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阿娘留下来的玉佩吗?”姜知寻捡起玉佩,仔细打量了一下,也许是有些许年头,玉佩被摔出了一道口子。
“这文字好晦涩……不是我朝文字,也好像并非胡族那边的;图案也看不大懂。这傅景宴莫不是骗我罢?”
虽是这么说,但姜知寻总觉得玉佩给她一种天然的亲近感,还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她下意识地把玉佩放进了平时随身携带的小荷包里。
“嘶。”不料玉佩锋利的口子割破了她的手指。
她含了含,心道怎么这般不小心,却没发现:黑暗里鲜血竟缓缓融进玉佩,诡异的红光闪过,透过润玉竟可隐隐看到里面藏着一条虫子,虫子动了动,随后又归于黑暗。
密室里,林桓王叶四大世家子弟围坐着,茶烟袅袅,气氛却是一派肃杀。
脸嫩小公子着急道:“季家最近势头正盛,我们要不要……”他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林琅冷笑:“季家这么多年了,一直谨小慎微,不足为惧。”
叶家大公子叶成潜缓缓道:“叶家主这次虽被那位贬谪流放西北,但也不过是暂时的,算是小有损失罢。”
他皱着眉顿了顿:“望月此女不得不防,虽此事并无她的身影,但某总觉得不对劲。”
林琅抿了口茶,嗤笑道:“女人嘛,也就那般了。那位也是荒唐,说让公主在众世家男子里直接选驸马,一个不行就下一个。”
“无妨,这次且让王家老五去试一试那公主,老五对付女子可是有一套。”
王冉揣着手,团坐在垫子上直打瞌睡,听到问及自家,连忙摆手道:“我今夜只是来充数的,我、我回去会转告老五,你们放心。”
“嗯,那就散了吧。”林琅搁下茶杯,又扫视一圈周围,暗道,“桓家还是派出这位裘管家。桓家家主、少主都神神秘秘的,至今不曾现身,实在是狂妄。”
京学入学考试如期而至。
“今日地理学参加考试五人,最后录取二人。在我这里,只看卷子反映的真实水平,不接受任何旁门左道,这里也没有王孙贵族,只有莘莘学子。”
“待会由你们日后的侍讲崔杼,分发考卷。”蔺博士严厉道,板正的身子犹如一株世外青竹。
本来紧张得在扣手的姜知寻,听到熟悉的人名,抬头意外跟崔杼眼神交汇。
一团可疑的红晕爬上崔杼耳后,冰块脸装作无事低头,匆忙发给姜知寻考卷后,便再无任何接触。
姜知寻心觉:如此青涩男子还是不多见的,不由得笑了笑。
然而待看到考试题目那刻,姜知寻瞳孔骤缩。
考试只考绘图。
考前辛苦温书多日,看了能搜集到的各类地理理论书籍,却惊人发现考试竟只考绘图,不考理论,这对于于地理一道颇有天赋的姜知寻来说,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才怪!
她完全没有系统学习过绘图啊!
怎么办?
面对考卷上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号,姜知寻只觉头大,咬紧毛笔笔头,苦思冥想。
用作倒计时提醒的沙漏“刷刷”流沙。
入学考试的对手们在奋笔疾书。
“豁出去了。”姜知寻深呼一口浊气,终于开始提笔作答。
两个时辰后。
“今日通过地理科入学考试的名单为……”
姜知寻回顾了自己的作答,绘图险险完成。由于不擅丹青,只能用毛笔哆哆嗦嗦描绘,用简单的线条和图形绘制地图。整个答卷歪歪扭扭,自己想起来都有些惨不忍睹。
姜知寻情绪低落,心想这下完了,蔺博士一向严谨,这下恐是没戏了。
蔺博士看了眼答卷,又看了一眼学子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点意味深长。
“姚沐雨,楚嘉怡。恭喜两位学子。”
果然如此,姜知寻垂头丧气。
她失落地垂下头,蔫蔫的,脸都皱成了一团。
“然而……”
“有一位学子,虽基础知识欠缺,但在绘图上颇有灵气和天赋,能活用自己开创的符号描绘,且精准度奇高。”
“我决定多给她一次机会。姜知寻,将成为本科的侍听。”
“为公平起见,若想成为地理科正式学员,需要在一个月后再次参加考试,你可愿意?”蔺博士盯着她,严肃问道。
“我愿意!我愿意!”姜知寻惊喜抬头,激动得原地蹦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还连连向蔺博士和崔杼道谢。
崔杼看到此景,偷偷向她比了个大拇指。
姜知寻走出学堂,不料被人狠狠一撞。
撞人的是一明艳少女,女子娇艳如桃花,却盯了姜知寻一眼,忿忿离去,还有一清秀女子跟在她身后。
清秀女子福身道:“拜见公主殿下。小女季诗涵,刚刚是晋阳郡主靳茹,她约是不小心的,请殿下见谅。”
姜知寻心道第一天也不想搞出什么乱子来,便大方摆手道:“无妨,下次注意。”
“喏。”季诗涵歉意地笑了笑道。
姜知寻逢喜事精神爽,于是便想着喜上加喜。
向某人挑明,问问能否搭伙过日子的大事,也提上日程了。
于是这日姜知寻又在小厨房忙活了起来。
将栗子肉、银杏仁、松子仁、花生碎捣碎,掺拌进面团中,放入花瓣饼格中,轻轻一敲,一个造型别致、口感丰富的栗子饼就成形了。
等一刻钟,蒸熟出炉即可食用。
灶台白烟袅袅。
沈佩瑶纠结了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知寻,你上次亦如此真心对待叶成翰,最后他却那般辜负你。这次你又掏出一颗真心,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姜知寻笑了笑,眉眼动人:“佩瑶,我之所以付出真心,只是感觉到这般做我会快乐。若对方与我互通情意,回馈于我真心,那我便获得双倍快乐。”
“无论结果如何,我皆会获得快乐,我何不如此?”
