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念》
文/促盈门
2023.3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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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大礼堂，后台。
更衣室内冷冷清清，校庆彩排的学生们提前做好妆容装扮，此刻都在外边候场。
叶笛袖从幕布一侧退场至后台，进到空寂无人的更衣室。
编发扎得有点紧，绑久勒得隐隐疼，她对着镜子解开胭红发带，发尾滑落垂至腰部，手指梳进发根拨散，小心从头上拆下十几个起固定作用的发卡。
等到所有卸完，黑色发夹积起一小堆，光是看着都叫人头疼。
叶笛袖却好像是习惯了。
在隔间换下演出服，将黑色长裙叠起放进专门的收纳袋，她整理好仪容，然后娴熟地收起小提琴。
真丝内衬的意大利手工实木琴盒流畅合上，发出咔哒一声。
化妆间只有寥寥几个女生。
她们估计是回来补妆，涂口红拍粉描眼线的都有。
叶笛袖进来时，有个女生眼尖看到，旋即脸上扬起笑：“结束啦？”
见叶笛袖颔首点了下，女生即带上羡慕口吻，感慨道：“节目排在前面就是好，不像我们，少说还要等一小时。”
说话时语气有着不明显的亲热，其余女生跟着看过去，目光中透露着好奇。
“笛袖，你怎么衣服都换了？”
叶笛袖声音清柔：“我这边结束了，可以先撤。”
“这么快。”
“我们都还没上场呢——”
合唱队的指挥讶异：“平时排练起码得过两三轮，孟若是不是今天心情好？竟然一遍过，轻轻松松放人走。”
“那岂不是马上能溜？”
“别高兴太早。”
“这东西分人的。”
旁边女生打断，无奈道：“你看孟若什么时候扣过笛袖？”
“额……”
近两个月来，学校礼堂被表演排练占用。东大作为国内顶尖学府，百年校庆不容懈怠，当日杰出校友、名流显贵列坐同堂，少不得有媒体采访拍摄。
这份沉甸甸的荣耀背后是责任，至于谁来负责，校领导挑来挑去，最后相中了骨干教师里能力最硬的那个。
她们方才提到名字的，是今年编导校庆典礼的负责人——
校文艺部兼艺术学院声乐歌剧系的知名教师，孟若。德国音乐学院毕业，师从世界级著名花腔女高音歌唱家，专业能力顶尖，即使在名师云集的东华大学，也在二十九岁就评上副教授。
孟若向来高标准严要求，表面和声和气，讲话时像是只夜莺歌唱，但对自己任教的学生那叫一个苛刻，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嘴软心狠”。
以往受她罪的只有声乐系和文艺部的那些学生，如今范围却波及到全校——
大家彼此看一眼，短暂沉默。
……
孟若那性格谁不知道，麻烦又爱较真，得到她一句过关不容易。
她们都是学院选拔出来参演校庆节目的学生，各有所长，可落到孟若手里这些日子当真苦不堪言。
也只有笛袖这样的，一手小提琴拉得悠扬婉转，从头到尾曲调音阶无可指摘，才能勉强让她满意。
收纳袋挂进柜子横杆，叶笛袖合上柜门，转过身，“晚点结束后我们去看电影，四点半的场。”
指挥看向她，主动发出邀约：“亲爱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丰润中心那里新开了家越南餐厅，听说里面的春卷和香茅鸡扒特别好吃。”另一人轻快接道：“晚饭可以去尝下越南菜。”
看神情，其余人同样隐约期待。
“不了。”
“我已经约了人。”叶笛袖却说。
被拒绝后，指挥也不意外，饶有兴致地顺口八卦：“是谁呀？”
“男的女的？”凌毓跟着问。
叶笛袖笑而不答，清亮的眼眸静静回望她俩。
那双眼并非常见的棕色，瞳色浅近茶褐，纯净澄澈地像方晶琥珀。
“……”
不多时，“那好吧。”
两人识趣止了话题：“有机会下次再约。”
·
开阔挑高的大礼堂内，呈圆拱形的玻璃落地窗垂挂雀绿色幕布，正厅四角设有出口，从后台离开到门口，需要经过舞台侧面过道。
叶笛袖往外走，手机恰时震动嗡鸣。
关掉预设提醒闹铃，她点开未读微信消息，眼角余光却瞥见一处阴影。
过道和墙角间的角落隐蔽，往里走才瞧见夹缝里仅一小块儿空隙，正站着个人。
女生背向她，脑袋抵着墙壁，闭着眼，认真咀嚼台词：
"…Don't look back."
（不要回忆往昔）
"It drags at your heart…"
"till you can't do anything, but look back."
