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到大儿子对温氏的称呼,陆氏眉头一皱。
徐景容还想嚷嚷叫些什么,陆氏直接打断他:“徐景容!”
陆氏平日鲜少喊两个儿子的全名,此刻明显是生气了。
抱着徐玉宣回来的纪嬷嬷及一众人听到陆氏话音里的怒意后,齐刷刷停住,甚至连呼吸都浅了几分。
国公夫人的手段她们可是听说过的。
小部分人忐忑,以为陆氏是对着她们发火,因为她们没照顾好小公子。
徐景容没想到陆氏会如此生气,一时怔住,还有一丝委屈。
陆氏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她看向纪嬷嬷怀里的徐玉宣,扯出一个温柔的笑道:“把宣哥儿给我,你们先下去吧。”
纪嬷嬷等人应“是”,然后陆续退出正屋。
徐玉宣对陆氏还是熟悉的,知道这是他伯娘,所以没有抗拒陆氏的怀抱,只是仍然不让人碰自己脸上的纸条。
在看清徐玉宣脸上只是贴了一些抹了面糊的纸条后,陆氏便没让婢女再强行去撕,左右没什么影响。
眼下正堂内只剩下陆氏母子以及一众心腹,还有目前许多事都还听不大明白的徐玉宣。
陆氏抱着徐玉宣坐在上首,气氛一时沉寂。
徐玉宣扒拉着脸上的纸条,一会儿撩开,一会儿盖住,就这样自娱自乐好一会儿,也没人搭理他。
面糊的粘性一般,他这样来回扯,脸上的纸条很快掉了大半,面糊揪揪留在脸上,不知道是哪偷吃回来的小贼娃。
小孩子对周遭环境的感知能力一点也不比大人差,徐玉宣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伯娘似乎生气了,整个小身体往陆氏怀里拱。
这是他一贯哄陆氏的行为。
陆氏不是对徐玉宣生气,不过在责问某人之前,西院的事也要问一问。
陆氏将怀里的孩子捞出来,与自己面对面后,柔声问道:“宣儿今天和母亲在一起开不开心?”
徐玉宣脸上此刻脸上还有两根纸条,贴在两小撮眉毛上,他有感知的伸手摸了摸,不知想到什么,小眼顿时亮晶晶的,小手指了指外面,喊了两声“母亲”。
陆氏瞧着,便知不用再问,她让婢女白梅抱徐玉宣回屋去睡会儿午觉。
然后才将目光移向下方始终未吭声的徐景容,神色严厉道:“你可知自己错哪了?”
徐景容还记着陆氏方才对自己的态度,委屈着呢,此刻脾气跟着犟,头一扭,气哼道:“我没错!”
陆氏眼见他还不认错,也不继续了,只道:“既然觉得没错,就再加二十遍文章抄写。”
“还有,等你父亲回来,我会将你今日犯的错,一字不落全数告知他。”
徐景容瞪大眼睛,委屈又不愿道:“娘!你不疼我了!自从二叔娶了新婶婶之后,您就老说我!那个恶......女人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
说完直接冲出正院,没给在场人丝毫准备的机会。
等陆氏反应过来,屋外已经没了徐景容的身影,气得她立即让冼嬷嬷去将国公爷的棍鞭拿来。
还等什么国公爷,她直接教训算了。
冼嬷嬷连忙劝道:“夫人,小世子就是一时冲动!”
陆氏气道:“你看看他,都八岁了!还这般不懂事!数次对长辈不敬不说,国公府生养他,何时教他如此恶语相向了?!”
