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独发晋江文学城
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那句话夹杂在一众吵闹声中,虽说显得格外不引人注目,轻而易举就飘了过去,无人在意。
但这句玩笑话却紧紧牵动着苏意梨的神思。
姐姐哥哥像妈妈爸爸。
她从没觉得哪个“像”字用得这样好。
孩子越说越开心,跟他小伙伴比划着手,一会儿妈妈爸爸一会儿姐姐哥哥,秋高气爽的十月里,小脸都笑得红扑扑的。
苏意梨的脸也跟着泛起一丝红意。
但她不确定岑野听到没有,想让他听到,却又不想让他听到,整个人无比矛盾。她默念了三遍童言无忌,岑野忽然毫无预兆地弯了身子放下孩子,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示意他赶紧过去站队,走前,孩子还恋恋不舍地冲苏意梨摆了摆手:“梨梨姐姐再见。”
流畅锋利的侧脸线条就在眼前,苏意梨很没出息地走神,岑野还真是祸国殃民,她要是一个皇帝,那后宫与她夜夜笙歌的只会有他岑妲己一个妃子。
回神,她感觉被岑野身上散发的灼热温度烫到了,此刻才意识到靠岑野是有多近。
她挪着小碎步往后退了退,举着的手也渐渐放了下来,
没成想,腕子中途被人截了道。
脉搏剧烈跳动。
手腕被人圈住,触感强烈,掌心宽厚,温热,一如既往。岑野常年摆弄乐器,指腹粗粝,有薄薄一层茧,触上去却意外的舒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轻轻摩挲了一下她青色的血管,磨人的痒,顺着流淌着的血液传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苏意梨的心似乎也被抓了一下,眼底流光细碎,哪里都是热的。
她的目光从那只大手上移开,慢吞吞对上岑野的视线,岑野却打量她一眼,看得苏意梨愈发琢磨不透,他在她略微惊讶的目光中,意味深长地开口:“你耳垂怎么那么红?”
苏意梨猛地抽出手腕,捏上自己的耳垂,心里一急,嘴瓢道:“别在意,他瞎说的,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岑野握了握空空如也的拳,锋利的眉眼压得更深,极快地挑了下眉梢,语气谴倦地问:“什么童言无忌?”
原来没听到啊。
他姿态太过散漫,散漫到苏意梨以为他根本就没在意刚才那个小插曲,但岑野却又认真地说:“咱俩像爸爸妈妈那个?我觉得说的挺对的。”
苏意梨愣住。
这是什么意思?
“那怎么能叫童言无忌啊,”岑野插着口袋,一副倒打一耙的嘴脸教育她,给她洗脑:“人孩子明明说的是心里话,怎么到你嘴里就成瞎说了?说什么你应什么就得了。”
苏意梨:“……”
你这不就是加长版的童言无忌吗。
“孩子还小,得多鼓励。知道吗?”岑野声线低沉沉,格外撩人心弦,假眉三道且不怀好意地开口:“梨、梨、姐、姐。”
苏意梨那瞬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感觉自己连嘴唇都噌的一下子烧热了,直觉都要盖过口红的颜色,三两步就甩开岑野往前走,从背影看过去还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过后想想真是丢死人了,跟她本人形象简直太不符合!
虽然但是,他叫她姐姐哎!
好嗓子,也不是他那么用的啊!简直太犯规了好吗!
……
本以为外头这些孩子就够累人的了,结果苏意梨一推开真正任务点的门,那才叫真正的眼前一黑。
任务点的裁判是幼儿园大班的所有孩子,他俩的任务是给《疯狂动物城》动画电影配音,配音片段得让孩子们抽签进行选择,配完音之后也得让孩子们投票,得票数过线才算通过。
外头在活动的孩子至少有老师在维护秩序,里头的孩子虽说是大班的,但教室里一个老师都没有,此时孩子们正一窝蜂地满屋子乱窜,玩玩具的,嬉笑打闹的,干什么的都有,而且教室里也挺乱。
在做任务之前,首先得把这些闹腾的孩子哄好。
外头小班的孩子听话,稍微一哄就好,但大班的孩子就调皮多了,苏意梨颇有些束手无策,瞥头去看岑野。
结果发现岑野也在看她。
她蹙了蹙眉:“怎么哄?”