（往昔的种种会牵住你的心，徒叫你缅怀过去）
没听几句，女生低头翻到下一页纸，继续记忆另一段对白。
弯腰的动作，将身上蓬松轻纱款墨绿服装撑开。
”打扰下。”
穿着墨绿克里诺林裙女孩似乎沉浸在台词中，猝不及防身后来人，一惊：”啊？“
叶笛袖收回拍肩的手，“你衣服拉链好像坏了。”
衣服从中间往两边扯开，简佳妮反手一模，直接触摸到自己背部皮肤，才意识到走光了。
脸上顿时浮现慌张情绪，“明明之前穿的时候是好的。”
甬道对外一侧沿窗，借玻璃窗模糊一照，简佳妮更显尴尬，拉链从腰间开到背上，内衣边缘都快露出来了……
她竟然没发现！
值得庆幸的是——
“还好我一直待在这，没出去过。”
面前的人叶笛袖仅限于眼熟。
蓬松宽大的裙摆，浮夸油墨似的舞台妆，是演话剧的学生。
女生个子娇小，梨形脸圆眼睛，不像凌毓她们活跃外向，内敛到存在感低。
“你有带自己的衣服吗，先换上吧。”
简佳妮摇头。
“我是在宿舍换好才过来的，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了。”
听声音，外面彩排到诗朗诵，下一个就是她主演的话剧，根本来不及往返折腾。
本来台词拗口就背得不通顺，怕临场紧张忘词，特意上台前再过两遍，这下衣服还倒霉破损了。
简佳妮抿着唇，越想越难受。
笛袖想了想，“我这有件薄外套，要不佳妮你先披着？”
闻言，简佳妮微睁大眼睛，“……你知道我的名字？”
笛袖脱下刚穿上的开衫，一起排练这么多次，听了十几遍报幕的名字当然有印象。
她没有直言原因，浅浅含着笑：“‘简佳妮’——你的姓氏特别，名字也很好听。”
“你竟然会记得。”
方才是惊讶，慢慢反应过来，变成有点意外的惊喜。
这是她们第一次对话，可简佳妮对叶笛袖却不陌生。
更确切地说，女生堆里没谁不对叶笛袖好奇。
好比眼前这景象。
面前女生笑意清浅，神态一点也不浓腻。原先为表演盘起的辫发拆开，微卷长发柔顺垂落，杏色针织衫面料柔软，半高领口堆叠在脖颈中央，搭配浅蓝色牛仔鱼尾半身裙，高腰设计勾勒出腰线。
简单轻便的上衣下裙，穿在她身上却是别样韵味。
她足够吸睛，长得漂亮只是其一，未知带来的新鲜感和探索欲更让女生们挪不开眼。
即使连续两月每周都在同一个地方排练，叶笛袖依然对所有人保持点到即止的距离感，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她态度友善，给众人都留下好印象，却从不参加她们私底下邀请的活动聚会。
以至于对于这个人，大家从明面上看得出脾性好、家境不错等基本信息外，没有更多的了解。
哪怕是凌毓等人，也因为出于好奇心，忍不住倾向于和叶笛袖相处时，展现微妙的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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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城紧挨商圈，购物中心、主题Mall和写字楼并立，从校园到繁华商业区，步行不过二十分钟。
正值下午两点左右，过了饭点，又没到喝下午茶时间，茶餐厅内客人不多，寥寥散落在几十张餐桌。
环境清幽，布置高雅，座与座之间交谈的声调近乎耳语。
磨砂黑台面餐桌前，店员唇角弯起，脸上挂着靓丽笑容，主动向一位客人推荐本店今日限供特点，黄油杏仁酥。
服务态度分外热情，说话间隙，眼神趁机不住打量男人。
条形沙发上，接受殷勤招待的客人姿态从容，听完介绍，他嗓音平和地开口：“暂时不用，谢谢。”
遭到再次婉拒，店员压制住想要进一步搭讪的心思，只好收起菜单离开。
走出十几米外，清秀的脸颊泛起微红，和站在柜台后的同事飞快小声说：“好帅！”
“尤其是那副长相，含蓄又温润，凑近看简直了——”
“真的呀？”
另一位服务生探头，好奇瞥了几眼。不消片刻，便知同事在说的是谁。
临近落地窗的数桌间，其中有道人影格外醒目，高、瘦，白衬衣深色长裤，短发漆黑，约莫二十来岁，气质沉稳深着，单肤浅地从外形论，应该是个年轻而富有涵养的男人。
“远看是挺帅的。”她手肘撑在台面，托腮笑：“得找机会过去仔细瞧瞧。”
见到这副熟悉样子，店员立即说道：“看归看，别打歪主意。”
“就打。”
“先来后到懂不懂！”
“嘁，去添几回茶了？人家有功夫搭理你么。”
“他看不上我，还能看得上你？”
两人互相埋汰一阵，打发无聊漫长的上班时间，半天才话回正题：
“好啦讲真的，他是一个人吗？看样子，好像在等人。”
