱得不行。
万系沮丧地垂着头,神色纠结,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
左幼等了一会儿,见他脸色慢慢的变得难看起来,她有些惊讶地瞥了眼缩成一团,不敢抬头的炸炸。
它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能逼得一个连话都不想多说的人跟它打架?
“好了,你们的歉意我收到了,不想说不用勉强自己。”左幼打了个圆场。
一边是这段时间要仰仗的人的儿子,另一边是自己的宠物,作为他们跑出去打架的间接受害者,左幼其实对这背后的故事不是很感兴趣,别对她接下来有什么影响就好。
她比较好奇的是人狼是如何打架的,是拳打脚踢还是互相撕咬?
左幼想到这心里一惊,仔细地打量了一遍万系的身体,顺便目光隐晦地擦过了他的嘴角。炸炸毕竟是一只狼的幼崽,还是非常有灵性的那种,咬万系这种体弱小男孩应该是够了的。
左幼不是医生,不能一眼看出对方身上的伤势如何,她只能凭借万系穿着的衣服来看战况激不激烈。让她放心的是,衣服只是脏了很多,有些磨损但还没破,那应该就是没受什么伤。
还好,没有被咬伤挠伤,万夫人接下来也不会有态度的转变或是迁怒的可能性了。左幼最担忧的就是这一点。
“我在睡觉,它睡我脸上。”万系突然硬邦邦地说道。
左幼用震惊的眼光看向了小狼崽炸炸,炸炸的狼头垂得更低了,不难看出,它现在很心虚。
“这真是太过分了!”左幼狠狠地谴责了炸炸这种行为:“做出这种失礼的事,你接下来三天别想吃肉了!”
炸炸“嘭”地趴在了地上,两只前爪抱着头小声呜咽。
左幼没有理会,而是作为苦逼的宠物主人,向万系道歉:“炸炸做出这样的事,我感到很抱歉。”
但她还是有点不理解,万系不像是会因为一团毛睡他脸上而生气到能跑外面打架的人。
万系不自然地摇了下头:“是炸炸惹的事,跟你无关。”
他现在很别扭。
万系瞥了眼帐篷门帘,所幸时医生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就自觉退出了帐篷,给他们留下独自交谈的空间。
哦,还有一只狼。
万系忍不住控诉道:“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把它从我脸上拿开了。”
然后盯着熟睡的左幼发了下呆,没过多久就被龇牙咧嘴的炸炸扑倒在地上。万系一开始挣扎的动作幅度很小,他以为炸炸只是在跟他玩闹,也不希望吵醒还安睡着的左幼。
后面,他感受到了炸炸的怒意,在它的牙齿即将穿透他的手臂时,万系眼前一黑。
再醒来时,他出现在了离马车有一段距离的树林里,阿智力不怎么开心地指责他擅自跑出来的行为。
而炸炸则是在一旁警惕地盯着他,狼爪紧紧抓着地面,身体不停发抖。
万系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他像是缺失了一段记忆,但他脑海又像是有中间这段记忆一样的自然,完全生不出其它的情绪。
万系回来的路上一直有些恍惚,直到发现了某样东西才清醒了些。
他又费了些时间采摘回来。
“你不该道歉,是我擅自跑出去,才造成了你受伤。”万系带着点难过地注视左幼,那双宝石蓝的眼睛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色:“我答应过你的事就没有做到过,以前是,现在也是。从一开始就应该是我要道歉,说对不起。”
左幼愣住了,她试图理解后面那句话的逻辑:“这里面也有炸炸的原因,不全怪你。”
“不,就是我的错!”万系坚定地说道。
如果当初他在父亲的教导下坚持了下去,或许早就解开了左幼身上掺杂着黑色气息的原因。她也就不用每天那么难受,虚弱到这么容易受伤的地步。
在万系看来,一切都是他明明答应了左幼,却没做到的错。
看着左幼现在这副模样,他感到难受极了。
左幼捋了捋他那番话的逻辑,仍然没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但是见他这么坚决地认领错误,左幼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顺着他的意思:“好吧,我受伤是有一部分你们不在的原因。那么,能告诉你准备了什么道歉礼物吗?”
