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行舟的目光少见地在沈知鸾的脸上停了片刻。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沈知鸾的话,而是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的药采完了没有?天快黑了。”
沈知鸾检查了一下药筐里的药,她说:“差不多了。天也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她背好药筐往后走,谢行舟在后面拿着火折子,他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快要出山的时候,谢行舟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沈知鸾一句:“你这么放心地跟我一起出来,就不怕我会害你吗?”
沈知鸾脚步一顿,感觉到身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谢行舟不是个好人,这是她早就知道的。要是当初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谢行舟对她没有任何好感,要是想杀了她也没什么要紧,只是现在,不管怎说,谢行舟对她也算是有点好感,如果他不是完全没有人性,也不会对她出手。
更何况,他还要顾及叶薇。一想到叶薇,沈知鸾就整个放下了心来。她转过身,眼睛亮亮地看着谢行舟,片刻之后,她不仅没有往后躲,反而对着谢行舟张开了双臂,说:“好啊,反正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你要是想杀我,动手就是。”
谢行舟的眼中闪过讶抑的神色,片刻之后,他转过头,轻声咳嗽了两下,说了一句:“无聊”,继而转身就走。
沈知鸾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走了出去。
等他们回到院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谢行舟一路上什么话也没有说,回去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不知道又在里面想什么。
从那天开始,沈知鸾的工作重新变得繁重起来。中草药的见效时间本来就比较慢,而且因为没有抗生素之类的消炎药,随时都有重新发烧的危险。沈知鸾除了给他换药熬药之外,还要出去采药,每天都十分忙碌。她推了给大祭司送花的事情,都没什么机会和其他人碰面。
但她还是要每天匀出时间来护肤,跑步,还要练习元承针,她现在不是不想吃晚饭,而是没时间吃晚饭了。她就这么连着过了十多天。这天黄昏,落了一阵雨,外面吹来的风带着明显的寒意。沈知鸾害怕吹着昏迷的男子,立刻起身关了窗户。
外面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很快,就有月光从窗纱上渗透进来。沈知鸾取了火折子,把屋内的几盏灯点上,又点上了桌上的一个烛台,然后,她把昨日新摘的白芷捣碎,然后加些细细碎碎的玫瑰干花进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窗户外面忽然响起了两声敲击声,那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夜晚却格外明显。
沈知鸾抬起头,她捧着烛台,走到窗边。
谢行舟站在沈知鸾的窗外,手里端着一碗羹。片刻之后,窗户被打开,沈知鸾的脸出现在了他面前。谢行舟有些愣住,不过十来天的样子,她的变化却很大。
她瘦了很多,后背挺得直直的,看起来更加高挑纤细了。而且,她身上原来的那种虚浮的样子几乎荡然无存,整个人都十分精神,眼睛又大又亮,皮肤也变得白皙了不少,只是两颊边还是肉肉的,给她平添了几分可爱。
那种另谢行舟讨厌的气质,几乎已经被冲的干干净净。
沈知鸾一打开窗户,就看到谢行舟手里端着个碗站在那里,眼神直直的,不知道怎么了。沈知鸾歪了歪头,伸手在谢行舟的面前晃了晃。
“谢小公子,怎么了? ”
谢行舟动作并不温柔地把手里那碗羹递到了沈知鸾面前。
“叶薇担心你每天不吃东西,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沈知鸾眨了眨眼睛,把碗接了过来。碗里是一碗白色的乳糕,上面放着几颗杨梅。她抬头问道:“这是薇姐姐做的吗?”奇怪了,她明明记得叶薇可是会炸厨房的存在,绝对做不出品相这么好的乳糕。
谢行舟手指握拳,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两声:“你吃不吃,不吃算了!”说罢,他就要伸手把碗拿走。
沈知鸾抱着碗,灵巧的闪过身:“谁说我不吃,我现在就吃!”