精致茶点铺满桌布，却一口没尝，估计是给对方留的。
随意猜测，“喜欢吃甜食……该不会是女朋友？”
“哈哈，这可不好说。”
“……”
玩笑间，一个没留意，门口进来位背着黑色琴包的女孩，她步伐不大，但动作简练，漂亮的微卷纹长发挽在耳后，松松散落披挂肩背，携着细淡香气，经过柜台前带起一阵微暧的风。
店员来不及收声，还未做出招待，紧接着稍感意外的事发生了。
她们看见那女生，一步步向窗边靠近，走到那张摆着几款甜点和应季茶饮的白色餐桌前，最后安然落座在刚才谈论的年轻男人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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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事耽搁，稍微晚了些。”
叶笛袖略微歉声：“是不是让你等挺久？”
林有文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孩，将手机放回衣兜，“还好，我也才到这。”
他声线平稳，舒缓且富有纵深感：“路上赶过来的？”
还没开口，稍显紧促的呼吸声，已经做出回答。
林有文察觉到她说话时那丝气喘，平淡如水的面容不经意动了下，快得像错觉，“我没有催你，急什么。”
“……”
叶笛袖适才缓过口气，镇定几分，“我不喜欢迟到，尤其是由我定好的时间。”
她搁下包时，林有文瞧见熟悉的实木琴盒，目光短暂停留。
叶笛袖留心到，便说：“刚才有场彩排。”
“彩排？”
“最近有演出活动？”他问。
“对。”
林有文轻扬眉，“以你的性格，不太像会参加这类大型表演。”
“不是我主动报名，这是学院的安排。”
果然，她如实告知：“你可以理解为，他们要挑一个人上去，我被挑中了。”
没有提如何乌龙地被同班同学报名，直到评选前一星期才被告知自己进到校庆的候选名单。
错愕之后，叶笛袖当时想都不想就要弃权，她对舞台表演丝毫不感兴趣。
越是出头风、引人瞩目的场景，越不愿掺合。
然而消息已经传出去，同院学生从大一到大四，都以为叶笛袖要晋选数院唯一名额，谣言传多便成真的了，这下想拒绝也没办法。
要么把一件事做到最好，要么干脆不做。叶笛袖秉信这条准则。事已至此，既然逃不过去，只能坦然接受，经过层层选拔，她最终成为参演校庆的学生之一。
有人辛辛苦苦寻得的机会，白送别人也不一定要，说得就是笛袖当下心态。
六年的小提琴基础，时间不长也不算短。照理说琴龄比这长的人有很多，甚至不乏见过两三岁的幼童，从小手勉强托稳琴身起，便开始练习拉弓锯木头的，但叶笛袖特殊的一点是，她在节奏和音符上表现出的敏感和潜能并不为常人具备。
她小时候没碰过乐器，拿画笔的次数远多过听曲，误打误撞学会另一门艺术，只因为当初侥幸遇到一个人。
刹那间，笛袖内心浮想诸多。
直到某刻，面前推近一杯新鲜冻柠茶，
“按你以往的喜好，随便点了些，试试看如何。”
桌上十几样甜点和茶饮，摆在她最前边的是抹茶蜜豆瑞士卷和玫瑰司康，从外形看蛋糕绵软可口，司康饼醇香酥脆，近在手边的位置是杯无糖冻柠茶，颜色深红。
叶笛袖浅啜，冻柠茶入口果香清新，搭配红茶的微苦，冰凉滑过喉咙，瞬间化解了不少秋日燥热，咽下后泛起青涩的回甘。
去除糖分后，柠檬苦味比甘甜重。
但那丝苦涩并不难喝，习惯后，反而比别的饮料滋味更好。
她认真尝了几口，“挺不错的。”
点心也是，甜而不腻。
“味道刚刚好。”
林有文淡淡笑着，“你的口味和以前一样，没变过。”
这话听在耳朵里，笛袖手上忽然顿了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鱼尾裙包裹的双腿上，指尖无意识轻轻划过浅蓝布料表面，面上不着痕迹，脑海寻找起不显生分的话题：“我们是不是要说一声，好久不见？”
她嘴角微微扬起：“我看别人久别重逢，都是这么演的。”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开文啦！
这篇隔了七个月，让大家久等~
【阅读须知】（再次划重点）
① 清冷理智型女主，不柔弱有头脑
② 文案标明双男主，顾名思义女主和男一男二都会有感情线，时间上有先后区别
③ 亲情、友情线占比重，非群像
④ 前几章慢热，主铺垫，后面节奏会加快
⑤ 结局1v1，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