她笑着指了指万系的口袋,他有好几次都把手放进去又拿出来,左幼眼尖地看到了花的轮廓。
万系别扭着的点骤然被左幼指了出来,顿时间觉得脸热。
他不敢看她,小心地将兜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那是一朵保存得很好的花。
它的颜色是黄色,每一片花瓣形状都呈菱形,边缘有一圈微小的波浪锯齿。那一圈圈的波浪锯齿摸起来十分的柔软,还有一点点清凉的感觉。
“是莱芜花,很少见呢!”左幼接过这朵只留下了一点根茎的花,手指轻柔地抚过花瓣,“真漂亮,我很喜欢这份道歉礼物。”
万系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样的气氛有点怪异。他仍然不太敢看左幼,垂着头解释:“莱芜花也被叫做生命之花,它们任何一片花瓣被摘下来,都能永恒地保存绽放时的模样,不会干枯。”
万系抛开心里的别扭,抬眼认真地看着左幼:“你很快会好起来的,就跟生命之花一样,永远富有生机。”
这也是万系为什么看到这朵特别的花时,会停下来采摘它。
“是这样啊……”左幼低垂着眉眼,温柔地看着捧在手里的花。
所谓的生命之花,却从一开始就被人掐断了生命。
面对着万系的期待,左幼微笑着接受了这份好意:“谢谢,我会好好收藏它的。”
至于跟花一样,那还是算了。不论什么花,都会迎来枯萎的一天。左幼是个实际的人,她想活得更久,活得比花自由。
万系与炸炸打架的事,就这样告一段落。
双方在左幼的见证下,互相为自己跟对方打架发表了检讨。炸炸作为主动攻击的一方,得到了三天不吃肉的处罚,而万系作为参与方,也得到了一个不算大的惩罚,负责把浑身脏兮兮的炸炸洗干净。
万夫人对这件事的结果表示很赞同。
替动物洗澡能增加两人的感情,或许之后就不会在发生一人一狼打架的事件。
解决了这件事后,左幼简单清洁了下自己的身体,换了一身宽松的长裙,然后被安顿在了时医生专用的帐篷里。时医生考虑良久,决定也在帐篷睡下,半夜左幼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可以跟她说一声。
左幼本来想拒绝,但是想想这是别人的帐篷,她哪来的资格拒绝主人住在这。
被万系洗干净的炸炸,也如愿睡在了左幼的旁边。
左幼摸着炸炸蓬松柔软的毛,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本来想扯着炸炸闲谈,管它听不听得懂,能让自己不睡觉就好。只是帐篷里多了个人休息,她也不好打扰到别人。
左幼慢慢地闭上眼睛。
在睡着前,她照常在心里对白秀瑶以及左焱说晚安。
第二天清晨,佣兵团的人就开始收拾东西,左幼也一大早就被叫醒。
每次醒来时,她的精神状态都很不好。时医生为此还有些担忧,想要替她做个检查。
左幼婉拒了这份好意,每个人都在匆忙收拾着东西,时医生也不例外。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拖着时医生做徒劳的事,毕竟这不是疾病。
最终左幼为了不站在那碍事,跟时医生道谢后,带着一件有点脏的披肩跟一条狼崽回到了万夫人的马车上。
那个高大的马利丘人看见左幼时,还十分愧疚地向她鞠躬道歉。
他只是带着马出去想给它找点食物,结果回来时发现自己主人的儿子不见了,把他吓了一大跳。他急得忘记跟夫人说一声,也忘记了车上还在熟睡的左幼,直接就一人一马出去找人。
顺带把绑在马背上,用来当阶梯的小箱子也带走了。
阿智力回来听说了这事,愧疚得差点要割掉自己的一根手指用来当赔罪谢礼。好在万夫人知道了他的想法后,严词制止了。
所以阿智力到现在都还想不出该用什么当赔罪谢礼,只能加倍地对可怜的,被他伤害了也依然肯对他笑的左幼小姐好。
搞得左幼有些不适应这个憨厚老实的人,突然变得热情起来。
万夫人跟万系已经在马车里坐好了,只要佣兵团出发,她们的马车也能立马跟上。