冼嬷嬷道:“以前小世子也不这样,夫人不妨先消消气。”
陆氏逐渐冷静下来,经冼嬷嬷随口一句的提醒,也察觉到一丝不对。
屋内只剩她还有冼嬷嬷和青雪母女,陆氏瞥了二人后道:“我记得子檀与温氏的婚期定下后,景容、景林回侯府住了一段时日。”
陆氏口中的侯府就是她娘家定安侯府,两个儿子的外祖家。
那段日子陆氏忙于婚宴一应事宜,一时顾不上两个小子,正好两小子说想外祖父外祖母了,她索性就将兄弟俩打包送去侯府娘家住了些日子。
冼嬷嬷这会儿也想起来了,点头道:“好像住了有十多日,快半个月呢。”
陆氏半天没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她道:“去将二公子叫过来。”
她这两个儿子,一向形影不离,没准能从景林那问出一些什么。
徐景林在屋里练大字,一共要写二十张,不整齐母亲还不要,他写了一上午,一半都没完成,急的午膳都没吃两口,就又开始了。
青雪过来的时候,就瞧见一个小人儿,姿态端正坐在书案后,苦着一张小脸,执笔练字。
她心顿时一软,走过去道:“二公子,夫人让您去正院一趟。”
徐景林脑袋一缩:“我在乖乖练字。”
青雪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顿觉一丝好笑道:“二公子放心,夫人只是想问您之前在侯府过得好不好。”
徐景林眨巴着清澈的眼:“真哒?”
青雪笑了笑:“奴婢不骗您。”
徐景林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来到正院,一路上,他都在想,难不成是母亲心疼他了?决定免了他的二十张大字?
陆氏看到小儿子,立马唤道:“景林,过来。”
虽然陆氏罚了徐景林练大字,但在徐景林心底,最亲近的还是陆氏。
陆氏将徐景林搂在怀里,关怀了两句话后,就开始问:“之前和你大哥去外祖家,玩得开不开心?”
徐景林单纯道:“开心!小舅舅对我们可好了!”
陆氏最小的一个弟弟,将将十一,皮实得很,徐景容徐景林两兄弟在侯府时与他最能玩到一块。
陆氏又问:“还有呢?比如你大哥有没有将你撇开过?”
徐景林像是想起什么,忽然气愤道:“娘,大哥很坏!”
陆氏心思一动:“他怎么你了?”
徐景林握紧小拳道:“外祖母让赵嬷嬷做的桂花糕,他偷偷一个人全吃了!一块都没给我留!太坏了!”
陆氏:“......没有别的了?比如有没有谁和你大哥单独说过什么话?”
徐景林:“当然还有!外祖父特地买了芙蓉记的点心回来,大哥也一块没给我留!”
话落,就听他小肚子咕噜几声。
陆氏:“......”
这是她亲生的么?
徐景林意识到丢脸,赶紧捂住肚子,小脸通红,不好意思道:“娘......”
陆氏半是无奈,她让青雪拿了一小碟点心给徐景林,然后就教人将他带回东院。
看来从小儿子这是问不出什么了,陆氏扭头对身旁的人道:“冼嬷嬷,你去查查,府里有没有谁在世子耳边说过什么。”
冼嬷嬷一点即通,马上回道:“老奴这就去。”
随后陆氏又看向青雪:“你明日回一趟侯府,找我母亲,世子在侯府暂住住的那几日都接触了谁,查清后,回来报我。”
青雪幅身:“奴婢明白了。”
冼嬷嬷离开后,陆氏想起西院的温氏,顿了顿,转身又对青雪道:“去我库房拿两千两,还有上回那对玉如意,找出来,你亲自送去西院。”
青雪明白大夫人这是在补偿二夫人,因为世子对二夫人出言不逊。
送走小崽子后,温叶没过多久就甩手不玩了。
因为她掐指一算,今日运道一般,不适合斗地主。
桃枝收好牌,听到温叶胡诌,哼笑道:“明明是夫人技不如人,不然怎么加上小公子的脸,也不够地方贴。”
温叶肃起脸,一副正经模样道:“桃枝,今晚的烤猪蹄,你那份没了。”
桃枝一听不干了:“夫人,你耍赖!说了奴婢连赢十把,烤猪蹄就有奴婢一份的!”
温叶索性闭上眼,不与其对视,于榻上打坐,道:“你也说了,我是夫人,所以我说了算。”
桃枝哽住。
云枝这时端茶进来,见桃枝一脸委屈,顿时笑道:“好了,你和夫人置什么气。”
桃枝气呼呼:“哼~”
云枝没再劝她,而是来到温叶近前,给她倒了杯茶,然后担忧道:“夫人给小公子贴了一脸纸条,也不知国公夫人知晓后会不会生气。”
她与常姨娘有同样的担心,怕温叶到了国公府后,因着身份是继母,会受到异样目光。
那位小公子有多金贵,谁人不知。
温叶睁开眼,心中一叹后,道:“放心,不会有事。”
云枝还是不放心:“不若奴婢去打探打探?”
