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前,嬷嬷和惠娘就不止一次地告诉过公孙遥关于夫妻之间的那点事情。
她们说,做那种事情的不一定是夫妻,但夫妻之间,是一定会做那种事情的;
她们还给她看了传说中的避火图,告诉她新婚夜可以怎样叫自己少遭些罪。
公孙遥当时听是听进去了,但想着若要她真的同那个叫李怀叙的男人新婚夜就不明不白做这种事情,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来的痛快。
她羞耻,也觉眼前此人,并非良人。
她看着这个浑身沾满酒气的男人如饿狼扑食般再次扑向自己,全身上下每一缕汗毛顿时都写满了拒绝。
可这容不得她拒绝。
男人的身板与力气实在是太大,像个庞然大物般压在她的身上,便制住了她几乎所有的动作。
“娘子……”
她听见李怀叙又在黏黏糊糊地喊她。
“我家娘子真是好看,我替娘子宽衣解带,娘子也替我宽衣解带,我们一起就寝吧……”
他解开了公孙遥的腰带后,便一只手锢在了公孙遥的腰间,另一只手则相当礼尚往来地,拉着公孙遥的手也到了他的腰间。
他声色困倦,说话间还打起了哈欠,脑袋蹭着公孙遥的肩窝,抬腿将自己换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公孙遥一瞬间,震惊与屈辱全部爬上心头。
“你……”她似要发火。
“娘子赶快吧,为夫困了,早点解开这腰带,你我也好早点安睡。”
可被李怀叙一句简短的催促打断。
她眨了下眼,听出他话音里浓浓的困意。
“知,知道了,我快了……”她思考了不过片刻,原本想要与他硬碰硬的姿态便立马换成了僵硬的虚与委蛇。
“我还没有解过男人的腰带,你别急……”
她想,能把这个人拖睡着,总好过要跟他继续折腾,又陷入新一轮的蛮横挣扎来的好。
于是她双手假模假样的,在他的腰间开始不断游走,希冀他能在自己解开腰带前,彻底睡着。
被他这么抱着实在太不舒服,在他睡着后,她一定要想办法赶紧将他挪开,自己也换个舒服的姿势。
可想要李怀叙睡着,到底也没有那么容易。
公孙遥一边留心倾听着他的呼吸,一边又要不断在他的腰间进行摸索,近距离闻着他身上弥漫的酒味,渐渐便也觉得头昏脑胀,意识模糊不清。
加之男人的腰,与姑娘家的实在也没什么不同,除了宽了一点,板硬了一点,她摸来摸去,起初还有点新鲜的好奇,到最后,只剩下烦闷的无趣。
终于,在把醉酒的李怀叙彻底哄睡着前,她自己居然先睡死了过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睡着后的片刻之内,原本趴在她肩上已经快要不省人事的酒鬼,突然又睁开了眼睛,神色甚是清明。
—
翌日晨醒,屋内的蜡烛燃了一夜。
房中床榻上帐子未放,被褥倒是已经不知何时被翻开盖在了两人的身上。
公孙遥于暖和的锦被中睁眼,察觉到腰间搭着一只很重的手。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只男人的手。
她脑袋混沌须臾,不过片刻又睁大了眼睛。
她转过身去,瞧见躺在自己身后距离极近的一张俊脸。
是李怀叙的脸。
她再往前靠一点,就能碰到他的鼻尖,贴着他的额头。
她不禁呼吸轻轻一滞,有些回想不起来昨夜究竟都发生了什么,到底为何她同李怀叙便会睡在了一床被子里。
虽然……好像除了这等结果,他们也没有第二种可能可以选。
她有些纠结,又有些幽怨地瞪了眼他,搬开他似铁锤般沉重的手臂之后,摸了摸自己浑身上下。
万幸,身上里衣都是完好的,身子也没有任何的不适。
只是大红的喜服外衣不知何时被人褪去,掉落在了床前地上。
她张望了眼,立马便又转身回去看那醉鬼。
这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不是她便是他,自然别无第三种可能。
她俯身过去,想要将这醉鬼打醒。
不仅是因为昨夜的折腾,还因为他身上如今一股臭味,今日他们还得进宫去拜见帝后还有淑妃娘娘,可不能迟了。
但就在她低头靠近的一刹那,原本还好好睡着觉的人,便仿佛会预判似的,突然睁开了一双天生会笑的桃花眼。
公孙遥动作与话都已经准备就绪,却又突然顿住。
“皇子妃这是……?”
李怀叙眯着尚未清醒的眼眸,看着抱着枕头快趴到自己身上的女人,语气似疑惑,又显滑稽。
“不,不小心……”
“不小心在床上跌倒,快摔到我身上了?”
李怀叙勾了勾唇角,替她将拙劣又磕磕绊绊的借口补完。
公孙遥脸上一时有点挂不住,干脆直起身子实话实说:“不是,我本是想叫你起身的,我们巳时便要去拜见陛下与皇后娘娘,午时还要陪淑妃娘娘用饭,断不能迟了。”
“皇子妃叫人起身,都喜欢贴的这么近?”他继续逼问。
“我不是……”公孙遥欲言又止。
我不是想要拿枕头将你打醒么?
