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四柄剑。”
嬴政的目光之下,老僧慈眉善目,略作沉吟。手中念珠缓缓转动,给出解释及回复。
昭示着冥府众生对这帝王的关注。
从嬴政手中的天子剑被插到那森罗殿中开始,甚至在那更早之前,这帝王的一举一动便在仙神们的掌握。
只是仙神想要算计想要使其进入到这局中的是唐皇,未曾想真正出现在此的竟然会是秦皇。以致于诸多种种谋划落空作废,由此而横生出无尽波折。
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白衣大士住了云头,对着那迎上来的清风明俩道童宣一声佛号。
问出疑问。
“镇元大仙可在?贫僧此来,有事相商。”
但很显然,那镇元大仙自然是不在的。
清风回禀,打一稽首,对着大士道:
“好叫菩萨知晓,我家老爷受玉清元始天尊相邀,去往弥罗天听讲混元道果。”
言毕,又有明月出面,对着大士做出补充。
“我家老爷临行前嘱咐,若是事情紧急,可往弥罗天去寻。”
只是白衣大士起了莲台,却并未往那玉清元始天尊所在而去。而是皱了眉,再度向着东土大唐方向回返。
途中种种自不必说。
骊山皇陵地宫之外,渭水之侧,有羽衣星冠的道士停下了脚步。
以手凝在虚空。
有鱼竿鱼线等自行生出,细细的鱼钩被抛落到那渭水之内。
钩为直钩,钩上无饵。
然而那道士的神情间却一派怡然自得,仿佛只作消遣。
粼粼波光照耀之下,有色彩斑斓的蝶落在了那鱼竿之间。
于是道士开口,不知是对着蝴蝶,还是对着庄周道:
“你又失败了吗,南华?”
庄周不言。
只是以蝴蝶的翅膀舞动,恍若是在虚空中洒下朦胧的金粉。
伴随着话语在那风中消散。
“北冥有鱼......”
鱼被困在了水中,困在了那河流流水之下。
不得游走,更不得冒头。
枉死城外,夷光目之所见而之所闻,俱皆是一片璀璨的佛光,是一声又一声恍若从心底、自灵魂之至深处而升起的梵唱。
佛在眼里,佛在心中。
但就在夷光脚下踏出,想要做出皈依的那一刻,有剑光在眼前升起,有带了凉意的手落在了她的掌中。
于是夷光回神,正对上的是阿青再是认真与严肃不过的面容。
属于夷光的脚,差点便走出阿青以青竹划定的范围之内。
这是夷光在这冥府若干年,所未曾遇到过的情况及事情。
更遑论是在阿青的庇护之下。
回握过阿青的手略略泛白,几乎只是在那短短的一瞬间,夷光便清楚了枉死城中的来者、清楚了那老僧的身份。
夷光不由得为此而心惊。
但在那枉死城内,玄衣高冠的帝王方寸之间。佛光也好梵唱也罢,俱皆是被消抿和磨灭。
不敢有任何寸进。
老僧态度和蔼面容慈和,恰似是一再寻常且德高望重不过的高人。
并不具备任何的攻击及威胁。
只是再平和不过的将事件陈述,并且做出劝慰及讨教。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今日之天下,已非是大秦之天下。纵使施主留有后手,尚有余力。但人皇气运所钟的是唐皇,而非是秦皇。”
“世间种种,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施主何不放下?”
继而又道我佛慈悲,对嬴政做出许诺。
道是只要这帝王愿意放下手中长剑,皈依我佛,那么自不失护法明王之位。
直叫嬴政轻嗤的同时,亦不得不道上一声,好一张利嘴。
拥有着一张利嘴,似乎极擅长于嘴皮子功夫的老僧闭上了眼。
指尖念珠微微转动,有六字真言从老僧口中吐出。
此六字真言又被称为六字大光明咒,为大慈悲之心咒。
有无量无边不可思议功德,为十方诸佛所赞叹。
拥有极强大的威能及手段。
更遑论是经由这老僧的口,被吐出。
摧灭贪嗔痴,闭塞轮回路。
并不局限于消灾延寿、开明智慧等种种。
便在老僧真言出口的那瞬间,阳世之间,正循着骊山皇陵方向而来的白衣大士似有所感。
当即停下莲台,起手宣一声佛号。
但当大士目露喜色,以那玉净瓶中,杨柳枝在虚空中点过。
欲要以云台水镜显现,遥遥做出窥探之时。
只闻得一声轻哼,有联系被切断。
恰如泥牛入海,再没有任何感应。
于是大士苦笑,摇头,再度向着既定的方向而去。
但这并不影响冥府之内,枉死城外,阿青见此而目露谨慎。
甚至生出忌惮。
枉死城外的阿青尚且如此,枉死城内的嬴政......