她把碗放在窗台上,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然后在谢行舟面前挖了一大勺乳糕放到嘴里。牛乳细腻甜润的味道配合着杨梅的酸甜清香,比冰淇淋的口感还好。沈知鸾决定小小的放纵一下自己。这一勺还没咽下去,她又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
谢行舟看着她吃的脸颊鼓鼓的样子,更像一只猫了。他忍不住低声评价了一句:“真蠢。”
沈知鸾嘴里的乳糕差点噎住,满怀怨念地抬头看他。本来以为谢行舟又在嘲讽自己,但是当她发现两朵花瓣飘下来,以及系统提示好感到了12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又在口是心非了。
这下,谢行舟真的有点看呆了。他从小生在世家大族,见过的女子也都是守着规矩拘着脸的。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口吃东西,丝毫不在意自己仪态的。虽然有些惊讶,不过,倒也不惹人讨厌。
沈知鸾把那碗乳糕饱饱地吃完,本来跟谢行舟道谢,可是一抬头,他却早已经不见人影,沈知鸾自己洗完了碗,再把小吊子上的汤药拿下来,回来之后,又给那个男子喂了一遍。
等到了半夜,沈知鸾修习过了针法,正在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声音:“水,我要喝水。”
沈知鸾立刻转头往床上看去。男子正躺在床上,微微睁着眼睛,伸出手来想要水喝。沈知鸾立刻倒了一杯清水,轻轻地把他扶起来,然后把水喂给了他。
男人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喝水之后才好了一点。他看向沈知鸾,虚弱地问道:“我这是在哪儿?是你救了我吗?”
因为害怕他疑心,沈知鸾立刻说道:“你现在在娲皇宗地界,是我和师兄在山洞里发现了你。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叫他们!”
男子点了点头,沈知鸾立刻冲了出去,把其他三个人叫了出来。很快,四个人都到了屋里。许若玄有些心急,上来就问:“公子,你是娲皇宗的人吗?叫什么名字?你见过镇月莲吗?能不能告诉我们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子点了点头:“我叫乌辰,我是娲皇宗的人。我是......”谁知道刚说完这句,他就拼命地气喘起来。沈知鸾立刻端了药上前,给他喂了几口,然后笑着对许若玄说:“师兄,你慢点问,你一口气就问那么多,他才刚醒过来,伤还没有好全,怕是回答不了你那么多。”
乌辰摇了摇头,看上去他也很着急,想把事情全都告诉给他们。沈知鸾读懂了乌辰话里的意思,她拿出金针,在乌辰的身上扎了几针,听到了他重重的咳嗽声之后,沈知鸾才道:“元承针可以保你这段时间感受不到疼痛,自由的说话,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
扎针之后,乌辰说话果然顺畅了起来。但是,乌辰却并没有马上开口,他带着防备看向众人,又略带歉意地看了看沈知鸾,然后道:“抱歉,我无法相信你们是不是大祭司的人,无可奉告。”
众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沈知鸾耸了耸肩,说道:“乌辰,我想你有些误会了,我们南疆,就是为了帮助大祭司的。之所以现在不送你去大祭司那里,是因为你上的太重,实在没办法再挪动了。我们现在问你,也会告诉大祭司的,你不愿意说也可以,不知道这个,可不可以证明呢?”
说完,她从衣袖里掏出一块令牌来。这是之前大祭司让她送花的时候,为了方便她出入才给她的。乌辰看过令牌,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他放心地才说道:“我是见过镇月莲。那日,我奉大祭司之命,跟随着一队守卫去巡查,走到寒潭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了。然后,我们就看到了一束蓝色的光,是从寒潭的西北角发出来的。那束光十分奇怪,我们人数不少,就打算去探查一番。”
“你们也是知道的,寒潭极大。我们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才走到了那束蓝光最强的地方。然后,我们发现,那光,是从寒潭最深处,一朵莲花那里发出来的。那个时候,我们就有点猜到那是镇月莲。可是,就当我们下去取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的手指刚刚碰到,那莲花忽然发出一道十分刺眼又强烈的光芒,紧接着,我们所有人就都失去意识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恢复了意识。但是我看到,我看到,在场的那些人,全都变成了,变成了像石头雕像一样的,一动不动,都站在那。”说到这里,乌辰面上显露出十分害怕的表情,似乎不愿意想到当时痛苦的回忆。
叶薇皱了皱眉,马上捕捉到了乌辰话里的问题:“照你这么说,所有人都变成了石头一样僵硬的,为什么就你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