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徐元继续“挑灯夜读”,徐家人心里都清楚,就算考进了财务科,也不代表着徐元可以在这个岗位上混吃等死了,终究还是得有本事才行。
难得遇上了林东正,愿意毫不藏私地教他,徐家人自然也不会拖后腿,见徐元这样辛苦,心疼归心疼,却是没打算劝他慢慢来。
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今天带回来的那一本选集,想到了明早还要上班呢,徐元便没有熬到很晚,出去一看,家里的座钟已经指向12点了,这才关了灯。
躺在床上,今天学到的知识还在脑海中盘旋回转,汇聚在一起,思绪有些乱糟糟的,本以为一时半会儿的,会睡不着,谁成想,闭上眼睛以后,不知不觉的,就沉沉睡了过去。
凌晨一点多,徐进生起身去厕所的时候,顺便去徐元房间看了看,见他已经睡下了,这才放轻动作,重新关上了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元元睡下了?”黄卫英一向觉浅,几乎在徐进生起身的同时,她就醒了,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估摸着徐进生肯定会拐弯儿去看看儿子,这才有此一问。
“嗯,已经睡着了。”徐进生躺回被窝里,入秋后的深夜已然多了些寒气,他往厕所跑这一趟,睡意早就被驱散了,既然说到徐元,便忍不住对着黄卫英感慨道:
“先前是怕他一直待在家里、闷出病来,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工作,又担心他在食品厂被人欺负,怪不得人家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呢。”
“我看咱们儿子,经过先前下乡的那事儿以后,懂事了不少,做事也有章法了,你就别操心了,就算他在食品厂遇见什么难事儿,我觉得,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元元啊,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的,也是时候让他栽几个跟头,吃点儿苦了,省得他还以为生活很容易呢。”
从这儿就能看出来,黄卫英跟徐进生教育儿子的理念不同了,不过,夫妻俩并没有争执起来,求同存异嘛,说了两句话,这才继续睡下了。
虽然有职工食堂,但早饭的花样太少了,所以,徐家人还是更习惯在自己家里吃,好在,于晚菊喜欢做饭,也并不嫌麻烦。
至于每个月剩下来的食堂饭票,也绝不会把它搁到过期作废了去,正好,总有些人饭量大,到了月末饭票吃紧,拿来跟他们换些票据就行了,毕竟,相比起掏钱去后勤科买,还是这样交换更能让人接受一些。
早上,于晚菊蒸了杂粮馒头,是用玉米面、高粱面和白面混合之后做的,又熬了玉米面粥。
玉米面跟高粱面都是粗粮,多少有些剌嗓子,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家里总不可能天天吃大米饭和白面馒头吧,厂长家都未必有这么好的伙食呢。
就拿徐元来举例,他现在每个月有三十斤的粮食定量,其中,只有三成,也就是九斤是细粮,一家子放开肚皮吃,没两天就吃完了。
于晚菊掌勺,向来是一顿粗粮、一顿细粮的,省得把家里人的嘴巴养刁了,传扬出去又是话柄。
当然,徐家人虽然喜欢吃,却也知道粮食的精贵之处,比起最艰难的那三年,现在能有粗粮吃,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徐元今早还得体检,注定和家里的早饭无关了,穿好工服,正准备出门:“爷,奶,爸妈,我去上班了!”
“等等!”于晚菊叫住了他,往他的工服口袋里塞了些十块钱,还有几张粮票:“昨晚,还是你爷提醒我了,你都是有工作的人了,口袋里没有一分钱,这也不像话,万一有个什么急事儿要用钱呢?
这十块钱你先拿着,不是说这两天要请人吃饭吗?请客就要学会舍得,可别下馆子还扣扣搜搜的,明明掏了钱却不落好。
当然了,这十块钱,是先借给你的,等你发了工资,得再还回来的,至于你的工资,发了以后你就自己拿着,每个月交十块钱的伙食费,剩下的,只要你不乱花,心里有数,我们也就不管了。”
这章程,亦是徐来福的意思,男娃嘛,眼看着都是可以成家的年纪了,哪儿能工资都被家里把住,大钱、小钱都得朝家里伸手呢?
