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为聿注意到邻居家的门开了一条缝隙,门口堆积着几个纸箱,还有几袋没来得及扔下楼的垃圾,隐约能听到说话的声音,难道这么快就有人入住了?
谈画没明确需求,贺为聿却清楚地知晓这里的房子她住不惯,摇了摇头想给她找更好的,一颗小脑袋突然从门后钻出来,“贺为聿。”
“以后我就是你的新邻居啦,开不开心?”
手扶着门把手,右侧肩膀倚着门框,用一条腿支撑着,小半个身体斜出,灯光打在她头顶,一刀切短发犹如上好的绸缎,谈画穿着条奶白的丝绸睡裙,乌发雪肤,带来视觉上的强烈冲击。
“你……”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突然搬到了对面,贺为聿正要开门的手顿住,保持着这个姿势,谈画连消化的时间都不给他,把自来熟贯彻到底,小嘴叭叭叭说个不停,
“你吃饭了吗?你晚上吃什么?我还没吃,可以去你家蹭饭吗?”
正在给她盛汤的穆助理:“……”
贺为聿视线下移,移到她沾了油渍的唇上,红润饱满,唇峰明朗,谈画下意识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意识到暴露了,承认得也干脆,“好吧,我开玩笑的,你要不要来我家喝汤?”
“不用,你喝吧。”
“那你快去吃饭,不然对胃不好,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敲门噢。”
这饭谈画都吃不下,常言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没有强求,说着对他wink了一下,随着门被合上,贺为聿不禁失笑,她自己尚且要人照顾,还反过来叮嘱他。
谈画一心想着如何跟新邻居联络感情,晚饭将就着用了小半碗,穆书语正在整理收纳,谈画的东西都很金贵,容易磕磕碰碰,交给别人她不放心。
“书语,你累不累啊?”哪怕穆助理说不累,可谈画清晰地看到了她脸上的汗珠,“要不你先回去吧,这个箱子我自己收拾。”
穆书语仍旧不放心她,这本就在她职责范围内,谈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反正我刚吃完饭没什么事干,无聊得很,我答应你如果我做不来绝不勉强,就放这等你明天来弄好吗?”
她对天发誓穆书语才松口,剩余的饭菜也让她带走了,剩下这一箱都是衣物,谈画心想她虽然不懂复杂的收纳技巧,不可能废物到连放个衣服都不会。
事实证明,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谈画出师不利,刚打开纸箱,手指就被箱子边缘划开了一道口子,血珠很快渗出来。
等她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生理反应令她眼泪汪汪,这下她有充足的理由去麻烦贺为聿,趁着眼泪没干,敲开了对面的门。
“贺为聿。”
开门的人系着熟悉的围裙,谈画刚挤出的一滴泪恰到好处地落下,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的,把手伸过去,带着哭腔,“我手破了。”
靠着这个借口谈画顺利地再次踏入他家的门,这次她是清醒的,芝麻大点事,却因为贺为聿紧张的神情,又有了想哭的冲动。
前后两世她都是天之骄女,不论走到都置身于被关注的焦点,可这样的眼神,除了他,谈画只在爷爷那见到过。
小时候为了得到更多的关心,哪怕擦破点皮她都要哭个不停,为的就是让爷爷来哄她。
贺为聿是医生,处理外伤有经验,谈画呆呆地看着,被泪水打湿的睫毛根根分明,眼见着纱布要缠上来,把手指往前凑了凑,
“你怎么不给我呼呼啊?”
他盯着她,目光如有实质,谈画不好意思地说:“我爷……外公会给我呼呼的,他说呼呼就不痛了。”
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她都多大了还信这套说法,可她从小就是这样被对待,对某些东西一直有执念。
正当她准备收回来时,手腕却被他握住,谈画看见他低下头对她那两根受伤的手指吹了吹,一阵微风拂过,火辣辣的痛感被暂时封闭,只有酥酥麻麻的痒意,像是蚂蚁在啃噬。
怔愣间,贺为聿直起腰,那双琥珀色瞳孔中浮现名为温柔的神色,平静地说:“呼呼就不疼了。”
“?!!”
谈画在心底爆了个粗,她没想到男主竟然会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除了感动之外,她还有点无措,疯狂安慰自己这证明她没看错人,比渣哥哥强了一万倍。
“怎么伤的?”
