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大军首领那一挥之下带起的水流直直冲撞过来,柳森往旁边躲了一下。随后,人鱼大军扑上来,钳制住了她。
柳森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以一敌百的成功率,最后默默地选择了不反抗,任人鱼大军把自己一路押送到皇城的地牢里面。
经过爱丽儿公主旁边的时候,她听见爱丽儿公主小声说:“要离开的话应该从漩涡的反面进去,不然会被弹开的。”
柳森简直想要吐血。
人鱼皇城的地牢是货真价实的“地牢”。从金碧辉煌的大殿的角落往下游,游到一定的位置,就能看到一条逼仄的通道,通道的四面都是用一种灰色的粗糙的物质砌成的——看上去有些像死去的珊瑚,但是更为坚硬。沿着通道往里走一段,通道的正下方变成了一排排深黑色的栏杆,从栏杆狭窄的缝隙间看过去,一眼看不到尽头;而栏杆的下面,则被分成了一个个局促的小空间,这便是地牢了。
通道是有一定的长度的,但繁华喧嚣的光射入通道后,却只能被拦截在通道最初始的位置,这也使成片的地牢看上去更为阴森、连牢中的水都仿佛停止了流动、并且比外面的要寒凉上几分。
柳森就被关在这其中的一个地牢里面。
周围漆黑一片,只有游动和伸展身体时碰到的冰冷栏杆昭示着她目前的处境。
侍卫走了有一段时间后,柳森活动了一下筋骨——控制好身体摆动的幅度后,她终于不再动一动都能碰到栏杆了。她把双手往上伸了伸,碰到栏杆后,一把握住了栏杆。栏杆间的缝隙极窄,她的手指都在那缝隙间碰到了一起,互相挤压着,十分令人不适。柳森使劲把栏杆往两边掰,费了半天力气,栏杆纹丝不动。
柳森深吸了一口气,更用力地掰了几下,掌心发热,还有些隐隐作痛。她不死心,又换了几个地方试了试,都是一样的结果。
柳森正准备试最后几个地方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别试了,没用的。”听起来像是男性的声音。
柳森试完手上这一处栏杆之后便停止了动作。
旁边的声音:“这里太无聊了,你有空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情,还不如陪我聊聊天。我都不知道被关了多久了。周围的这些人鱼都不说话,像是被海底巫婆毒哑了一样,太无趣了!”
“不要理他,他会一直缠着你说话的。”一个虚弱的声音。
“是的没错!他非常的烦人。”另一个声音。
“你也不用想着逃离这里了,我们早就有人试过了,这里的栏杆非常坚固,应该是用海怪的牙齿做成的,人鱼的力量是根本无法撼动它们的。”一个比较敦厚的声音。
“想着逃跑还不如想想什么时候有食物可以吃。”
“别想了,只要被关在这里就不可能有食物可以吃,饿着吧。”
周围的声音陆陆续续地起伏着,过了一小段段时间,又重归寂静。然而这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又被打破了。
一开始的那条雄性人鱼咬牙切齿:“你们这些胡说八道的杂碎!杂碎!”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了一串嘲笑的声音。
雄性人鱼更愤怒了,他用尾巴拍击着栏杆,发出啪啪的声响,冰寒的水被他的尾巴拍击过来,撞过栏杆,便成了一缕一缕的细小的水流,水流撞到柳森的尾巴上,让她感觉像是有几个柔软的小拳头在捶打着自己。柳森心想,没办法肉搏,但水流还可以作为打斗的工具,也是挺新奇的。
“等等,”柳森察觉到刚开始的那条雄性人鱼说的一个词,问道:“海底巫婆?”
雄性人鱼骂骂咧咧,没注意到她在说什么。
柳森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海底巫婆?”
雄性人鱼仍然在愤怒地自言自语。
柳森想了想,使出最大的力气猛地扇了扇尾巴,一股急劲的水流穿过栏杆,拍打在雄性人鱼的身上,雄性人鱼后退了一段距离,撞到了背后的栏杆上,发出一声闷响。
雄性人鱼晕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面前仍然没有一丝光亮,但是浓黑色却逐渐变成了青黑色,又便成了较深的棕灰色,变换了好几种颜色之后,雄性人鱼才又找回了身体的平衡,破口大骂:“你这个@#¥%&*……”
周围的人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有几条比较聪明的人鱼大致有了猜测,大笑出声,连带着不知情的也哈哈大笑,一时笑声此起彼伏。
柳森问:“你刚才说到了海底巫婆吧?继续说。”
雄性人鱼怒气未消,这时旁边又爆发了笑声,雄性人鱼怒火更烧,但过了几秒就冷静了下来,轻蔑道:“愚蠢的杂碎,你们以为我会被你们激怒,然后去自讨苦吃吗?”
他冷笑了两声,然后放平和了声音:“啊!问我有关海底巫婆的事情一定是您最正确的选择了!海底巫婆是一个邪恶又丑陋的老太婆,她住在黑暗潮湿的沼泽滩里,每天以腐烂的海草为食物。真是令人作呕!而且不仅如此!海底巫婆还喜欢从和平的人鱼王国捕抓那些无辜的人鱼们,把他们的头按到滚烫的药水里,以各种惨无鱼道的方式残忍地虐待他们!”
