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一场短暂的雨,滋润被晒到皲裂的土地,太阳再度从云层后现身,地面像铺了一层碎钻,水汽蒸腾,低洼处淤积的水很快消失不见,唯有空气中残留着潮湿的味道。
谈画在给设计师们开会,互相交流意见,单宁敲了敲门,获得准许后走进来俯身对谈画说了什么,她看着电脑上敲打删改出来的一行行字,连头都未抬,
“带她办好入职手续,然后……先让她在外面等着。”
全天薇来报到,设计部其他人有所耳闻,谈画坐在主位上,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唤回在座的心神,似乎没意识到把人晾着有什么不对,“继续。”
她手边放着一个牛皮笔记本,时不时写点关键词,谈画空降到“映然”设计部,起初她们对这位凭空冒出来的设计总监多有不服,哪怕她走了正常的流程,也被认为其中有猫腻。
共事的这段时间足以让他们放下对谈画的成见,她是一位极具天赋的设计师,也足够努力,却没有恃才傲物,会采纳下属的建议,问到不懂的地方亦愿意倾囊相授。
哪怕她看上去很不好相与,却能时刻感受到她的尊重。
水平有限无可厚非,当然若是被她发现消极怠工、浑水摸鱼,谈画也不会心软,是以她来了以后设计部面貌焕然一新,工作积极性猛增。
那天在摄影棚的事情很快传开,如果他们遇到类似的场面,定不会有她的魄力,现在又来一位,小贺总点名送过来的,都不自觉偏向了谈画这边。
谈画开完会从会议室里出来,单宁跟上她的步伐,她正在想事情,被提醒才记起全天薇这么号人物,想了想叫住公司的一位高级设计师柯洛灵,把全天薇派给她当助理。
“我知道你身边的人手够,你抽空教教她,就当普通同事对待,她有任何意见你直接让她来找我。”
话的意思很明显,不用给全天薇特殊待遇,她有脾气也别惯着,上头怪罪下来,责任谈画会一力承担,柯洛灵笑呵呵地应下,吩咐助理把人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全天薇在会客区等了老半天,最后连谈画一面都没见到,又得知只让她当个设计助理,她气得脸都红了,正要大闹一场,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还是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职位。
谈画有听到外边的吵闹声,不一会就消停了,她之所以没有把全天薇放在身边,原因很简单,她不喜被太多人跟着。
让她从设计助理做起也不是有意为难,她看过全天薇的简历,大学学的确实是设计,但不是服装设计,而是珠宝设计,此前的工作经历也和这有关,虽然都是设计,但总归不一样。
光懂设计还不够,要懂面料和市场,柯洛灵是公司的老人,有她带着利于进步,他们正是需要设计师大展身手的时候,若她真有能力,谈画也不会亏待她。
谈画没精力给贺为谦塞进来的人穿小鞋,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得知全天薇还算老实,也就全权交给了下属。
让她没想到的是,邹嘉逸说要给贺为谦一点颜色看看,采用的方式竟然是直接上门找他打了一架。
谈画刚下班回到家,身高才到他胸口,有些费力地仰头看站在门外的男人,他嘴角破了,身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来,听他说完以后,谈画愣了半天,才记起要把人请进屋里。
邹嘉逸克制地扫了一眼家里的布置,谈画对表哥的突然造访没有准备,以为他会问她搬家的原因,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可他似乎不感兴趣。
表妹心情不好想换个地方住在邹嘉逸看来是正常操作,原来那套房子楼上有贺为谦,他上次以为她是在说气话,现在看来她终于想明白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他不会贸然提起,掀开陈旧的伤疤。
自然不会联想到谈画别有目的,估摸着这里是她名下数套房产之一,邹嘉逸来之前看了这周围的环境,很有生活气息,交通方便,在闹市里住着,兴许能让她重整旗鼓。
穆助理拿出上好的茶叶开始冲泡,她动作娴熟,泡出来的茶茶汤清亮、回味悠长,谈画将茶杯往邹嘉逸那边推了推,“表哥喝茶。”
他拿起茶杯品尝时,谈画又注意到他胳膊青了一块,左耳有几道血痕,他穿着件黑色T恤配迷彩工装裤,肌肉紧实,一坐下偌大的沙发都显得局促起来,并没有将这点小伤放在心上。
听他绘声绘色地讲贺为谦那花架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不是保安赶来,对方差点就要被打趴下。
邹嘉逸在地下停车场堵到他,活动完筋骨后原想上楼找表妹,得知她最近不住这,他吹了个口哨,在贺为谦铁青的脸色下坐上车扬长而去。
不住这也好,他怕谈画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到时候又心疼这个脏男人。
秘书问贺为谦需不需要报警,报警?他今天丢人还不够?用手背抹了一把唇边的血,闻言看了秘书一眼,阴冷的眼神让人头皮发麻。
说到一半邹嘉逸发现表妹脸上并无一丝喜色,表情可谓凝重,方才还意气风发的男人气势瞬间降下来,“怎么了画画?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冲动了?”