“不知道。”他似乎一点也不无措,依然倦懒得很。
真是应验了妈妈爸爸那句话,她小声嘟囔:“这节目组,还真让咱俩来看孩子了……”
岑野往前走了一步,紧贴着她的肩膀,衣料摩擦,生出几分热来。他环视着教室,黑眸微弯,心情居然还不错:“提前做个准备,也不赖。”
说完,他大长腿一跨,像座山一样矗立在教室中央,说了几句话,乱哄哄的教室一下子就不乱了。
苏意梨一边感叹岑野居然能制服这帮捣蛋鬼,真是大开眼界,一边在他背后腹诽,提前做什么准备?他现在说话怎么拐弯抹角的?
孩子们选出来的片段有两个,一是兔子朱迪帮助狐狸尼克买到冰棍,却发现他在骗自己之后,找他理论的那段对话。二是兔子朱迪与狐狸尼克因为哺乳动物失踪案产生误会,朱迪哭着找尼克道歉的那段对话。
虽说这两段剧情间隔较大没什么直接关联,但情绪都挺波动的,兔子朱迪的愤怒后悔与狐狸尼克的淡然懒散却也不好拿捏,拿到台词之后,苏意梨大致过了几遍,说下来基本挺流畅的,没什么问题。
但岑野却看着台词,锐利的眉眼略显紧张。
果然啊,人无完人。
唱歌那么好听,折在演戏上了吧。配音不露脸,所以台词是最重要的,感情的调动只能多不能少。
苏意梨忽然觉得自己肩负大任,一脸轻松地走到他身边:“行了吗?”
岑野的目光依旧在纸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但似乎也并没有看什么地方,低声“嗯”了句。
“哎呀,你也别紧张,”苏意梨见他有些沉默,主动宽慰:“反正你这也是第一次演戏嘛。”
闻言,岑野轻轻勾唇,眉弓骨微动,笑了下:“不紧张,毕竟是第一次演戏,第一次给你当男主角。”
这下子,紧张的人换成了苏意梨。
狭小的教室里开着盏昏昏暗暗的灯,两道视线热烈地交汇着,一个直白坦荡,一个悸动微怔。
刚才进来练台词时,岑野没让摄影师跟着,说怕影响到他们,所以此刻整间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更加肆无忌惮,单脚霸道地压着她身下的凳子,一只手撑在她的椅背上。
贺炀是她的第一个男主角,她以后还会有很多男主角。
他不会在她那里去争这个“一”,她是个好演员,所以他只会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一”和“唯一”都留给她。
第一个女主角,最后一个女主角,唯一一个女主角。
脚下一用力,人被拉了过来,苏意梨的惊呼在触及岑野漆黑的瞳色时又猛然咽了回去。
她抓疼了自己的大腿,几乎退无可退。
而他懒散地踩着她的凳子腿,搭着她的椅背,就像是将她拢在怀里的姿态,她可以很清晰地闻到岑野身上的清冽味道。
动作上那么轻佻,但他的眼神却很平静,眼角下勾,眼尾上挑,浅淡的双眼皮褶皱就藏在眼尾,需要仔仔细细去窥探,平静地将她以最猛烈的方式绞进去。
岑野嘴唇翕动,说完了刚才未出口的后半句:“而且会是最后一次。我的女主角,兔子梨梨小姐。”
……
“你紧张了?”
“没……啊,我是专业的!”苏意梨的眼睛左右乱瞟,一会儿低头看看台词一会儿抬头看看屏幕,掩耳盗铃的模样她自己都没发觉。
岑野没敢笑话她,配合地点头:“好,那专业的兔子梨梨小姐,可以开始了吗?”
