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棠捧着姜溶的脸,语气亲昵:“用罢午膳我得出去一趟,你在家里乖乖等我。”
“去哪儿?我也想去。”
“不行,你得在家里待着,可以叫她们陪你玩儿。”萧青棠顿了顿,又补充,“不过,我回来时会给你带吃的。”
“那也行。”要是有吃的,姜溶勉强能接受。
用完午膳,萧青棠出门去了,姜溶睡了一会儿,出去找人玩儿。
这几日情形如何,乌金院的人都看在眼里,萧青棠不在,姜溶自然是最大的。
只是她还不能分得清谁是谁,这里的娘子太多了,她只记得一个,刚来时伺候她的汀荷。
纸鸢画好了,她举着纸鸢飞来飞去,越过了垂花门,刚好碰见汀荷。
“咦,你在这儿呀。”她朝人走去,“你怎么没来内院伺候?”
汀荷见她脸色红润神采奕奕,略松了一口气:“奴婢一向是在外院伺候的,娘子呢,这几日过得可还好?”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左右看了一眼,拉着汀荷去角落里,小声回答:“小青糖他有点儿怪怪的。”
“嗯?”汀荷也左右观察一圈,见的确没人,低声询问,“如何怪?”
“他一会儿特别高兴,一会儿又特别生气。”姜溶蹙着眉头,“他还舔我脖子,像小狗那样。我小时候家里养了一只小狗,那只小狗就总是这样,不过我娘说狗嘴不干净,让我拦着点儿。”
汀荷差点儿笑出声来:“那二爷对您做别的了吗?”
“什么别的?”姜溶眨眨眼。
“就是……”汀荷往下看了一眼,微微前倾,在她耳旁悄声询问,“二爷有没有碰娘子小解的地方?”
“啊?”这话把姜溶问懵了,“为什么要碰那里?”
汀荷心中有数了:“没什么,娘子别放在心里,就当奴婢未说这话,也记得千万别跟二爷提起您和奴婢说了这些。二爷不喜欢人背后议论,若是知晓又要生气。”
姜溶想起萧青棠生气的模样,打了个寒颤:“好,我不会说的。”
正说着话,一阵脚步声从外传来,侍女端着花盆一个又一个进来。
看见那盛放的花,姜溶想起昨天是说要摘花来着,她目光随着花盆移动,问:“外面是不是有花园?我能不能去?”
汀荷愣了一下,心想并未问过二爷,可又觉得又不是将人放出去,在外面花园里逛逛也不算什么大事。
“娘子若想去,奴婢可以陪娘子一同去。”
“好!好!”姜溶几乎要原地跳起来,“拿着纸鸢去,还可以去放纸鸢。”
“嗯。”汀荷微微点头,稍前一步,在前方引路。
怕二爷生气,她没将人带多远,就在乌金院外的池塘边,此处安静,风景也秀丽,垂柳依依,鲜花艳艳。
姜溶拿着风筝提着裙子小跑在碎石道上,身上环佩当啷作响,她的笑声清脆如鸟鸣:“这里好大好漂亮啊!小青糖家里是不是比我家有钱?”
“娘子慢些。”汀荷不好议论这些,只快步在后面跟紧她。
“得跑起来纸鸢才能飞。”姜溶放出一些线,举着纸鸢小跑起来,眼见着纸鸢要飞起来了,前路却被人挡住了,她急急刹住车,喘着气儿问,“你是谁?”
女子腼腆一笑,随行的侍女替为回答:“这位是平南侯夫人。”
姜溶想了想:“你是小青糖的妻子?”
“并非,我是他长嫂。”女人嫣然而笑,又问,“你是姜侍郎家的二娘子吧?”
“你认识我?”姜溶歪着头。
“听说青棠将你带回家来,只是一直不曾见过。我那里有新春刚采下来的茶,你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茶水没什么好稀奇的,姜溶只问:“有茶点吗?”
侯夫人忍不住抿唇笑:“自然是有的。”
“好,那我跟你去坐坐。”姜溶收了纸鸢,站去侯夫人身旁。
汀荷急了,方才她一直没敢说话,这会儿见人要被带走,不得不站出来:“夫人,二爷若是知晓,想必又会发脾气。”
侯夫人微微侧目,神色稍严肃了些,但仍旧是温婉的:“我自会与青棠解释,此事与你无关。”
汀荷不知如何是好了,看一眼还在傻笑的姜溶,也只能这么着了。
萧青棠巡视完几个大铺子,便差车夫往西街去,那里卖吃的多,一些刚出炉的点心酥糖什么的,虽然府中不是不能做,但这外面铺子做的口味是独具一格。
车要转弯上大路,忽然停了下来,柴胡道:“二爷,是苏世子。”
萧青棠掀开车帘,果然对上苏三。
“上回一别,数日未见二郎,甚是想念。”苏三手拿一柄纸伞,风流倜傥。
萧青棠嘴角微勾着,瞧不出是喜是怒:“我也一样。”
“是我招待不周,选了个愚笨的去伺候二郎,不想竟闹了不愉快,本想登门致歉,又知二郎心烦时不喜人打搅,便未上门。”苏三一口气说完,收了折扇,“不过,今日既恰好遇上,不如我请二郎喝酒,略表歉意?”