何况,徐元的工作是自己找到的,也没用家里掏钱,家里不缺他那份儿工资糊口,让他把工资全上交了,也说不过去。
所以,昨晚睡觉前,老两口商量了一下,最后把伙食费确定在了十块钱,跟徐进生夫妻俩是一样的,以徐家的伙食水平,这钱,老两口捏在手里,绝对不亏心。
“成,谢谢爷、奶,你们也放心吧,我辛辛苦苦上班赚来的工资,怎么可能乱花呢?这样吧,平时的开支就算了,我保证,如果我想买什么大件儿的话,提前跟家里商量,说到做到。”
先前,徐元还真没想到上交工资这一茬儿,下意识地认为,他的工资就该归他支配了。
前天晚上,他躺在床上,连第一个月工资发下来,要去供销社给家里人买什么东西都想好了,至于说,为什么不去东西更齐全的百货公司,自然是因为,那儿是他妈的“地盘儿”了。
当然,于晚菊提起伙食费的时候,徐元也发现了自己的疏忽,仔细想想,他一天有两顿饭都是在家里吃的,之前在上学也就算了,现在有了工作,还在家里白吃白喝,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所以,对于每个月多了十块钱的伙食费支出,徐元没有任何意见,十分爽快,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知道家里人肯定怕他手里捏着太多钱就乱花,顺便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
出门后,身穿蓝色工服的徐元走在楼道里,衬得他整个人格外精神,虽然说昨晚下班的时候,邻居们都已经见过他穿工服的样子了,可今早再看时,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羡慕。
就算徐元谦虚地说着这是平纹的劳动布,跟真正的代表工人阶级的劳动布还是有区别的,但打眼儿一看,反正她们是没发现其中的差别。
更何况,有工作的人才能去计较工服“正不正宗”的事情,她们这些闲在家里的人,可没那么多讲究。
邻居们多少都是看着徐元长大的,平时关系就不算差,眼下又见这孩子进了食品厂,有出息了,就更不可能对徐元给他们的问好,冷漠以待了,同样用笑容回了过去。
徐元是估摸好了时间才出门的,到厂医务室的时候,时间还早,但医务室里看上去人都已经来齐了,估摸着是同样考虑到新职工进厂体检的事情吧。
跟徐元一样来早了的,还有三名新职工,其中有一人,似乎昨天在人事科门口见过,看上去有些眼熟。
“同志,我是昨天刚进厂的职工,请问这会儿可以体检吗?”
被徐元叫住的护士抬眼问道:“没吃早饭吧?”
“没有。”
“那行,跟我来吧!”徐元和其他人赶忙跟上,走进了一间办公室,一位中年男医生穿着白大褂,坐在那里。
说是体检,但厂子因为设备有限,体检也做不到格外精细,徐元打头儿,先是被抽了血,之后又依次测了身高、体重这些基础数据。
旁边的护士问了名字,开始唰唰唰地在表上填内容,一个人体检完,把表填好,再轮到下一个人,省得忙中出乱,到时候反馈给人事科的体检结果不对,还得再折腾一次。
听起来项目多,但前前后后,估摸着一个人也就花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这个时候,就显出徐元丝毫不气虚、站在最前头的好处了。
等他从厂医务室出来,再去食堂买了三个馒头,路上一边走一边吃着,到财务科的时候,仍旧是最早的。
昨天下班的时候,林东正已经交代过两间办公室的钥匙搁在哪儿了,徐元这会儿也就不用傻傻地在门口等着。
开了两间办公室的门,把两个暖水瓶拿了出来,锁好门以后,徐元一手提着一个,往锅炉房去了。
厂里的锅炉房,冬日里是用来供暖的,平时嘛,工人会把烧好的热水倒在一个大的铁皮桶里,桶身安了个水龙头,方便职工们来打水。
徐元还算是来得比较早,等他给两个暖水瓶灌满水,身后已然排起了长队,没办法,天气越来越冷了,无论是车间工人,还是科室干部,都想喝上一口热水。
趁着其他人还没来,徐元又拿着抹布擦了科长办公室里的小书架,还有其他一些容易落灰的地方。
他刚来财务科,也不知道什么资料重要、什么资料没有用了,干脆,谁的办公桌都不动,留着让他们自己收拾去。
干完了这些活儿,徐元这才坐下来,接着看学习资料,昨晚他把本子带回家,看进去的内容却是不多,还攒了好几个问题,就等着今天来问林东正呢。
“哟,小徐,是你去打的热水啊?”王文娟刚到办公室,只看到徐元在那儿坐着,便习惯性地去拎暖水瓶,准备去锅炉房。
暖水瓶的重量,压得她手上一沉,王文娟心里有点儿惊讶,没想到小徐看着年轻,还是很会来事儿的嘛。
“对,我看没热水了,就去了趟锅炉房,反正,我来得早也是闲着,还不如去替大家打一壶热水,等大家要用水的时候也方便。”
徐元正说着,林东正和田家瑞也前后脚到了,听到徐元的话,林东正一脸“孺子可教也”的微笑,冲着他点点头。
田家瑞倒是没再说什么怪话,看上去,反而有点儿怏怏不乐的。
徐元跟他合不来,自然也没兴趣贴上去关心他怎么了,凑上去以后,田家瑞不大可能领情也就算了,最怕的是还要被反讽一顿。
好在,林东正放低了声音,给他解答昨天留存的问题的时候,田家瑞总算没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也让一办公室的人都松了口气。
毕竟,财务科的人内讧、闹矛盾,这种事情说出去,总归不好听。
上工铃响了,杨兴云照旧站在门口,问了几句工作进度,又关心了下徐元的适应情况,这才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徐元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依旧空着的那个座位,没有不知趣地说什么,少管闲事,才是正道,没瞧见,连杨科长都当做没看见、无视了这件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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