李怀叙似乎看出她的别扭,轻轻啧了一声,大发慈悲地抬了抬腿,道:“行吧,我明白了,看在你坚持不懈用心良苦的份上,我就勉勉强强满足一下皇子妃的要求。”
公孙遥又登时疑惑。
可马上她便知道李怀叙说的是何意思了。
他藏在被窝底下极不安分的脚,正一点一点地跨越该有的界限,搭在了她的小腿肚上。
春日里衣料轻薄,他的触感极其清晰。
“你……混账!”
反应过来的她涨红了脸,直接踢开他的脚,在榻上跪坐起来,离他老远。
李怀叙悠哉悠哉,眨着亮闪闪的桃花眼:“我怎么混账了?难道皇子妃不是这个意思?”
公孙遥辩解:“我从无此意!”
“那昨夜是谁睡着了非要扒我的腰带,把我弄醒不说,还死活要我给你脱衣服,盖被子的?”李怀叙好整以暇,一只手支着脑袋,继续悠悠闲闲地看着她。
“你胡说!”公孙遥自是第一时候反驳,“我睡着了是天底下最安稳之人,怎可能缠着你胡来?”
“没缠着我胡来,那我是自己吃饱了撑的,喝醉了又醒过来,主动帮你脱衣服,主动帮你盖被子的?”
那好像……也不太可能……
公孙遥迟疑了。
昨夜那纨绔喝的烂醉,指望他能主动醒来照顾人,那不是天方夜谭?
可她今早的确是外衣也脱了,夜里睡觉时被子也盖的好好的,难道……还真是她把他缠醒,要他做的?
可她昨夜也没喝酒啊,怎可能做那种事?
不对,是喝了一杯的。
合卺酒。
可不过一杯,也不至于夜半会突发情况,起来发疯吧?
眼瞧着她越来越陷入自我怀疑,李怀叙眉眼渐弯,大清早的心情便相当不错,忍不住抿唇浅笑起来,淡淡的梨涡挂在嘴边,似春风和煦,又添诙谐。
公孙遥思来想去,意识到还真有可能是自己胡来之后,小眼神便开始飘忽不定,不敢去瞧他的样子。
“即便,即便那真是我缠的你,那也赖你,谁叫你昨夜喝那么多的酒,把我也给熏醉了的?我这人最吃不得酒了,一杯就倒……”
“一杯就倒,就能把之后的事情都给赖掉了?”
这人怎么胡搅蛮缠?
公孙遥耐心不足,理不直,气却壮:“总之,不论是昨夜还是今朝,我都从无勾引你的意思,你少往自己脸上添金了,赶紧起来洗漱,不然陛下同皇后娘娘该等急了。”
“等急了就叫他们等呗。”李怀叙显然还不是很想起来,转过身去伸了个懒腰,闲闲地叮嘱道 ,“还有,你这称谓可该改了,什么陛下皇后娘娘的,该叫父皇的叫父皇,该叫母后的叫母后,见了母妃也该喊母妃,还想不想要多拿点东西了?”
国朝习俗,新婚第一日,新妇敬完酒后,公婆还会给新妇备一份礼物,多少表示心意。
寻常人家有给镯子的,有给金锭的,公孙遥都见过,但此番是天家,她想,这礼物,定是只多不少的。
她瞄了眼李怀叙,李怀叙坦坦荡荡地看着她。
她无端想起婚前公孙云平与自己的叮嘱,当时她还在与他怄气,自然是什么难听的话都与他怼,但仔细想想,他的叮嘱其实的确不无道理。
他是好人是一回事,他嗜赌贪玩又是另一回事。
“那陛下与皇后娘娘赐的东西,还有淑妃娘娘的,都是我一个人的,是吧?”她试探着问道。
李怀叙不满地又啧一声。
公孙遥立马想起来改口:“父皇同母后的恩赐,还有母妃的恩赐,都是我的,对吧?”
李怀叙有心逗她:“若是我说,那东西应该我与你对半分才对呢?”
“你休想!”公孙遥果然跳了起来,“从古至今,嫁妆同新婚第一日的赐福都是新妇一人的,你凭什么要?”
他忍俊不禁,似嫌弃地朝她摆了摆手:“行行行,给你给你给你,都是你一个人的,不过都是些妇人短见,你若是把这东西给我一半,我拿它去赌坊,立马就能叫你一两变二两,二两变万金!”
“我才不要空口无凭的万金,我就要这一两。”
公孙遥语气笃定,说罢这些话,朝窗外望了眼天色。
意识到如今真的已经不早了,她又回头,想叫李怀叙赶紧去洗漱。
不想,那杀千刀的竟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起身来到了她的身后,在她回头的一刹,将她吓得够呛。
“你——”
她差点后仰摔下榻去。
幸而李怀叙拉住了她。
“你怎么起身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无意识地抓紧他的臂膀,蹙眉不满道。
“起身需要什么动静?”李怀叙觉得好笑,见她安全之后,便松开了拉着她小臂的手。
公孙遥察觉到他的动作,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也同样抓着他的。
她赶紧也松开,心绪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无言转身准备下榻。
可李怀叙又拉住了她。
她终于被磨出了点脾气,忍着最后一丝耐心问他:“又有何事?”
而那人懒懒散散,没个正形地笑着:“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父皇母后的称呼都已经改了口,那我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老九:乖,叫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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