“也好。”萧青棠并未拒绝。
苏三苏绍钦是赵王之子,往后或许继任赵王之位也犹未可知,不过萧青棠向来不太在意这些,能同意,只是因为苏三这人说话让人听着还算舒服。
苏三下车,上了平南侯府的车,给车夫指了一个位置。
他们要去的是京城里一个极其隐蔽的乐馆,只有达官贵人出身名流才能寻来此处。
乐馆中丝竹靡靡,一股甜而腻的气味隐隐传来,只是刚踏进门槛便已云里雾里不知今夕是何夕。
萧青棠有些不耐,脸上却未表,只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进了厢房,二人坐下,有茶水上来,随之是乐师,有男有女,抱着各式乐器打算弹奏。
乐声流水般响起,缓缓淌入人耳中,再去轻嗅那股不知名的香味,恍然察觉,似乎也并未有那样难闻。
待人放松,几个衣衫轻薄的女子从房门悄声进入,将两人团团围住,伺候吃喝。
乐妓递来酒樽,苏三并未拒绝,就着美人的手一饮而尽。
萧青棠也未拒绝,但未让人服侍,自己接过了酒樽。
苏三看他一眼,实在是分不清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要说这几年乌金院添的新人也不少了,可未见哪个有身孕哪个真受宠。但话说回来,那些侍妾过得不错,金银细软没少过,否则也不会口口相传都想进乌金院了。
他都这把年纪了,也不成家也不生子,着实算是另类,莫说是平南侯管不了他,就连皇帝也做不了他的主。
若真要算来,苏三还算是皇帝的子侄,都不见皇帝这般上心,却偏偏对一个侯府的百般照顾,难道真是因此人幼时常在宫中来往的缘故?
苏三实在想不通。
“这美人品相不错,二郎可要带回府中?就当我送给二郎的赔罪礼。”能伺候他们的乐妓自然身价不菲,苏三是真心实意想道歉。
但萧青棠看人一眼,莫名其妙来了一句:“耳珰不错,何处买的?”
乐妓含羞看他一眼,又迅速垂下,期期艾艾道:“这耳珰是奴从东街的首饰铺里添置的,二爷若是喜欢,奴可以送给二爷。”
“不用送,暂借一用。”
乐妓以为他在调情,羞臊将耳珰取下放在他手心,却见他朝外喊:“柴胡!比照这对耳珰去东街首饰铺买一副新的来。”
苏三一愣,乐妓也一愣,怔怔看着他。
他却云淡风轻坐在那儿,待柴胡进来后又叮嘱一遍:“照着这耳珰去买一副,这副材质瞧着不怎么好,问问有没有更好些的,快去快回。”
柴胡一见那水滴状的长耳珰便知晓是送给谁的了,这耳珰的确与家里那位很配。
苏三不知,揶揄试探:“二郎这是有意中人了?如此上心?”
“算不得什么意中人。”虽是这般回答,萧青棠脸上却挂了笑。
苏三心头微动,没再追问,默默记在心头,打算差人去打探。
萧青棠也未多想,稍坐片刻,与人告辞去西街买了些吃食,打道回府。
抵达府中,天色不算太晚,日光未歇。
萧青棠捏动手腕上的菩提珠,大步朝内院走,进门时没看见人影,脸色骤变。
“人呢?”
刚巧在廊下打扫的侍女吓得一抖,噗通跪下:“回二爷的话,娘子去侯夫人那儿了。”
萧青棠脸色稍霁,却还是沉着的。他大步往外走,腰间挂着的玉佩胡乱作响,惹人心烦。
他一恼,将玉佩扯下,往外一扔。
玉佩刚巧砸在乱石叠堆的湖边,嘭一声摔成了好几块儿,碎得不能再碎了。
那可是上好的白玉,温润脂白。
随行的柴胡只看了一眼,默默心疼,没敢说话。
临近主院,笑声越发显耳,萧青棠脸上也越发沉。他没让人通传,直接闯了进去。
正在说笑的侯夫人和姜溶齐齐转头看来。
他逆着光,姜溶未能看清他的面色,笑着朝他挥挥手:“你回来了呀。”
侯夫人和姜溶并未有什么矛盾,两人和和气气,可看到这副画面,他不知为何却突然觉得一阵恶心,就像是他以为最纯洁的东西掉进了一滩表面光鲜实则污垢的泥里。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过去,一把捞起人,快步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