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你昨天睡得怎么样？”克尔斯汀脚步蹒跚，话没说完又打了个哈欠。
“还好还好，就是好像昨晚做了个有怪老头的噩梦。”时卯语气虽然轻松，但从半睁的眼睛，还有从皮圈中脱落的几缕歪七八斜的头发，可以看出她昨晚必定是没有睡好。
哈欠比感冒细菌的传播速度还快，时卯捏着刚买的冰美式，还没来得及灌上一口，就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哈欠。盛着冰美式的塑料杯被她一捏，杯壁上的水珠迅速滑落，沾上了她的袖口。
克尔斯汀顶着同款的黑眼圈：“唉，那可不就是噩梦吗。”
深夜老板拉群打视频会议的恐怖程度，简直堪比恐怖片中鬼怪从被子里钻出来。
她俩正在等电梯，银色的金属电梯亭门上，映照出许多同款萎靡不振的脸。现在还没到打卡的点，电梯前全是等着搭乘电梯的上班族。
克尔斯汀的叹息就像是引燃火线的那一小簇火花，一瞬间，此起彼伏的叹息声响起。倘若上班的怨气可以实体化，就单凭电梯口的这一茬子人，就能把整栋大厦掀翻。
先前时卯还以为国外没有加班这样的坏风气，没想到都是她孤陋寡闻。
但不是还能游行示威、罢工，甚至是找工会来调节过长的工作时长？
克尔斯汀显然有话要说。
她凑到时卯耳边，声音虽小但足以震动时卯的脆弱世界观：“时，我之前问了，部分人的工资，不包括加班费竟然是这个数——”
她比了个五，又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八千？时卯做口型。
“哪有这么少。”克尔斯汀声音更小了：“是八万！”
还没等时卯流露出羡慕的神情，她又接着问：“你还记得我们的每月补助是多少吗？”
今天早上时卯的账户里出现了一笔没有备注的收款，金额是美金。
“不会是今天的那个——”
时卯刚伸出手想要比划一下那个数字，就倏地被克尔斯汀抓住手：“就是你看到的那个，至于多少，我们心里有数就行。”
也是，一个月三百的补助，比起隔壁的高额工资，实在是太寒酸了点。与其感慨楼下公司被迫加班，还不如感慨她和克尔斯汀的“纯自愿”贴钱加班。
时卯的的嘴角慢慢耷拉下来，她虽早有倒贴钱上学的打算。但知道了楼下公司的工资后，她还是有些微妙的不爽。
首先她没有找到这个世界的父母的联系方式，无论是电话还是社交软件，受资助渠道减一。
其次减去买了银行理财吃利息中的明年学费，时卯能够支配的流动资金也就只有两万，单位是人民币。
指望着每月的三百补助过日子的话，没准三个月后她就得吃西北风了。
……这样看来每月700刀还顺带提供简易床板的房租，简直是美国良心的程度。
时卯早上收到补助时倍感不劳而获的短暂快乐，迅速被她干瘪的钱包击碎了。
果然还是得去找兼职吗？
时卯愈发郁闷，跟着人流进了电。，随着电梯的上行，原本拥挤的轿厢逐渐就只有她和克尔斯汀了。
克尔斯汀倚靠在轿厢内的扶手上，表情和时卯如出一辙的严肃。
她看着不断跳动的显示屏，终究是深吸一口气：“时，等下你可千万不要被吓到……”
还就算被吓到，也千万不要去换导师。
“嗯？”时卯的左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她还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她一个成年人感到惊吓，就听到了微弱的音乐声。
她环顾四周，目光掠过了克尔斯汀紧张的眼神，又掠过停止不动的显示屏，最终精准地落到了电梯闭合的轿门上。
【你一堆，我一堆，谁也不认识谁……】
嚯，还是中文歌呢。
在这悠扬的旋律中，电梯轿门刷地一下打开。
“克尔斯汀，时，你们终于来了！”
“……”
时卯坚强地用另一只没有拿咖啡的手，紧紧抓住了克尔斯汀的手臂。
她有点想笑，但笑不太出。
不为别的，这可真是太时髦了。
崭亮的大金链子挂在白色西装外套外，内衬是一件满是骷/颅头的黑色T恤。
甚至上面银白色的骷髅还能反光！
至于克尔斯汀介绍的老派，应该是指他老派地在指尖夹了一根没点燃的雪茄，鼻梁上夹着一副看起来就像是文化人的眼镜。
但这些配上节奏欢乐、但是歌词不是很吉利的歌曲，真的很……时髦。
“老板，你这又是怎么回事，昨天开会的时候还不是穿成这样啊。”
克尔斯汀不愧是在德里安手下工作了一年的学生，她在遭受了视觉冲击后依旧能开口：“你上次回来的时候还是西部牛仔风。”
时卯：“还有这个音乐……老板真是有品位。”
白发时髦老头咧嘴一笑：“我也觉得，这歌真的非常有哲理，无论学术水平如何，到后来都是要化成粉碎。甚至连研究都会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消失。”
时卯掩面：“……”
对不起，她还真当德里安教授是个不懂中文的外国老土冒。
德里安又摘下眼睛，叹息道：“唉，现在做研究实在是太难了。为了保证我们论文材料的纯粹性，我一把年纪了还要去和其他实验室交涉，避免他们直接带着好好的素材跟在超级英雄后面，企图用那虚无缥缈的超能力影响素材的基因。
“为了和那几个不着调的小年轻打好关系，我可是改变了我一向的穿衣风格，直接向着他们的风格聚拢。唉——要是我手下的研究生也有那么多就好了。”
克尔斯汀：“……”她默默跟着时卯一起低下了头。
但看到德里安脚上的需要排队才能买到的限量联名鞋，克尔斯汀还是觉得刚刚相信德里安真的受委屈的自己是个傻子。他明显是去顺带消费的吧。
“老板，那你带回了什么？我们怎么处理？”
虽然很想装糊涂，克尔斯汀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德里安的长篇大论——这浪费的时间可是决定着她是否要加班的关键。
德里安：“带回了一些，我先放到后面实验室了。不过，我觉得还是先看看你们昨天的工作还有报告吧。”
他转身朝着办公室走去，长长的衣摆在地上逶迤，部分衣料已经灰了。
见鬼，这西装后面竟然还有一个拖尾，这是来走秀的吧。
时卯闭了闭眼，她原本以为是工作态度上的惊吓，没想到是惊吓是来源于导师装束的冲击。
尊重、尊重。
“时，我们也过去吧。”
克尔斯汀紧盯着时卯，好歹是没在她脸上看到迫切想要跑路的决心。
她正要松一口气，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
走廊的落地窗当着她的面，龟裂成了千百片。
巨响把德里安放的不着调的背景音乐盖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关本章:
德里安放的歌是《火葬场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