嬴政以手中龙渊剑挥出,开口,对着那老僧道:
“朕想要的,朕自来取。同尔等有何相干?”
不属于此世且不愿皈依的帝王仿佛因此而说出了一件全然不相干的事情。
只是下一刻,随着这帝王的话语而落下,是一字又一字的真言似虚还实。
幻化成咒语凝固成锁链。
在嬴政左手手腕间昆仑镜印记微微发热的那一刻,从这帝王的血肉与灵魂间穿过。
并且将其禁锢。
神魂识海之内,神器碎片意识失声,而后战战兢兢表示抱歉。
但已经不需要这昆仑镜的意识再多言,有锁链自手腕之间穿透的嬴政却已然明白了前因后果,看到了老僧身侧身影。
是身上流露着同秦广王一般气息的又一殿阎罗。
是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狮非狮的九不象。
于是嬴政便清楚,从那老僧现身那一刻开始。又或者说在那更早之前,他所面对的,从来便不是那老僧一人。
只不过——
“竟如此劳师动众?”
有锁链缠绕,有一字又一字的真言在对自己做出镇压与炼化的君王似有几分惊奇。
虽然面色苍白口中吐出一口血来。
叫那唇色愈发殷红。
但由始至终,嬴政的态度与腰杆却是不曾有任何弯折的。
只是以目光缓缓扫视过那很明显并不属于同一阵营的一众鬼神,目中流露出几分嗤笑与桀骜。
“怎么,尔等一众神明,竟是怕了、惧了不成?”
老僧口宣佛号,九不象,又或者说谛听老老实实的趴在老僧脚下。而那同秦广王一般有着同样气息的阴神开口,先是自报家门,道是自己为卞城王。
是这枉死城的主人。
嬴政入城之前所遇到并且丧生在阿青手中的中年文士,便是卞城王仿效人间故事,招揽而来的门客。
当然这不重要。
“秦皇当面,我等敢不尽心尽力?”
卞城王开口,以手伸出,遥遥对着嬴政招过。
于是原本被无形的力量托举至嬴政身前的业镜自动飞出,落在卞城王掌中。而在嬴政脚下不远处,秦广王如梦初醒,目带谨慎与惊惧的望过嬴政一眼,同样化烟雾而飞至卞城王身侧。
落地而再度显露出身形,同卞城王打过招呼。
同为十殿阎罗,彼此间的叙旧且不提。
秦广王很快便抖数起精神,以手捋须,哈哈大笑道:
“嬴政啊嬴政,你又可曾想到过今日?”
今日如何?
敲骨吸髓,这帝王的灵魂仿佛是在一寸寸被切割。
如同冬日里的冰凌一般放在油锅里被灼烧。
有无处不在的梵音佛唱自灵魂里被响彻,有老僧莲台之下,无尽的怨魂被度化。
闭目合十,口诵咒语真言,结大光明印等种种。
于是那自虚空中生出的锁链从嬴政的血肉与灵魂间磨过。有经由老僧吐出的真言将形态显露,一点点对这帝王的灵魂做出渗透。
仿佛要将其超度镇压。
又或者说驯化。
但这似乎注定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以致于有轻咳自这虚空中响起,有鲜血再度从嬴政口中逸出。但这身量高大且修长的帝王,却是如同玉山一般站立。不曾有任何倾倒,更不曾有任何痛苦与畏惧流露。
这同秦广王、卞城王所想要看到的并不相符合。
恐惧,求饶,痛苦,哀嚎......
这俩位阴神又或者说经受了天庭及冥府法则承认的鬼王,虽然不是那等以人心之贪嗔痴恨怨等种种为食的。但若是能看到这下到冥府之后单人仗剑,几乎将整个地府给掀过来的秦皇落难。
跌落到尘泥。
试问这样的场景,又有谁是会不想看到的呢?
秦广王等期待着那一幕的到来。
更期待着这秦皇叫老僧以大神通度化,成为皈依佛门的护法明王。
想来届时的场面定然会很好看。
只不过该有的提醒还是要有的。
因而卞城王略作沉吟之后开口,以手指过嬴政,对着那老僧道:
“此人多造杀孽,冥顽不灵,恐不是轻易可以被收服。”
“以小王愚见,可是要......”
卞城王做了一个斩尽杀绝的手势。
天时地利人和,在嬴政未曾踏足骊山皇陵并且将那封印彻底解开之前。
这世间如果有机会将秦皇一举消灭。
那么非是眼前与当下莫属。
既然是如此,那么又何不一举将其彻底灭杀,使其翻不了浪来?
作者有话要说:啊可恶,明天一定补上。
生物钟一直没调整过来,所以目前处于一种眼睛睁不开,但是闭上眼又睡不着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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