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回

走出典当行时,却不见房守仁的踪影,往离开乌衣巷的方向走了走,才看见他在跟几个巷子里的小孩儿蹲在地上斗蛐蛐。

“老头!”陈馥野喊他。

“诶呦!怎么又是我输!”房守仁痛叫,“你这蛐蛐有问题吧?”

“啧。”陈馥野走上前,直接拽着房守仁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哎哎哎!”房守仁抱手,“错了错了,见姑娘半天不出来,我以为还要一会儿呢,正巧看见这几个小孩在斗蛐蛐,便投钱玩了几把。”

转眼一看,只见斗蛐蛐的壶里战况十分惨烈,一只两根针的雄壮蛐蛐已经将另一只的腿啃了下来,摩擦着翅膀耀武扬威。

“你又输了,五文钱!”男孩说。

“哎!”房守仁只得从袖口掏钱。

男孩抬头收钱,看到他的脸,陈馥野目光一滞:“?”

很明显,男孩动作也一顿:“……”

“是你?”陈馥野皱眉,“放着飞雪踏红尘不要非要橘子汁的小胖子?”

“哇!是凶恶大姐姐!”地上的三个小孩齐声喊道。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他们念这个名字时显得非常开心。

对于这个响彻云霄的名号,陈馥野:“…………”

这是一个小小的三人组。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小丸子,穿着粉色短袄,上面布满了在地上摸爬滚打沾上的泥痕,眼睛亮晶晶的,还算可爱。瘦小的男孩话很少,像只沉默寡言的小猴子。那个小胖子体格则养得很好,感觉能轻松霸凌同年龄段的所有小朋友。

“哦,你们好啊。”陈馥野只得打招呼。

“走吧,走吧。”房守仁拍拍裤腿,还在念叨,“真没意思,老夫再也不斗蛐蛐了……”

陈馥野刚想跟上他,转念一想,停了下来。

不对啊。

这里可是乌衣巷啊。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玩儿?”陈馥野问。

小女孩摆手:“我们可不是在这里玩,像姐姐一样,我们在这里摆摊呢。”

小胖子拍了拍他们插在一边的牌子:“姐姐你看!”

只见上面画着一只很抽象的蛐蛐,旁边写着:【斗蛐蛐】。

还真是简明易懂。

女孩把手放在陶碗里抓了一把:“今天赚了二十文钱,都是爷爷输给我们的。”

房守仁脸被丢光:“……”

“不是,我的意思是。”陈馥野皱眉,左右看了看,“这里可是……这里,这里是小孩子玩的地方吗?”

“当然不是!”小胖子十分笃定掷地有声,“哪有小孩子会在乌衣巷玩?”

“对呀。”小女孩附和,“不会有小孩子在乌衣巷玩的。”

“……”

“那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罢,那个寡言的小瘦子从身后摸出了一根打狗棒来:

“我们在等爷爷奶奶下班。”

陈馥野:打扰了。

丐帮小孩儿啊,那没事了。

只是陈馥野有些好奇,这些江湖门派,竟然真的会像小说游戏里那样,从娃娃抓起?

没什么时间停留,简单告别了这三个小孩,临走,女孩又跑过来,恋恋不舍地扯了扯陈馥野的衣袖:“凶恶大姐姐。”

听到这个称呼,陈馥野反应了一会儿:“……怎么了?”

“水街真的好有意思!”她说,“我们之后去那里的时候,还能去铺子上找姐姐和姐姐的朋友玩吗?”

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蛋,陈馥野叹了口气,无奈道:“来吧。正好过些天请你们喝别的果汁。”

“我就知道,凶恶大姐姐真好!”小女孩嘻嘻一笑,挥手道别。

离开乌衣巷时,正阳当午,雨也完全停了。国子监下课,涌出许多学生。

秦淮河畔这个点到处都是饭香。

“瓦匠木匠倒是好找,他们修这些有地皮的房子,价钱都差不多,随手挑一个。”房守仁说,“不过也要看预算,你今天当了多少银子?”

陈馥野伸手进行囊,摸了摸那两锭完整的银子:“二十两。”

倒不是觉得这种事情有必要骗房守仁,而是陈馥野总隐隐觉得,她和那个典当行女老板崔婉的交易多少有点见不得光。

“你看,她出手果然就是大方!”房守仁很满意,抬手一指,“足够了足够了,要不就那家吧。”

到瓦匠铺里说清楚了需求,又交上了地契和纳税记录拓印版作为凭证,据说是和应天府土地管理司官方合作的项目,可以享受价格减半的优惠。

资金暂时比较充足,最后便决定在地皮上修建一个三十平方尺的小铺,换算到现代,也就比三平方米大一点儿。

陈馥野颤抖着手,把那一锭银子交了出去,只找回来了五粒碎银,就像破碎的心。

按照合同,首付八两,工程结束后尾款八两。房屋结构采用了最简洁的样式。

其实优惠完之后,十六两银子能在秦淮水街建个这么大的有墙有顶的屋子,还是挺划算的。说到底,原罪还是自己没钱。

瓦匠铺的老师傅叼着烟斗,把那张写着项目的纸拿得远远,看了又看,嗓门很大:“嗯!三十平方尺的砖房啊!”

陈馥野:“是。”

“姑娘是要修茅厕啊!”他又说。

闻言,瓦匠铺里其他在谈项目的人纷纷往这边看。

“……”陈馥野欲言又止,“你就当我是在修茅厕吧。顺便你声音能不能小点儿?”

“好!都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开工!”老师傅向他的几个徒弟喝道。

“开工!”徒弟们说。

“三日叠瓦,五日完工!方尺茅厕,能奈我何!”

“奈我何!”

“……”

走出铺门,房守仁十分诧异:“诶呦,为了盖房子,花点儿钱就花点儿钱了,你怎么是这个脸色啊?”

“走吧,老头。”陈馥野面色铁青,“我要去吃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