气势不能输,苏意梨挺了挺腰,指点江山似的,“开始吧。”
第一句,苏意梨拧着眉,兔子梨梨进入状态,指着套路满满的狐狸岑野怒骂:“嘿!我那么帮你,你却骗我!你个骗子!”
狐狸岑野噙着笑,耷拉眼皮看她,一张嘴说词,苏意梨心下一惊,他他他他这哪里紧张了!
还人无完人,人家狐狸岑野一张嘴,那股子狡猾慵懒劲儿简直出神入化,明明只有“这是智取”四个字,苏意梨听得直起劲儿,他简直就是尼克狐尼克本狐!
说完“这是智取”半句词,狐狸岑野撩起眼皮,直直地盯着兔子梨梨喊了句:“宝贝儿。”
苏意梨被这句痞坏谴倦的“宝贝儿”叫蒙了,一瞬间卡了壳,气息就那么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片刻后,岑野按了暂停键。
苏意梨被拉回现实,“怎么了?”
岑野淡然地看她,狐狸岑野的痞懒坏消失殆尽:“到你说词了。”
“到我了?”苏意梨头一回这么慌乱,她迅速看了眼台词,“你不是还有一句呢吗?”
岑野挑挑眉:“哪句?”
他就不说,等着她开口说。
苏意梨抿抿唇,犹豫几秒:“就是你说完‘宝贝儿’之后,不是还有一句吗?”
岑野含着浅笑看她:“那句我也说了。”
她走神了。
拍戏这么多年,她第一次走神。
他看着她说出那句“宝贝儿”,给了她一种他在叫她的错觉,所以她乱了。
脸好疼。
苏意梨羞的不敢抬脸,垂着头像个鸵鸟,“那咱们重来一次吧,我肯定不会卡壳了。”
岑野点了重新开始。
又是那句盯着她说出来的,让人倍感煎熬的“宝贝儿”,短短三秒,却反复在她耳蜗里循环倒转。
配完第一段,苏意梨出了满身的汗。
第二段点“开始”之前,岑野特意叫住了苏意梨,认认真真地问:“咱们配音的时候,肢体动作用不用加?”
苏意梨想了想:“必要的时候当然要加上去。”
岑野点了点头,往手里握了支笔:“开始吧。”
第二段意外的顺利,兔子梨梨哭着忏悔,说出“我真的就是一只愚蠢的兔子”这句词,狐狸岑野点开胡萝卜型录音笔,接上她的台词:“别担心兔朱迪,给你四十八小时,看你的表现喽。”
兔子梨梨抹了把眼泪。
狐狸岑野张开手,宠溺地说:“好了,过来抱抱。”
苏意梨又停顿了,她又分不清她现在到底是苏意梨还是兔子梨梨了。
回想起刚才岑野问她需不需要加肢体动作,她回:必要的时候当然要加上去。
这个抱抱,必要吗?
所以要……过去吗?
正当她还站在原地踌躇不定的时候,岑野却先迈开腿,张着手臂朝她走了过来。
空间变得逼仄起来。
然后,岑野黑黢黢的影子一点点侵入她的领地,她一步步落入一个温热硬挺的怀抱,耳畔尽是沉稳有力的心跳,与她的心跳融为一体。
现在,不是狐狸岑野抱了兔子梨梨。
而是岑野抱了苏意梨。
作者有话要说:善良单纯小可爱兔子梨梨:555555我打脸两次,脸好疼55555
狡猾痞坏套路多狐狸岑野:宝贝儿抱抱。
下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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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那么帮你,你却骗我!你个骗子!”“我真的就是一只愚蠢的兔子”“别担心兔朱迪,给你四十八小时,看你的表现喽。”“好了,过来抱抱。”——《疯狂动物城》原片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