他放低了音调:“并且,听着她们发出的尖叫和求饶声,她就会非常——非常地高兴,甚至还会笑出海怪嚼水母一样的惊悚的声音!不仅如此,她还会配一些难以下咽的药剂,那些药剂都有着可怕的毒性,只要一点点,就能够把最强壮的人鱼给毒死!真是太可怕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雄性人鱼张狂地大笑着,声音都扭曲得有些嘶哑。
柳森打断了他:“那在哪里能找到海底巫婆?她有什么弱点?”
“啊?”雄性人鱼有些疑惑的声音,“当然是黑暗潮湿、遍布蟾蜍和各种丑陋的沼泽地!至于她的弱点……海底巫婆能有什么弱点呢?我以为我为您已经解说得足够清楚了。”
旁边的另外一个声音:“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他说的没有一个字是靠谱的。”
“要问信息的话,应该去水母广场。”是那个敦厚的声音。
“水母广场?”柳森疑惑。
“她已经被关在这里了!能够出去才怪了!还想去水母广场,真是可笑!”
柳森向那个方向扇了扇尾巴,过了一会儿,一声大叫传来:“你打错人了!他在我后面!”
柳森:“……”
“……抱歉。”柳森沉默了两秒,随即对敦厚声音展开追问:“水母广场在哪里?”
一开始的雄性人鱼:“水母广场?不就是一群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聚在一起形成的黑市。嗤——”
“确实是黑市!只有没有脑子的人才会去那里买东西!”
柳森被杂音扰得心烦,不乏戾气地道:“水母广场是黑市?”
“卖的东西的确贵了一点。但是在那里询问消息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敦厚的声音。
顿了顿,他又道,“到了水母广场,你可以问问那个叫做绿胡子的人。当然,如果你有机会能够出去的话。”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雄性人鱼扬起的愉悦声音。
柳森忍无可忍,一尾巴扫了过去,雄性人鱼哀叫一声。他平常的牢中关系大概是处理得非常不好,因为他的窘况,四面八方都哈哈大笑起来。
“水母广场在哪里?”歌唱的声音。
“在水母的肚子里!”应和的歌声加一串笑声。
“一群狡猾的流浪汉!”上扬调。
“就在皇城的底下住!”合声。
柳森:“……”
这样一言不合就尬歌真的好吗?
那个敦厚的声音听起来比较诚实,她想接着询问,但那个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了。
周围仍是吵吵嚷嚷,中间还夹杂着即兴的歌声和水流飞击的声音。到了晚上,旁边传来了嗖嗖的水声,水流四处穿梭着,像是在打群架,但是由于其他人鱼们的力气大多有限,水流击打到目标位置的时候威力也削弱了很多,不像是能对人鱼造成伤害的样子。
也有一两下的水流误撞到柳森的身上,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柳森也就当作没有察觉到。
当然,对于故意的、或许掺杂着恶意的击打,她自然会选择毫不客气地反击。
也正是这样的“群架”,让柳森忽然察觉到,被关在这里的人鱼的数量真不少,倾耳一听,周围的水声混在一起,听久了甚至会觉得它们像是某种不知名的神秘音乐。
时间流逝。地牢里看不出日夜,柳森也不清楚自己被关了多少天,但是生理上出现的淡淡疲惫感让她意识到,距离她被关进地牢里已经过了有一段时日了。周围的水流声和谈话声只在她刚来的那几天比较频繁,到了后来又归于沉寂,只有那条雄性人鱼还时不时地讲一两句话,发现没有人搭理他之后也不怎么出声了。
柳森感觉自己越来越焦躁了。
其间柳森不是没想过再尝试越个狱什么的,即使这样做可能会蝴蝶效应掉很多东西,影响一些原有的事件的发展。但是她一向喜欢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而现在这种被困囿在地牢里面的被动状态,让她十分不适。但这里一没有拿着钥匙巡逻的的看守者,二没有能撬开栏杆的工具,其他人鱼们也说这里从来不会有人来送餐。
至于渴死?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海底。
就连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用手去掰开栏杆也已早已被证实不可行了。她也只好暂时打消了逃出地牢的这个念头。
她凉凉地想,估计这次委托要凉。
某一天,那条雄性人鱼又耐不住寂寞地开始自言自语的时候,一个写满字的光板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缘故,光板忽然出现时散发出来的光十分刺眼,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那条雄性人鱼实在是太吵了,让她集中注意力都变得有些困难。她一甩尾巴,一道水流过去。耳边只剩下了水声与幽微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适应了光线,但她没有先去看光板的内容,而是借着光线看了看四周——她想知道这个地牢以及她的狱友们都究竟长什么样子。但神奇的是,光似乎是只照入了她的眼睛,而没有照到地牢里的任何一个其他地方,就好像被某种神奇的力量禁锢在了那一方空间一样,甚至照入她眼睛的光都没有反射出来。
柳森沉默了一会儿,转回头,看清楚了光板上的内容。