“幼幼,怎么样了?”万夫人瞥了眼自己的儿子,见他塌着的眼皮终于抬了起来,不再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阴郁小孩样,心里有点恨铁不成钢。
自从昨天万系把左幼一人扔车上,自己跑去跟那只狼打架,她就明白了左幼为什么对自己儿子产生不了多余的感情了。
万夫人清楚了事件的始末后,都有些无语。
“时医生是位很尽责的医生,她帮我涂完药后,已经好很多了。”
左幼坐回自己原先睡觉时的位置,轻声回答道。
万夫人放心地点了点头,她看了眼一进来又趴左幼脚边睡着了的小狼崽,脸上笑意涌现:“难得能有让小系打架的对手,炸炸可真是了不得。”
说完,她揶揄地看向万系。
万系立马垂下头,装作没听见。
他不是很想在左幼面前丢脸,这是属于他少有的自尊心。
接下来的旅途很平淡,马车上有准备书本和玩具。万夫人偶尔会跟左幼万系两人聊天,但大部分都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
而万系则是睡觉,他的世界连睁个眼睛都觉得费劲。
这让左幼有些羡慕。因为万系看起来是真的睡得很舒服,熟睡时眉眼都是舒展开的。
左幼已经很久没有舒服地睡一次觉了,当昏沉的意识包裹住她后,就是无休止的噩梦,接着是清醒时的痛苦。
这让左幼很大一部分除了夜晚必要的休息,其它时候都非常排斥睡觉。
所以当佣兵团的女孩们来找她时,她第一次没有顾及万夫人不赞同的神色,去到了她们所搭乘的马车上。
环境自然比不上万夫人那辆马车,甚至这五六个女孩们坐的马车比万夫人那辆还要小上许多。
再加上左幼,里面就显得有点拥挤。
但比起睡着后身体与精神上的双重痛苦,这点拥挤根本算不了什么。
左幼很喜欢跟这些女孩待在一起,她们叽叽喳喳的,充满活力,跟她们聊天十分有效地防止了自己犯困。
这段时间,左幼听到了不少佣兵团的内部八卦。比如团长吴洋,也就是那天迎接斯格良的人,他一开始喜欢时医生却不敢说出来,只敢每天早晨放一束沾满了露珠的鲜花在时医生帐篷前,然后过了半月才发现他放错了帐篷。
这些稀奇古怪的八卦总能激起人的聊天欲望。
不过比起八卦,更频繁出现在这些女孩嘴里的,还是那位叫做斯格良的少年。
他是佣兵团最小的佣兵,也是一名擅长射箭的弓箭手。
每一个女孩提起他的名字,都是长得好看、性格善良、待人热情之类的夸赞。而一直带着微笑只旁听不发言的左幼也会在这个时候成为焦点,因为与斯格良素不相识的她被带回营地,恰恰说明了斯格良的善良。
左幼对此持保留意见,因为她根本不了解这个人。
那晚被他搀扶回营地,大概就是他们最亲近的时候了。后面左幼也有单独对他表示感谢,并隐晦询问了想要什么样的谢礼。
对方的回答也的确符合大家对他的善良定义。只是不忍心一个女孩无助地坐在那,就顺手帮忙,完全不需要谢礼。
再之后,偶尔单独相遇会打个招呼,大家都在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交流互动。顶多有一两次的眼神对上,然后又没什么波动地移开。
所以左幼一直没怎么了解过这位善良热心的人。
直到今天晚上。
左幼再次因为不想睡觉,而抱着已经睡着了的炸炸走下马车,打算找个地方看看星空。比起盯着黑漆漆的马车顶,还是星空更让人放松些。
观赏的地方必然不能离佣兵团驻扎休息的地方太远,不然安全性无法保证,左幼也做不出那样的蠢事。
于是左幼带着炸炸悠闲地漫步在附近一圈,她打算找个最佳观赏位置。
然后,措不及防地看到了一个少年。
被大家口口相传善良热心的斯格良,正站在装满了运往目的地的货品马车前,把玩着几条漂亮的珠宝项链。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我很擅长熬夜写更新
爱你们(*°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