距小公子离开西院都快一个时辰了。
温叶:“不用去,你家夫人我都这般年纪了,此等小事,最多被禁几日足。”
再多,丢脸的就不止她一个了。
且她后日要回门,就算陆氏真因此生她的气,怎么着也得等到她回门之后。
没多久,柳芽过来,说正院的青雪姑娘求见。
云枝一听,就感觉是自己所忧之事要发生了。
温叶安抚她两句后,从榻上下来,穿好鞋,整齐衣裙,走出内室。
柳芽已领着青雪在堂内等候。
温叶坐过去,一脸淡然问道:“青雪姑娘此番来西院,是为何事?”
青雪幅身一礼后,恭敬道:“回二夫人,这是夫人命奴婢送来的东西。”
话落后,她回头看了一眼,抱着锦盒的婢女立马上前。
青雪走过去打开。
温叶不明就里,视线随之一瞥,顿时有些挪不开了。
居然是两千两银票和一对玉如意。
就听青雪道:“世子在正院……,这些是给二夫人的赔礼。”
事情还没查清楚,此刻说太明白,对二夫人、对世子都不好。
温叶挑眉:“给我的?”
青雪:“是。”
云枝和桃枝还听得云里雾里,温叶却大概明白了,估摸是熊世子在陆氏面前说了她什么坏话。
这些东西是陆氏过意不去,补偿她的。
熊孩子她见多了,温叶又瞥了一眼锦盒中的银票,心道,她是个大度的人。
温叶让桃枝收下银票和玉如意,然后道:“嫂嫂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青雪没在西院待太久,等她离开后,温叶立刻将锦盒里的两千票银票交给云枝,道:“回头找个机会全兑成银子。”
银票薄薄一张,不经放啊。
桃枝脑洞开大道:“国公夫人为何要给夫人您这些,难不成是对夫人给小公子脸上贴纸条这一行为表示赞同?”
温叶瞥了她一眼后道:“或许?”
青雪的态度让云枝放下了心,她道:“总归没事就好。”
温叶点头,心中却有一丢丢遗憾,陆氏怎么就不生气呢。
银票什么的确实很香,可陆氏若再禁她十天半个月足就更好了。
对于带孩子这件事,温叶实在是敬谢不敏。
自卯时认亲结束后,温叶直到申时末才见到徐月嘉。
据温叶了解,徐月嘉是有五日婚假的。
不过男人什么的,偶尔见一见就好。
因此对徐月嘉婚后第二日就奋发图进的行为,温叶表示由衷的支持。
“郎君是否要在西院用晚膳?”温叶随手放下手中的话本,从西侧书房走出来。
徐月嘉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嗯。”
温叶让婢女去准备晚膳,自己越过男人径直走进内室。
徐月嘉回来,西侧书房就不属于她了。
温叶坐在软塌上,身子歪躺,深深叹了口气后,又总觉得忘了什么。
数息后,她倏地坐直身子,掀开盖在膝上的褥子,快步走出内室,往西侧书房去。
而徐月嘉此时,已然拿起了温叶不久前随手搁在书案上的话本。
“等等!”温叶险些岔声,还好拦住了。
她一把夺过徐月嘉已翻开封面的书,恢复温柔道:“这本不适合郎君看。”
徐月嘉一进书房,便发现了多出的一张书架,紧接着又瞧见书案上放了一本《论语》,结果刚翻开一页,里面却不是《论语》的内容,而是书坊里卖的话本内容。
还未等他细看,书就被温叶夺了过去。
“晌午宣儿来过,我怕这话本子会影响他,所以随手套了个壳,”温叶随口诌到这,微顿,抬眸直视徐月嘉,一脸的温柔怯意,“郎君不会介意吧?”
以他们目前的关系,还不适合让他知道话本里的内容。
徐月嘉虽没看到话本内容,但他在刑部多年,清楚没说真话的犯人是何模样。
徐月嘉视线扫过,顿了几息,道:“不介意。”
温叶将话本塞回书架里,转身就换了一副面孔:“晚膳摆好了,郎君请用膳吧。”
徐月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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