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错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落下一层阴影，狭长的眼摄人心魄。
他这般看着她，好似真的深情到了极致。
幕离已经垂下，挡住了她的脸和神情，她嘴唇动了动，到底又没说出什么。
宁甘棠的一刹犹豫落在他眼里，他勾了勾唇。他向来讨厌貌美女子，尤其是以色侍人的女子，可唯独她却能轻易的勾起他的欲|望，才起了几分兴致。
她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不过都是逢场作戏，到底还不是得心应手。
可便是如此，裴敛之反而不想放开停留在她下颌上的手，越发过分道：“良娣，本官想听你说。”
疯子。宁甘棠心中暗骂，可脸上却不显露半分。
像是猫抓老鼠一般，裴敛之极为喜欢这种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感觉。
可未等到宁甘棠的回复，一道声音将裴敛之的思绪拉了回来。
“兄长——”
这句兄长，将裴敛之的思绪拉了回来。
“谁允许你来的？”裴敛之松开手，衣袖自然垂下，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此话一出，远处的锦衣女子脸色一白，攥紧了手中帕子。
宁甘棠已然拉开了与裴敛之的距离，好似一个木偶一般静静站在一旁。同为女人，便是扫了那女子一眼，宁甘棠便察觉到了她的敌意。
方才裴敛之捏住女子下巴的一幕她虽未曾看到，但裴锦姝从未想过，有一日，她清冷自持的兄长裴敛之身旁竟会有女子。
女子脸上带了幕离，裴锦姝看不清她的面容。她极力的压制住自己心头的情绪，向着裴敛之走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兄长万福。”
裴锦姝身着了一身淡紫色的衣裳，披着一件白色斗篷。自茸茸的毛领中露出女子小巧的下巴，还有流畅的轮廓。她生了一双凤眼，细看眉眼，与裴敛之有一两分的相似。只是她年纪尚小，眉目中的稚气也未曾褪|去。
她是裴敛之的妹妹，便是一个简单的礼都行的极好，一举一动，气度自成。
“起来。”裴敛之道。
“这几日是父亲的祭日，锦姝思念父亲，便想着来青刹寺看看父亲的长明灯如何。”她起身，与裴敛之对视，不卑不亢。
“我早说过，你在家中侍奉母亲即可。”裴敛之微微皱眉。
“父亲临终前，便道要在青刹寺供奉他的灵位。锦姝，不过是想将父亲留下的遗愿完成罢了……”说到这，裴锦姝的语气中已经带了几丝委屈道：“锦姝不想父亲在九泉之下寒了心……”
裴老尚书临终前，曾说要将他的灵位供奉在青刹寺。那时裴敛之人在沙场，连裴老尚书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裴锦姝虽行至骄纵了些，但说这话时却是真情实感的。
裴敛之皱着的眉头松开些许，“母亲抱恙，此处有我。”
“……是锦姝疏忽了。”察觉到裴敛之的语气缓了些，裴锦姝眼中的委屈消散些许，她吸吸鼻子又道：“锦姝许久不见兄长，不知这位是……？”
裴敛之眉头微动，正欲开口，便被宁甘棠打断。
她一字一句的道：“妾是太傅的奴婢。”
裴锦姝的目光移向裴敛之，但见他并未否认，方才松了口气。果然，兄长为人清冷自持，向来不近女色，又怎么可能是她想的那般。
宁甘棠自知有别，放满了步子跟在二人身后，似影子一般。
裴锦姝显然许久未曾见到裴敛之了，缠着裴敛之说了不少话，女子的笑声清脆，如玉珠。
“锦姝前些日子习得一首琴曲，母亲听了都连连称赞，待回到老宅，锦姝弹给兄长听。”
“得了兄长指点，再过上些日子，尉都的花宴，锦姝定能和去年一般得到魁首。”
“兄长不在母亲身边的这些日子，母亲可是时时念叨着兄长呢…母亲日日担忧兄长，兄长也不多回来看看母亲和锦姝……”
……
她的语气软了不少，眼中明亮。一路上，裴锦姝择了不少细碎的事情说，虽裴敛之应得少，却也未曾制止她。
裴敛之的这个妹妹纵使是身居后宅的宁甘棠也曾听闻过。她出身极好，生的也好，诗词歌赋更是样样精通。还未及笄，去裴府求亲的人便也踏破了门槛，只是她不愿嫁人，裴敛之便替她一一拒了。
宁甘棠抿唇，心中生出几丝羡慕。裴锦姝不想嫁人，便有裴敛之为她做主拒婚。
她除却嫡母生下的儿子，她也有自己的亲兄长，宁川轩。她被嫡母强行做主塞进东宫，唯有宁川轩去帮她抗争，即使结果不如人意。在她离开宁府的时候，兄长还将为数不多的体己都塞给了她。
仔细算算，她与兄长，已是两辈子未见了。她心里，有些失落。如今离了东宫，她好似，这辈子都见不到母亲与兄长了。
不消裴锦姝说，伺候她的侍婢已经去为她收拾客房了。待几人到了客房前，裴锦姝看到，廊中支了个红泥瓦罐，弥漫着药的味道。
裴锦姝眼中几分担忧，问：“兄长可是病了？”
“是奴前几日感了风寒，不成想竟是扰了小姐。”宁甘棠开口。
裴锦姝看了她一眼，心中松了口气。便是因为感了风寒，才戴幕离的吧？
幕离遮住了宁甘棠的脸，她又只穿了身素色衣裳，披着大氅。裴锦姝暗想：这奴婢，姿色不过平平无奇罢了，怎么配侍奉兄长。可笑她方才竟以为，这是兄长的身边人。
待客房收拾好，裴敛之淡淡道：“两日后，我送你回老宅。今日，你稍作休息。”
此话一出，裴锦姝欢喜不少：“好，多谢兄长。”
她绕过宁甘棠的身侧，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在掠过宁甘棠身旁的时候，她的脚步猛然止住，手中的帕子险些摔落。
她自宁甘棠身上嗅到了一缕淡淡的檀木香气，与裴敛之身上的，如出一辙。
还有……宁甘棠身上的大氅，有些眼熟。
她好似……见兄长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