脑子乱成一锅粥,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贺为聿将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里,从方才起就一直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你助理呢?”
“我没有助理啊,我都是靠自己……”
意识到她越说越离谱,贺为聿好歹是贺家人,不会对她一无所知,这自强人设看来是不行了,因此她中途改口,“你说书语啊,我让她提前回去了,是我自己太不小心,我下次一定注意。”
“嗯,你别动手,让她帮你,或者……”贺为聿将医药箱放好,谈画从缝隙里看到上次她用过的那管药膏,连忙闭上眼睛,听他说:“可以来找我。”
谈画眉飞色舞,忙不迭答应,“好啊好啊。”
“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
“嗯……”谈画看了看他的脸色,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变态?”
贺为聿斜睨她一眼,很是无奈,“没有,我不会这么想。”
“那就好,”谈画得了他的保证便放下心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神秘兮兮地道:“有句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说到底她没有经验,底气不足,眼睛在周围四处乱瞟,似在打量家里的布置,错过了他眼里的笑意,“在看什么?上次来不都看过了吗?”
上次……自然指的是睡了他的那一次,谈画觉得她简直不是个人,来的第一天就把男主糟蹋了,又不满贺为聿的做法,他怎么老是问这种让人尴尬的问题。
“随便看看,那次比较匆忙,没来得及看。”
她有板有眼地说,抬起下巴一会看看吊灯,一会摸摸沙发,贺为聿也不戳穿她,“这里房子的户型一般,但胜在地段不错,靠近好的学区,长期来看有升值空间,所以比起住,更适合投资。”
知道她可能不是很在乎,但出于关心贺为聿还是说了,谈画疑惑地眨眨眼,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些,恍然大悟道:
“我没有把这里买下来呀,我是租的。”
“在你心里我是那种铺张浪费的人吗?”
毫无疑问是的,一套房子而已,放在平时穆书语顺手就给她买了,什么都不及她住得舒服重要,更别说才百来平,比她前面住的平层小了不止一点。
但这次她没有买,因为觉得没必要,她又不是钱多到没地方花。
“不用买啊,反正……”
贺为聿只听清楚前半句,“这又是为什么?”
她将未尽的话说完,带着若有若无的娇意,两根手指被包成了香肠,“反正住不了多久就要搬的。”
搬去哪?贺为聿没问,从她身上得到答案,暗示实在是太过明显,她是想说搬来他家?
谈画没有只顾着撩他,贺为聿身上系着围裙,开门前应该是在厨房里忙活,想到他还没吃饭,她催促他:“你怎么一直在这坐着呀?菜都要糊了,你快去。”
是她要跟他说话,现在又反过来怪他,翻脸不认人的速度让人惊叹,贺为聿安抚她,“没事,还没下锅。”
“噢,那你吃什么?”
“面,”他起身朝厨房走去,片刻后停步转身,“你要尝一尝吗?”
“可以吗?要!”
谈画正愁没理由留下来,她当然不会放过,点头如捣蒜。
比起偷偷摸摸看,这次谈画就站在他身侧,手法娴熟,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加了肉沫和青菜,闻着就让人食指大动,给谈画的那一碗没有加葱花。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
贺为聿端着两碗面,平心静气地说:“我猜的。”
“是吗?”
谈画半信半疑,她看起来有那么不好伺候?折返回厨房拿了两双筷子,很快就将这件事忘了个干净,本来还想矜持一下,她挑起面条后放到嘴边吹了吹,等凉了才入口。
怕她吃不完,贺为聿只给她盛了一小碗,谈画这架势怎么也不像刚用过晚饭,“你没吃饭?”
“只吃了一点点,我都吃腻了,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书语说明天就给我换一位新厨师。”
贺为聿点头,看她心满意足地吃着,她的睡裙很轻薄,袖子是飞袖,大片肌肤裸露在外,没有一丝瑕疵,不知怎么的,她毫不设防的模样让他有些不快。
“下次别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嗯?”
谈画接过他递来的纸巾,先是疑惑,后又释然,理所当然地说,“我当然知道啊,我看起来有那么好骗吗?一般人我才不理他。”
“再说了,你又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