“如此痛痛快快过一辈子,岂不妙哉?”
沈佩瑶听罢,神色若有所思。
姜知寻哼着小曲,欢欣地提着栗子糕到了皇家十二卫,放在了沈怀远的案头上。
“沈怀远,累了吧,饿了吧,吃块姜知寻亲手所做的栗子糕,你的疲惫饥饿通通消除!”
沈怀远从堆积如山的案头上抬头,便看见一张生动的俏脸。
想起前些日的旖旎往事,看着案上精致的栗子糕,姜知寻此行的目的呼之欲出。
沈怀远自嘲地笑了笑,终是狠下决心:“你随我来。”
皇家暗牢里,鬼影幢幢,机关嘎吱嘎吱转动。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隐隐传来,似有若无,更加渗人。
越过血池,沈怀远戴着苍狼面具踩着地上蜿蜒血痕,姜知寻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哑奴跪着用抹布擦着血水,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大梁竟还有这种地方?”姜知寻头皮阵阵发麻,下意识攥住男子袍角,把自己藏在男子影子里。
男子脚步顿了顿,长腿又不着痕迹地放慢。
“把柳青带上来。”沈怀远甩开长袍,高坐殿首,吩咐道。
“喏。”
下属很快将柳青带了上来。柳青此时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眼睛里却是无所谓的漫不经心,看到姜知寻还笑了笑。
“跪下!”暗卫踹了柳青一脚。柳青吊儿郎当地跪下,又挨了狠狠一鞭,身上皮开肉绽,鲜血汩汩。
姜知寻眼尖,远远看到似有虫子在伤口里钻来钻去,不由阵阵反胃。
沈怀远闭着眼,手指一下一下敲着,空气里安静得分外诡异。
“柳青,或者叫你靳烈?瓦桥关人士,庆元十二年生,猎户人家,今十九,十岁上山采集药材失踪。”过了许久,沈怀远才缓缓开口。
“我猜猜,胡族必威胁你,假若不从,父母弟妹都将被清除。但——”
他倏然睁开眼,凤眼冷冷注视着柳青,仿佛能看透人心:“你可知道,你十一岁那年,他们就已经死在铁蹄底下?”
柳青,也就是靳烈,豁地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
“把证据给他。”沈怀远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靳烈。
靳烈抖着手,一张一张看完,纸张扑簌飘落,他竟是泪流满面:“不——”
纸张被狠狠撕碎,他捂着脸痛哭出声,竟宛若啼血。
沈怀远冷冷看着靳烈发泄完,才走下台阶,俯视着他道:“现在我给你复仇的机会,你敢不敢接?”
靳烈猛地抬头,咬着后槽牙带着恨意道:“我凭什么不敢?”
姜知寻出了地牢,扶着门口的大榕树,吐出口中的秽物,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去掉满鼻的血腥味。
沈怀远看着她的表现,心中更确定自己的选择。但不知为何,内心反而有些空落落,不得劲儿。
姜知寻缓过来,重新绽出一张笑脸,含情脉脉看向沈怀远,正准备开口:“沈怀远,前些日我们……”
沈怀远苍狼面具下的脸晦暗不明,他心知姜知寻接下来要讲的话,但他没有资格听那些不属于他的美好,只能果断出口打断道:“公主殿下,这就是沈怀远的人生里,日复一日经历的事情。”
“如公主在京都所见,世家藏污纳垢,蹉跎女子。沈怀远亦是世家子弟,恐非良配。”
“我盼望着,有一天公主偶然想起在下,笑着说一句‘他不是那等烂白菜’,那就够了。”
男子遥望星空,开玩笑道,眼神似有无尽愁思。
姜知寻被气狠了,却不免为眼前这个人心痛。
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心仪何种男子,他怎么就知道……她不愿?
姜知寻用力一抹眼里的水光,凶巴巴止住他还欲开口的话:“沈怀远,我不许你说话!”
姜知寻用力扣了扣荷包里阿娘留给她的润玉。
她有点茫然,需要一个支撑。
就连抠破手指都恍然未觉。
一颗血珠倏然滑入润玉中。诡谲的红光闪过,一条虫子从玉中爬出,消失在沈怀远宽大的衣袍中。
“嘶!”沈怀远突地发出一声痛呼,捂住心,痛得跪倒在地。
“噗通!”
“沈怀远,你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事没事,问题不大,一切只是曲折情路的小小插曲。
作者顶着锅盖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