邹嘉逸一个大男人畏畏缩缩的模样有些好笑,可谈画笑不出来,给了穆助理一个眼神,没好气地说:“是啊,你也知道你冲动?”
“万一当时他身边有保镖怎么办?你再怎么能打也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安全,再说报复他的手段千千万,你干嘛非得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以后他用这个来威胁你,到时候你又要怎么面对?”
是责怪更是关心,谈画被生气和暖心两种情绪折磨着,邹嘉逸生怕她气着了,不停地告诉她要冷静,手把手地教她深呼吸,嘴角却疯狂上扬。
“你放心,我都处理干净了,不会留下把柄。”
谈画被他气笑,打开穆助理拿来的医药箱,边给他上药边听他邀功似的讲从贺家手里抢到一块地,那块地贺为谦看上了很久,连规划都做好了,只等着干出一番成绩。
贺为谦得知那快地是被他抢走的,脸拉得老长,又挂了彩,便显得不伦不类,难看死了,他越狼狈,邹嘉逸越得意。
没想到表哥一个大男人这么幼稚,谈画很是无奈,邹嘉逸在外闯荡多年,最柔软的一面都留给了家人,邹家对他有恩,他无以为报。
“我要是不揍他一顿,我总觉得不得劲儿。”
“那你现在舒坦了?”
谈画没干过伺候人的事,手法十分生疏,但她猜想邹嘉逸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说不定还比不过她,又是为了她受的伤,便决定亲自动手。
“我不管,你下次不准再这样了,不然我就告诉外公你乱来。”
威胁一般地加重力气,邹嘉逸倒吸一口冷气,他会这么做自然经过外公的授意,谈画给他一个“你也知道痛”的眼神,在伤处贴了几张粉色猫猫头的创可贴。
说到过几日的宴会,邹嘉逸的女伴还没有着落,好巧,谈画也没有男伴,但她憋着一口气,没有立马应承下来,
“你先好好养着吧,要当我的男伴可没有那么容易。”
于是乎邹嘉逸来的时候还是个让人望而却步的男人,一身军人气质,出门时耳朵上贴着和他形象不符的可爱创可贴,胳膊上缠纱布的胶带也是粉色,一看就知道做这些的人并不擅长,本人浑然不觉,一脸喜气洋洋。
在电梯间和贺为聿迎面相遇,邹嘉逸瞬间收起脸上的吊儿郎当,不动声色地打量表妹的这位新邻居,让他感觉异常地熟悉,又一时想不到熟悉感从何而来
两个男人擦身而过,进行短暂的交锋,人对旗鼓相当的竞争者总有天然的敏锐,贺为聿注意到他耳朵上那一抹粉色,神色终于有了波动。
这一层仅有两家住户,所以他方才是从谈画家出来的,即便他感觉对方似曾相识,而且他们的关系应该不像他想的那样,可看着面前这扇门,贺为聿还是涌现出了别的情绪。
很酸涩,像一整个柠檬下肚,让他的胃都开始痉挛,谈画踩着点开门把垃圾袋放到门口,营造出巧遇的假象,见到人她眼底闪过得逞的笑,
“贺为聿你回来啦。”
又是一番嘘寒问暖,恰到好处地表达关心,不忘催他回家吃饭,最后谈画也没有一直缠着他,而是说:“周一晚上见。”
贺为聿身形清瘦,谈画总觉得和他的职业有关,太耗费心神,三餐又不规律,作为医生却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是以谈画的眼里也不只有任务。
万一男主出了什么意外,她难道要一个人唱独角戏?
自以为识大体的谈画和他道别,未注意到贺为谦的视线粘着她的手,上面还有她给邹嘉逸上药时顺便撕下来的粉色胶布,在手腕上缠了一圈。
语气极轻,让人辨不明他的情绪,“嗯,周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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